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必会外露,而这一切,燕寒玉都没有。
但她指下的脉象一片混乱,时快时慢,时有时无,毫无规律,细细回味起王府外众人的谈话,恰好余光瞥见老管家投来的眼色,心中这才一片了然。
所谓三百余人皆被退回,不是王爷的病太过奇怪,而是他压根没有病,每当大夫诊脉之时,燕寒玉就依靠外力促使脉象变化,这样一来,不是既心思缜密又医术高超之人,又何以看穿他的破绽,若不是老管家的帮忙帮她确定了怀疑,只怕她今日也是在劫难逃。
“怎么,秋公子还诊断不出本王所得之病吗?一盏茶可是快要喝到底了。”燕寒玉语气淡淡,眼角眉梢皆是讥嘲与戏谑,像是设了陷阱的猎人正得意看着落入捕网的兔子。
陆梦含笑不语,一手执起笔,在白纸上写下七个字,折成小条后递给珠帘后的他,镇定自若道,“恰恰相反,王爷,病因我已写在了纸上,至于药方,秋某实在惭愧,王爷所得之病实属奇异,所以秋某不敢妄下结论,若望也能容我再多一个晚上的考虑时间,明日秋某定会找出另王爷满意的药方。”
“王爷,莫要信他,奴婢瞧他贼溜溜的不像是个好人,万一引狼入室,岂不是危及王爷的安全。不如王爷现在就将他处决,免得他为非作歹。”立于一侧的桃红衣衫丫鬟皱眉低声说道。
老管家瞪了小桃红一眼,她立即闭上了嘴再不开口。陆梦将屋内之人一举一动都留意在心,一一记下,要知道这里的每一个人都可能成为她处方中的一味“药材”。
燕寒玉打开白纸,娟秀小字不失力道,所谓字中窥人,倒是合适。纸上清晰写着真亦假时假亦真。他唇角的笑冷了几分,缓缓道,“秋公子果然医术不凡,只是我这玉王府向来不白白收留人,你今晚呆在我玉王府,我自然也得向你讨一样东西。”
“王爷请说。”她半敛着杏眼,恭敬有礼道。
“若明日你开不出药方子,那就砍去你的四肢如何?”他嘴角笑意渐深,手托着下巴,若有所思说道。语气平淡的仿佛在言明日杀一只鸡拿来放汤如何。
陆梦的手不为察觉的一颤,收回胡乱遐想的思绪,浅笑一揖,面容平和道,“既然是王爷下令,秋某又岂有推脱之理,恭敬不如从命,明日秋某若是不能让王爷满意,自愿砍去四肢。”
“老管家,你都听见了,还不快带秋公子去西厢的客房。”燕寒玉语气轻浅,唇畔笑意如旖旎春光。
“秋公子,请随我来。”
陆梦紧跟其后,待离开前厅来到西厢后,老管家突然停下步子,长叹一声道,“年轻人,你怎么就如此糊涂,你以为玉王爷是同你闹着玩不成,无论你写什么王爷他都会让你失败,要知道你是为了入试而来,我定不会请你进府,都是老朽的错,真是造孽呀。”
她勾唇一笑,安慰道,“老管家,你不用担心,若非有十成的把握,我又怎么敢往这浑水中跳,您老就放心吧,我不是飞蛾,玉王爷更不是烈火。”
“这儿就是西厢,老管家你就不用送我到屋了,我想在院子里四处走走。”语罢,她摇了摇手中的折扇,缓步走入西厢,她静静坐在石桌前,眯眼小憩,等待着夜晚的到来。
虽然今早的诊脉,燕寒玉故意借外力混淆了她的判断,但有一点,她还是窥测出了,他并没有疾病,一个没有病的人硬要装成有病之人,无非是为了掩其锋芒,若是如此,他这么做的最终目的又是什么?
这么多年来她头一次无法静坐下去,翻来覆去也理不出个思绪。
“秋篁。”窗外突然响起熟悉的声音,陆梦一个激灵从床上爬起,推窗看去,旋复坐在墙角的那棵榕树上,嘴角噙着笑看向她。
“旋复,你怎么会在王府?”她又惊又喜,脚尖一点跃上枝头,稳稳在他身侧坐下,清澈的眸底卸下防备透着真实的笑意,“我倒以为是思念过深,竟然会听到了你的声音。”
“几日不见,你又瘦了一圈,你瞧瞧,我说你好好的不呆在回春庄,偏偏要学什么孔夫子入世救天下。”旋复皱了皱眉,怜惜说道。
“哎,不过是想在外闯闯,兴许没多久我厌倦了就回去了,你就别担心了,倒是你,快同我说说,你为何会在卫城?”陆梦故意扯开话题,这件事她终究是愧对了苏子兮也愧对了白老头,他们的恩她铭记在心,但那已经烙印在血肉之上的仇她不能不报,若是还有命活着,她会回去,一定会回去。
“在你走后一日,公子收到韩老先生的来信,邀请公子参加先生的六十大寿,。没想到一到卫城就听说有个秋公子凭着一块白玉留在了王府之上,公子一猜就是你。”他说得兴致渐起,边说边用手比划着,“你可不知道,现在市井里人们谈论最多的便是你这位神秘的秋大公子,看我说什么来着,你那么聪明又那么刻苦,一定会有很多人争着要你。”
“对了,公子务必让我带一句话给你,有些事,不要因为恐慌而否决正确的方向,他说,若是秋篁你一定猜得到。”
一晚上的烦躁瞬间归为平静,苏子兮,果然又猜到了她的心事吗?陆梦合上眼,夏初的空气泛着些百合清香,她的唇角一点点上扬。
“秋篁,我不能多呆了,公子还在等着我回去,你一定要注意,江湖上人心叵测从来不是好地方,你千万要保护好自己。”
陆梦偏头一笑,眸底温存尽显,“替我向苏公子说声谢谢。”
都过了八年了,称呼却还是苏公子,他不得不怀疑白长老的希望要破灭了。旋复无奈地摇了摇头,隐没在了王府外的柳树之中。
微风之中,黑夜之中传来两人轻稳的脚步,一前一后向着她的方向而来,待到榕树后才停下了脚步。
“须眉,我让你查得事你可有结果?”陆梦心头一颤,这声音不是燕寒玉是谁。
“如王爷所料,安南果真是大皇子派来的探子。”那人顿了顿,犹豫片继续禀报,“只是另一人,卑职暂时还无思绪,卑职也发现阿芙近日行为异常,但她并未做传递或留下任何情报。请恕卑职无能。”
“这不是你的错,怪只能怪敌人太过狡猾了,不过在还未查清楚之前,你万不可露出任何马脚,若是不小心打了草惊了蛇,又怎么能抓到最大的蛇王?”随着他话音落下,一颗石子准确无误地向着陆梦眉心而去。
陆梦双手一撑,向后仰去,石子贴着鼻尖而过,偏偏她所处之地枝叶繁茂,这么一动,树叶沙沙作响。既然伪装不成,也正省了她东躲西藏的心,她微微一笑,从树梢飞下。
她眸底微微闪动,来得竟然是三人,两个暗卫,一人背着燕寒玉,好深的功力即使身负百余斤依旧步伐轻巧,她不由从心赞叹。
“这么晚了,秋公子坐在树头莫不是为了寻找逃出王府的出口吧?”燕寒玉一双黑眸笑眯眯地瞧着她,带着极度危险的锋利光芒。
陆梦不动声色,行了个礼,态度谦恭道,“王爷多虑了,秋篁既是答应了王爷,又怎么会言而无信,我见王府内夜景甚好,爬上树头不过是赏风赏月赏星光。”
“是吗?”燕寒玉抿嘴一笑,眸底冰凉,“我瞧着秋公子不像是有如此雅兴之人,你倒是说说你可窥探到了什么天机?”
陆梦吸了口气,浅浅一笑,坦然答道,“天机是没有,不过秋篁倒是寻到了王爷的药方。”
他假笑着问她,
她迂回地回答,
一来一往之间早已是剑拔弩张,两个暗卫互相一视,却终究没有听懂二人话语之意。
☆、以智说服
燕寒玉柳眉一挑,半敛着深幽的眼,声音温醇带着微薄的凉意,“秋公子能如此上心,本王甚是欣慰,只是本王并不希望真得看到药方,秋公子依你看会你怎么做?”
陆梦笑笑,并无怯意,恭敬说道,眼眸似一泓冰雪,“早在迁墨就听闻玉王爷棋艺不凡,现如今有幸能留宿王府,王爷若是不介意,可否与秋某下一盘棋。”
“王爷,万万不可,此人身份不明,属下唯恐他心怀鬼胎,早有预谋,何不如现在就地解决。”其中一个暗卫谨慎道,眼中满是敌意。
“那怎么行,既然秋公子相邀,本王又怎么能拒绝。”他笑得意味深长,黑眸熠熠生辉,“须眉,你多虑了,秋公子不过是一名医者罢了。”
“那就劳驾须眉大人取棋子来。”陆梦浅浅一笑,黑白分明的眼灵动如水,清秀的容貌,陡然间风华绝代。
燕寒玉已坐定在石凳之上,他唇畔得笑意未褪,青丝在风中随意舞动。陆梦方才顾着接招,现在才看清他已换取了白日那一身蓝衣,一身月白长袍,用银丝绣着形态各异的梅花,在月光下隐隐闪动,陆梦心头一颤,不自然地移开了视线,仿佛有一根轻柔的羽毛有意无意撩拨着深埋起来的过去,并不疼痛却又乱了思绪。
须眉的武功着实高深,一来一往不过片刻,石桌上已放置上了棋盘,燕寒玉执白子,陆梦执黑子,二人素手拈着棋子,眉宇间皆是一片温和。
“真亦假时假亦真,秋公子出得谜题,不打算为本王解答一下吗?”他偏头挑眉,眼眸中泛出寒冷的笑意,手中的棋子准确无误地落定,又将她刚杀出的一条血路挡在了包围之下。
她面色从容,手下的黑棋走势另人琢磨不透,沉着答道,“医者看病逃不开望闻问切四字,我替王爷诊脉时,王爷的脉象确实是大病之样,但万幸的是,再这之前我已在前厅与王爷相见,那时王爷面色的虽是苍白,不过是身子过于虚弱,转眼间就得了重病,除了王爷你的有意为之,秋某实在找不到任何理由来解释。”
“你倒是观察的仔细,那所谓的假亦真又是如何?”他饶有兴致一笑,比冬霜更凉。
“王爷的脉象之中腿部的疾病倒是真的,不过也不是不能医治,只是王爷先前受过重伤,导致心脉比常人弱,万万不可用烈性的药物,否则只会有害无益。”执黑子的青葱玉指,比之石桌上的玉杯还细腻,她动作优雅,落棋间隐隐透出几分傲气。
“秋公子,你的棋已被我吃了一半,你觉得残余小小的势力还足以与本王一斗吗?”燕寒玉嘴角一勾,淡雅的容貌隐隐透着几分妖娆,犹似雪中独开的红梅,媚而不艳。
“王爷,你可知这天下看得只有实力,胜者为王,败者为寇,若是那王霸占着天下,却不知水能载舟亦能覆舟的道理,就算十万精兵也抵不过轻轻一击。反之,若是那举兵起义的人能心怀天下,肩负百姓,自然不需耗费一兵一卒,就能手握天下,秋某认为所谓天下指得并不是疆域有多广有多大,而是指甘愿俯首的百姓有多少。”
话语间,一枚黑字落下,连成了连环,竟是起死回生地挽救了处于下风的局面。
燕寒玉目光刀光,眸光闪烁,“你倒是说说,你又怎么知道这小小的势力会有谋取天下的异心。”
“道理很简单,第一从当下的燕国来看,所谓忠言逆耳,燕帝不愿听忠臣良言却愿意听信奸臣,这十余年动用民力大兴土木修筑宫殿,再加上征重税,刑法苛刻,百姓早已是苦不堪言,而秋某相信玉王爷会是一个体恤百姓的王者。第二身为太子的大皇子早已动了篡位之心,他既然处处争对王爷你,就是暴露他意图最好的表现,而王爷你培养已一批暗卫,若只为了防备大王子的暗袭,远远不用做到这般,所以唯一的解释便是王爷也想参与这一场天下之争。第三,秋某以前在迁墨就曾听闻柳将军有三子,其中当属三少爷武艺修习最为高深,柳家自创的步法,秋某也曾有幸见识过,若是秋篁猜得不错,方才那位须眉大人正是柳府的三少爷。”
陆梦一点一滴有条理说道,回忆涌上心头,那是她来到回春庄的第四年,那一日她见识到了什么事伤得不堪入目,柳如风身上每一处都是极深的伤口,琵琶骨被穿了孔,这对于一个习武之人来说等于是挑断了手脚筋,从此以后一身功力白费。
正是那一日她再一次感受到燕帝的残暴,就连为他打拼江山的臣子也不放过,那一日苏子兮连续十六个时辰未曾跨出房门一步,柳如风的长子也守在门外整整一天一夜,柳如风的命保住了,但终究再也不能手握长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