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荷花幽香混在淡淡的熏香中在花园中弥散开来,晚芳亭里,婢女们安放着茶具茶点,忙碌不停。唯有一个绿衫女子,闲适地坐在玉桌前,一手执着书卷,细细看着,她的左手边放着青花白底瓷杯,浓郁的茶香从缝隙中溢出来。
那人正是阿绿,今日她一身纱纺长裙,衬托出小蛮腰的缎带尤为惹眼,鹅黄色的丝绸上绣着繁复的祥云图案,每一针都用了正反双面绣法,突显了她现金高人一等的身份。
这条缎带是她舍弃了许多才换来的,就算是死,也不能让任何人夺去,它不仅仅是一条腰带,更是御赐的圣物。阿绿轻抚着缎带,凤眼微微眯起。
“妹妹。”远远缓步而来的女子一身华丽贵妃装,紫云英的宫服镶着暗金色的宽边,雍容华贵。
“阿绿见过华妃娘娘。”阿绿开口恭敬说道,然身子却只行了一半礼,忙被华妃拦住。
“妹妹,你我之间哪里还需要这般见怪,我们二人情同姐妹,这般规矩,反倒是不自在了。”华贵妃一脸笑意,讨好说道,眼下谁人不知这阿绿乐师乃是皇上眼前的大红人,三皇子的心上人,莫说宫中贵妃,只怕是燕帝身侧的李公公也得礼让三分。
“那阿绿就以姐妹相称了。”她神色淡淡,一双丹凤眼用浅橘色的粉描绘上,透着几分清丽几分妩媚。
“两位姐姐一言一语相谈甚欢,都快把我这个妹妹给忘记了。”人还未见,一道细柔声音从不远处的鹅软石小路上传来,佩环叮咚,小巧可人。一袭浅粉色的鱼尾长裙正适合女子娇柔的模样,她脸上漾着甜美的笑,秋水大眼里满是稚嫩与天真。
来的女子是刑部侍郎二千金瑶月,也是如今的瑶妃,虽说是去年新纳入宫中的绣女,但却颇受燕帝宠爱,不过短短一年,便坐上了四大贵妃之一,她双耳上的玲珑玉坠细腻温润,镶着金边,芙蓉形状,小小一块,却是每一花瓣都雕刻分明,实属珍贵。缓步间,耳坠随着她一摇一晃。
瑶妃笑着蹿入二人中间,纤眉一挑,雀跃道:“今日难得同两位姐姐一起赏荷,真真是让人欢喜,犹记去年赏梅之时,华妃姐姐大病一场,错过了冬日最美光景,我和阿绿姐姐两人缺了华妃姐姐,也少了许多意趣。”
那一年的冬日她最宝贵的龙子在毒药下滑了胎,她痛不欲生,甚至有了轻生的念头,整整一个冬日才渐渐恢复起来,也正是这一个冬日给了瑶月贴近燕帝的大好机会。
华妃面色一黯,不过瞬间又笑开,不甘示弱道:“那可不是,我还记得去年的赏荷节妹妹还未入宫,姐姐我陪着陛下,差点错过了宴会,以后可好了,三人作伴,实在秒呀。”
阿绿但笑不语,她心中一片雪亮又怎么不知这二人话中的尖刺,不过明争暗斗亦是妃子之间不可或缺的,若少了这些勾心斗角,这赏梅赏荷的大会就显得太过乏味了。
“好了,华妃娘娘,瑶妃娘娘,快些入座吧,你们看人来得差不多了,可别浪费了我为姐姐妹妹准备的好茶。”阿绿打断她们笑着说道,二人皆是讪讪一笑,各自入了座。
“大人,如玉公主还未来。”粉衣宫女立在她身侧恭敬报告道。
华贵妃撇了撇嘴讥讽道:“不过是个不受宠的公主,还真把自己当宝贝了,这赏荷大会她也敢迟到,倒不知把众位姐妹放在何处了。”
瑶妃团扇掩面,笑着道:“姐姐说得正是,这如玉公主的牌场怕是快同皇后娘娘一样了。以前陛下疼爱她,大伙也就不好明说,如今陛下也厌恶了她的坏脾气,怎么还是这般无知无礼。”
“对不起,我来晚了。”正说着燕如玉小跑而来,她手提拖尾长裙,脚上穿着藕色布鞋,素得连宫女都不如,她身后追着的贴身婢女小蛮看着自家主子,不时叹着气,她好说歹劝,公主还是那一句不过赏荷,无需打扮。如今这一身,只怕又免不了各宫娘娘一番嘲笑了。
燕如玉前脚刚迈入亭中,瑶妃眼珠一转,娇笑着道,“公主可真是好大气派,千呼万唤始出来,我倒还以为今日公主是想好生梳妆一番,如今一瞧怎么穿了套婢女装?”她话语里处处带着讽刺,哪里还有初见时柔弱无邪的模样。
小蛮不安地低着头,为她家主子捏了好几把汗。
“我说公主,莫不是缺衣服穿了,若是这样就同我说,千万别自己扛着,我想陛下还不至于连套衣服都不赏赐。”华妃紧接着瑶妃的话,一唱一和道。
“公主莫听她二人乱言,还是快些入座,就等您一人了。”阿绿目中含笑,不冷不热道,话语间听不出什么情绪。
经她这么一说,众人安静下来。燕如玉对着阿绿投以感激一笑,静静坐到了偏僻的角落,赏荷大会才开始。
众妃嫔公主互相比着诗歌,暗暗较量,约莫半个时辰后,各色御膳才开始上桌。
盘中菜以素食居多,去除了平日的油腻菜,只为映衬着诗意画境。
燕寒玉四下顾盼,犹豫了片刻,才对着身后的宫女道,“帮我倒上一杯青梅酒。”
那宫女眼神凛冽,面色从容,宽袖遮住酒壶,动作利落,为她斟上一杯酒。
燕如玉握着酒杯,向着阿绿走去,待到她身侧,歉意一笑,说道,“阿绿乐师,今日如玉晚来实在抱歉,希望乐师莫要放在心上。”
“哟哟哟,公主现在才想到道歉,是不是晚了些,若是真心记得,又怎么让我们等了这么久?”华妃笑得明媚,语气刻薄。
瑶妃见状,放下手中的竹筷,也来了兴致,“华妃姐姐怎么能这么说,公主乃是万金之躯,我们那里能和公主比?只是公主的大气派可万万不要让陛下知道了,否则陛下一个不高兴不知道会怎么惩罚。”
燕如玉笑容僵硬,一时不知如何是好,阿绿眸底异色滑过,结果酒杯,柔声道,“公主能来,是阿绿的荣幸,岂有怪罪之理。”
她一口气将酒喝尽,白瓷杯还与燕如玉手中,燕如玉还未来得及回座,只听身后一阵巨响,阿绿手捂住胸口,撞倒了木椅,跌坐在地。
“妹妹这是怎么了?”华妃惊呼着,扶上阿绿,见她面色极为难看,怒对燕如玉道,“公主,您这又是哪里不高兴了,要这般毒害乐师?”
“我没有。我真的没有。”燕如玉惊慌小脸惨白,手中的白瓷杯一滑,掉落碎了一地。
“大人,我扶你去偏殿休息片刻,眼下您的身子最重要。”粉衣宫女恭敬着说道。
“也好,你扶我去西偏殿,姐姐莫担心,此事待妹妹我回来再说不迟。”她搭上宫女的肩,虚弱着往西偏殿而去。
“你且在外候着,有事我自会叫你?”阿绿一挥手,独自一人半躺在床榻之上,待得宫女离开口,才勾起一抹诡笑。
那不过是她演得一出戏,不过是区区的小公主一个,也敢不把她放在眼中,要不是她一直在人前扮演着善良的模样,她就不会让燕如玉入座。
那些人还真以为她中了什么毒,不过都是她的计谋,她怎么能让燕如玉心安理得坐着呢。
阿绿凤眼轻挑,木桌上的烛火微微闪动,西偏殿的晚风中夹杂着一股清甜的香味,分明是暖风却透出几分诡异,她半倚着,眼皮不由打起架来,不知不觉就合上了眼,好像进入了一个冗长的梦。
她睁开眼,纱帘后隐约多了一个身影,那人一袭月白长袍,乌黑的青丝随意挽起,双眼闭着,就坐在桌前。
风轻轻吹来,带起他的衣角,他身姿优雅,发间的丝带轻扬。他眉如柳,红唇微抿,与记忆中的少年渐渐重叠在一起。
清冷的月光笼罩着他全身,腰间的玉坠旋转着,男子霍然睁开眼,黑白分明的眸如雪冷冽,却毫无生气。
她背脊发凉,惊恐地盯着男子,双手颤抖着,心里早已浮起了答案,却一而再再而三地否定着。
她不敢相信,也害怕相信,他死了,他是她亲手烧死的,分明死了的人又怎么可能再次活过来。
☆、试探真相
“你是谁?”阿绿霍然睁开眼,目中电光闪过。
男子静默不语,不为所动,只是向前一步,轻纱后的脸渐渐清晰,他唇角含着温和笑,却让人无端生出寒意。
“你到底是谁?”阿绿话语间透着颤音,惊恐着问道。
“不过八年,不认识了吗?阿绿。”男子淡淡一笑,头发随风飘起,宛如鬼魅。
“不可能,不可能,你分明死了。”阿绿抱着脑袋,向后退缩,靠在墙角,摇着脑袋尖声说道。
男子微微一笑,素手拨开轻纱,“我是死了吗?怎么我在这宫中看见自己还在世上呢,他占了我的名与姓,我又如何过得了奈何。不过我倒是该感谢你,若不是他,我又岂能回到这里。”
“他不是你,你才是,你死了,早就死了,死在那一场大火里。你若是要寻仇别来找我,我告诉你,害死我的人不是你,是绯竹。若不是她,我怎么会无端杀你,一切都是她,你要怪就去找她,莫要寻上我。”男子听着缓缓一笑,眸光却陡然黯下去。
阿绿突然从床榻上跳起,话语一转高声惊呼道,“不对,要杀你的人是燕帝,是你的好父皇,是你自己的错,若不是为了绯竹露了马脚,燕帝又怎会知道你活着,你瞧瞧你,为了她什么都愿意做,甚至连自己的命也都不要了,是你自己造的孽,若你当初不去救她,她早就死在了燕帝御赐的毒宴上,你又岂会被我杀死,是你自己害的。”
“如今,你不过是一缕魂魄,我又岂会怕你。”她提高音量来伪装自己的恐惧,然一双丹凤眼里满是盖不住的惧意。
男子抬手去触摸心口,那灼烧的疼痛仿佛就在昨日,血一般红的火将身子一点一点烧尽,想逃逃不走,只能眼看着身子一寸寸成灰,他眉宇间一片凛然,冷笑着道:“你可知那一日那一场火烧得我好生疼痛,我早就知晓你非同一般,只不过我以为你还没又这个胆,你还会顾忌你与阿竹的情意,我竟是小看了你,你这般狠厉毒辣我又岂能忘记,我站在奈何桥上就为了等这一天,我既然来了,也就不走了,你且等着,你夺走得一切,我会一一取回。”
这句话如同巨石投进她努力平复下去的心湖里,激起了千层浪,她的手僵在半空,微微颤抖。
“天下谁人会知,真正的燕天宸早已死在了那场烈火中,你说,若我告诉那个燕天宸,你和善面具下藏着一颗发黑的心,他还会同现在一样爱你吗?”
“未央,你休想,你休想夺走我一丝一毫,这全是我的,都是我的。”她腾地站起来,紧紧攥住衣角,双眼赤红,歇斯底里地喊道。
“那就看着吧,我不让你死,我要让你亲眼看着失望。”
她呆呆地瞧着男子,眼前的男子如同一块轻纱随风飘去,瞬间消失。
她浑身一个激灵,再次睁开眼,空荡荡的大殿哪里还有什么白衣男子,不过就她一个人,怪异的姿势,伸着手似要掐住什么。
“大人。”粉衣宫女不知何时立在了轻纱幔帐外,轻声唤道。
“进来。”阿绿稳下心绪,淡淡道。
粉衣宫女缓步走入内屋,抬眼迎上阿绿的打量,一双眼清澈如水,冷冽如雪,恭敬有礼,不卑不亢。
“我未曾吩咐,你为何进来?”阿绿深戏了口气,将不安驱之,丹凤眼一转问道,“你好大的胆子,我让你守在门外,你却放任闲杂人等入内。”
“奴婢不曾,奴婢一直与青梅候在殿外,方才听闻点殿内似有什么打破,因担心大人安危,才斗胆入内,望乐师大人明鉴。”宫女不疾不徐缓缓答道,有理有据,倒是显得她小题大做无理取闹了。
“罢了罢了,姑且就信你一回。”阿绿甩了甩袖,不快说道。
“大人,奴婢还有一事相告,三皇子殿下让奴婢传话给您,殿下他在老地方等候您。”粉衣宫女双手合在腹前幽幽说道,橘色的烛灯下衬得她肌肤晶莹剔透,仿佛画中的纸人儿纤薄。
“好了,我知道了,我前去找三皇子殿下,你们就不用跟着了。”阿绿不耐烦地一挥宽袖,理了理绿衫,疾步向门外而去。、
昏暗的大殿中,那粉衣宫女瘦削的身影被烛灯映在了地面之上,微风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