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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落拿眼偷窥她。
莫迟歌依然笑得云淡风清,只是脚步比刚才快了点,直到拐了个弯,她若无其事问道,“月儿,那个所谓的明月节是什么来头?”
月落无声叹息,小姐失忆后,简直像刚到世上的婴儿,竟连明月节都不懂了。有人失忆这么彻底的么?连常识都忘得一干二净?
她疑惑了。
“小姐,每年八月十五我们王朝子民都会欢庆明月节,以慰天神。明月节是家人团聚,共享天伦的日子。要吃很多很多美味的食物,代表一年甜甜蜜蜜的幸福生活,这个传统节日已经有一千多年的历史了。”
月落简洁介绍道。
“这几日巧儿她们开始在灯柱挂灯笼,腌制食物,就是在为明月节准备了。说来奇怪,今天是头一回少爷留下来过明月节呢。往年例诊后,结束各商号的对帐,少爷都要回去的。”金兰快人快语补充。
小姐却未再出声,抿紧嘴唇直到回了院子。
莫迟歌站在偌大的院子里,仰望树叶间漏下的阳光,忽然低吟了一句。
“独在异乡为异客,每逢佳节倍思亲……中秋……”
(注①)
言间情切,眉心若蹙一点颦,婉转揪心,太息悠悠。
月落愕然望去,她却早已转身,看不到表情。
月落没有跟上,而是悄悄地,悄悄地,侧脸,忍下泪意。
注①:唐代王维,《九月九日忆山东兄弟》
23。节日早晨
明月节到了。
我天天安静地呆在院子里,一心一意和月落一起照料启云,没有再去和他练琴。
闲时自己弹一首曲子,娱己娱人,或读几页书,晚上等雪池回来讨论。雪舞似也知道我心情不好,愈发乖巧,时常拿把小木剑耍几个套路,表演给我看。
在雪池的秘密帮助下,我逃离要用的材料准备得差不多了,只待启云醒来就行动。
可是我却一直在犹豫。
余洛经常来看我,有时跟着鲜藕般水灵活泼的严瑾夕,说是朋友的妹妹,打小相识的,来这儿玩一阵。
有这么一个可爱伶俐的妹妹,应该是件幸福的事吧。出挑得清纯甜美的女孩,常挂着无忧无虑的笑容,喜欢梳两条乌黑油亮的长辫子,笑声爽朗。
不象我,心境已经老了呢。
我疏怠交际,面对他俩时形容懒懒,总是三言两语把人家打发了。严瑾夕大概亦觉我无趣,缠着她的余哥哥上别处玩了。
我依然安静留在院中。
这变相的软禁,还要多久呢?说起来还是我自己送上门的。
有一次独处,余洛那墨玉瞳仁有着幽幽的沉静光芒,问我,迟歌,你怎么了。
我保持完美无懈可击的微笑,不语。
我怎么了?
我只是不想看到你和严瑾夕一起谈笑风声的美好画面。
我只是不想让自己越陷越深。
仅此而已。
你还记不记得我说的那句话?
宁为玉碎,不为瓦全。
与世隔绝得太久,外面发生了什么事都无从知晓。雪池帮我从街头巷尾打听了一些零零碎碎的留言,告与我知。
我才惊悟,外边早已是狂风暴雨了。
传闻先皇七天大葬祭天祀地后,新帝动用了亲卫军禁闭了洛阳王和楚泽王世子。不知怎的,楚泽王世子神通广大,竟神不知鬼不觉从京都深宫中逃出,已回到了自己的地盘。而皇七子洛阳王大部分势力滞留在西陲,鞭长莫及,无奈只得被拘。一个月后镇驻西蕃边关的将士久不见洛阳王消息,才知有变,骚动后扬言要率戍边百万大军回朝解救皇七子,发起军队暴动,朝中一片混乱。
京都禁军、御林军统帅岳天泉接到皇帝命令,依言迅速出兵镇压,稳定了京都形势。然岳将军控制京畿各要部之后,立即上书请皇上释放洛阳王,以安抚西北驻军。此时楚泽王掌握的盐部突然以河道堵塞为由停止向京都供应食盐。
三方势力僵持不下,岳天泉斡旋其中,所受压力可知有多大。
流言虽不可信,却也非空穴来风。
我慢条斯理对着铜镜打理秀发,突然想象起皇帝现在急得团团转的暴怒模样,真的就咧嘴笑出声来。
皇帝现在肯定恨不得掘地三尺挖我出来,拿到兵符去指挥岳天泉吧。余洛不知道使了什么障眼法,竟然将我藏得这么稳妥。
这个岳天泉果然没有令我失望,是个耿忠的人啊。
“小姐在想什么这么开心?”金菊一边为我绾髻一边微笑问道。
今晚上府里有庆祝宴会,要正式一点的装扮,正好金菊懂得梳各种各样美丽的发式,我就央月落同意她来给我梳头。
懒懒笑着,托腮凝望镜中倩影,打趣道:“菊儿心灵手巧,将我打扮得这么美,当然要笑了。”
金菊细心束紧我耳边一缕发丝,温温婉婉的嗓音,“奴婢可不敢居功,小姐本身就长得不错,近些时日竟似越来越漂亮的。”
“唔,我也这么觉得。”我仔细端详镜子里的那张脸,奇怪道。
乔竹悦除了脸长的普通,其他身体部分可真是不赖。一身肌肤白皙滑腻若凝脂玉,一双素手纤纤十指,两眸明亮如秋水,满头乌丝浓密如云,柔韧光泽。
更让我疑惑的是,这张平凡无奇的脸最近好像在变,比刚来时漂亮多了。仔细观察五官,又发现不了变化的痕迹。找不到哪里不同,可明明整体一看的确与从前明显不同,说不出来的感觉,总之就是顺眼,协调多了。
我心里感到有些不对劲,拿近镜子,皱眉端望,依然有强烈的说不上那里变了的怪异感觉。
记得启云说过什么“等日子好起来,小姐也就能恢复容貌了”,难道还说准了?养尊处优的生活能把人变美丽?
我摸着自己的鼻子嘴巴,喃喃,“怪了,还真是漂亮一点了,我怎么总觉得不对劲儿呢?”
“啪——”
我回头,是月落手里的绢扇掉地上了。
她迅速捡起来,屈膝垂首,“对不起,小姐,奴婢正整理明月节的果盘,不小心磕掉扇子了。”
“傻丫头,这有什么对不起的。你歇着吧,也去换身鲜亮的衣裳,粗活叫别人干就行了。”我笑笑推她。
“嗯,奴婢到云姐姐那边了。”月落行礼退了下去。
金菊慢慢梳理我的长发,细声细语,“小姐,月妹妹是担心云妹妹呢。刚才巧巧来报了,云妹妹还睡着,没见醒。”
我低叹一口气。
段离潇说启云在八月十五左右能清醒,这几天便一直遣人每半个时辰来向我报告启云的情况,可等来等去总未见喜讯。
“知道了,叫他们还候着吧。”
在金菊灵活的双手中,一个样式简单又雅致的新月髻很快梳好了。
今天早上我打算看完启云后便陪着雪池雪舞,倒是月落,知道我要去雪池房间后,欲言又止。
“怎么了?有什么要说的,月儿?”我走在通往雪池厢房的檐廊上,直截了当问她。
月落杏眼一眨,凑近我小声道:“小姐,那个严瑾夕,前天就离开了……”
我掠了掠耳边垂下的青丝,假装不明白她的言外之意.“我知道啊,她来向我辞行了嘛。”
月落有点怯瞟我一眼,扁扁嘴不再出声。
我置之一笑。
雪池的房间宽敞,光线足,没有奢华的装饰。金菊给他安排得不错,想必是余洛的授意了。
一张暖和舒适的床,干净的书桌,笔墨纸砚,几本散发清香的书,几套粗布衣服。
如今的生活之于他,大概像天堂了,比以前风餐露宿不知道好了几倍。
“诚能见可欲,则思知足以自戒;将有作,则思知止以安人……文武并用,垂拱而治。”(注①)
我略翻他看的书,随口问道:“这些都看得明白么?”
雪池今天不用上工,明月节放假一天。这个少年一直挂着纯净憨厚的笑容,恭谨回答:“嗯,开始有点不太清楚,仔细一琢磨,觉得很有味道,实为至理。”
“那就好。”我合上书本,吟吟笑语,“读书贵在自己动脑思考,再过个一两年的,你也该准备好秋试了。”
他带点憨气地笑笑,没有答话。
旁边的雪舞挣脱月落的手,扑过来抱着我的手臂,撅嘴抱怨,“姐姐,哥哥他不理我。每天我起床他就走了,晚上他回来又只看书,不跟我玩,还嫌我吵。”
“舞儿!”雪池大窘,过来拉她的胳膊,脸都涨红了。
月落急忙上来抱她,哄道:“妹妹乖,怎么爬小姐的身上了!”
我挥手阻止他们,把瘦小的雪舞抱到膝上作好,拉拉她的羊角辫笑道:“雪舞是乖孩子,他们坏呢,是不是?”
“就是!”雪舞瞪着面面相觑的月落和雪池,大声抗议。
我笑咪咪问她:“雪舞还记得姐姐说得宁采臣上京赶考的故事吗?你看,宁采臣为了赶考多努力啊,在漆黑的兰若寺坚持点灯看书,这才感化了本来想吃他的女鬼小倩,最后小倩还爱上了这位憨厚勤奋的书生,两个人幸福生活在了一起。这个故事说明了一个道理,男子要努力学习,刻苦用功,才能得到自己想要的东西。雪舞想要一个好嫂嫂的话,以后就不要打扰哥哥念书哦。”
雪池刷地耳根红透,瞠目结舌。
月落先是一愣,马上反应过来,瞅着雪池,“扑哧”失声笑出来。
雪舞眨着眼睛,一脸疑问,“哥哥勤奋看书就有好嫂嫂?跟姐姐一样好吗?”
“舞儿……”雪池恨不得上来捂住她无遮拦的小嘴。
我笑着看雪池一眼,点点她的小鼻子,“比姐姐更好的!所以雪舞要乖,姐姐陪你就够了,月姐姐现在不也天天教你武功,雪舞喜欢不?”
小女孩咧嘴笑嘻嘻,转身抓住月落的手,仰脸天真地说,“月姐姐也好,月姐姐武功比金成哥厉害多了!”
我忍不住敲他脑袋,“舞儿努力练功,以后要比月姐姐更厉害呢。”
一屋子的人都笑起来。
这时有丫头来报,余洛在外厅等我。
注①:出自唐代魏征,《谏太宗十思疏》
24。金香闯进
余洛静静品一杯香茗,恬然安素。今天他挑起一半头发,束了一顶玉冠,深紫色华美袍服,绣着飞天蟠龙的皂靴。略略苍白的脸英俊清朗,整个人就是美好的画卷。
他抬起灿若星辰的美目,唇边一抹笑,“过节准备的东西够吗?不够我吩咐管家再送过来。”
我端正坐在椅子中,垂首敛目的矜持,“足够了,谢谢余公子关照。”
余洛不以为忤,了然地看着我,云淡风轻。
连日我故意的淡漠,拒人于千里之外,在他温淳的包容中消于无形,令我手足无措,反倒尴尬歉疚,自觉矫情。
他半开玩笑,轻轻说,“听说迟歌对雪池雪舞极好,反而对我这个正主儿不怎么上心。”
我只好放弃挂着正经的面具,眨眨眼,“那多人伺候你,排队也轮不到我啊。”
他失笑摇头,站起来拉起我往外走,“尖牙利嘴!走,我们到园子里逛逛,这两天你老闷在屋子里对身体不好,今天明月节,新换了应景的各色菊花,瞧瞧罢。”
余洛说得轻描淡写。
原来他一直有关注我。
抬眸凝望他隽淡的背影,绸缎般的发丝萦绕着天然茶麸的清净味道。
我拉他的袖子,唤住他。
“余公子。”
他回头,“嗯?”
我好喜欢他纯粹如泉水的墨黑眼瞳。
我呆呆看他俊秀的容颜,说出的话却是极认真,“如果,如果有一天我不在了,请你照顾一下雪池兄妹,可以吗?”
握着我的手紧了紧,微凉的体温沁过来,他嘴边隐去了笑意。
一直知道,余洛要是敛去温和恭谦的气息,清透双眼犀利地盯着别人,是很可怕的。他的眼神冷冷的,不带任何感情,透出强烈的对生命的淡漠轻蔑。高贵清华的冷冽气质,无形中令人心魂俱慑,敬之畏之,不敢亵渎。
“好。”
我苦笑,不得不面对他的逼视。
现在他就盯着我,深邃眼珠有致命的诱惑,也有令人胆战心惊的寒光,开口却是极温柔,“我也会护你周全的,我不允许任何人——”
“少爷,金香大管家带人闯进来了!”水琪忽然匆匆忙忙闪身出现,脸色凝重地单膝跪下。
余洛转过头,一霎已恢复了恬淡漠然,适才凌厉的锋芒尽收,淡淡一笑,“哦?居然来的那么快?”
我有些担心,“你怎么一点都不紧张,水琪大哥挺着急的样子,是有人凶神恶煞来找茬吗?”
余洛露出一丝奇怪的笑意,拉着我转个方向,徐徐朝外边走去,“那迟歌敢不敢跟我去会一会这恶煞?”
言辞满是调侃之意。
我好奇起来,“你都不怕,我为什么不敢?”
“很好,水琪,带路。”
金香大管家是什么人?我一路琢磨,大概跟德大妈一样狠辣,虚伪,看来头也许更盛气凌人一些。可是再怎么趾高气扬,也只是个管家啊,居然敢对世子不敬?
等见到真人,我才知道我完全想错了。
什么狠辣虚伪,仗势欺人,丑恶嘴脸,全只是我的凭空想象。
场面蔚为壮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