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衣服和自尊心,基本上没什么可损失的。
伊尔妲单膝跪在水獭的洞穴前面,这原本是个好位置,位于裂缝槭树的两根树根之间,距离星光河只有十来尺,女性精灵的手指在大概的洞口位置上方轻轻摆动,感知生命的气息——水獭一般都会留上好几个洞口,其中一个洞口还会直接通往河流,但如今它们似乎都被完全地填埋了——细小急躁的声音从一个地方传来,伊尔妲的手指在上面停住,开始挖去上面的泥土碎石。
没一会儿,她就能明显地感觉到土层下的震动,或许是知道自己将要得救,下面的小生物愈发地急切和暴躁起来,它爬抓泥土,大声叫唤,虽然通过土层后声音变得模糊低沉,但精灵的耳朵还是能捕捉到每个细节。
“克瑞玛尔?”
“什么?”克瑞玛尔走过去,好奇地看着伊尔妲,她跪在那儿,手指插进泥土里。
“一个小朋友,”伊尔妲解释说:“我想应该是条水獭,我想要帮它出来,但它像是受伤了,所以变得有些暴躁——你有能让它安静点的法术吗?”
——等等,巫妖抢在克瑞玛尔点头前说。
——?
——不,不,答应她。
——有什么问题吗?
——她正在试探你。或许再过一会她会问你有没有准备与今天的工作毫无关联的某个法术。
——什么?
克瑞玛尔施放了那个法术,被法术影响,变得温顺平静的水獭很快被伊尔妲挖了出来,她检查了它的身体,发现它的尾巴被什么夹断了。
如果放在其他时候,伊尔妲会将整件事情做完——给这只可怜的动物清洗,治疗然后放走它,但今天她只是把它交给了另一个精灵——“可以再帮我一个忙吗?克瑞玛尔。”伊尔妲问道。
——哦,巫妖说。
伊尔妲需要的帮助很简单,切割麻藤和乌皮蔓,前者是用来搜集槭树树汁的,后者是种食物,就是凯瑞本曾给克瑞玛尔吃过的那些,乌皮蔓是种寄生植物,有男性人类的大拇指那么粗,剥掉黑色的外皮,里面的芯子在晒干后磨碎就成了像是小麦粉一类的东西。
精灵与半精灵在采集它们的时候多半都是跳到树枝上用弯刀或匕首劈斩,但施法者的法术是最有效率的,尤其是在一些树木与藤蔓过于茂盛的地方。
——芬威。巫妖说,他可真是个讨厌的家伙——他一定有怀疑我们是术士。
——我们是术士?
——只有你是,因为你太蠢了,巫妖说,如果你想要成为一个法师,那你得有巨龙那么长的寿命才行,还得有个劳维塔般善于自虐的神祗来做你的导师。
——事实上,异界的灵魂谨慎地说,我有点听不懂你的比喻,嗯,或许有点明白,但我最想知道的是接下来该怎么做?告诉她我没准备那个法术?那之前的呢?
——遇到一头暴怒的动物在灰岭并不罕见,至于切割麻藤——唔,没关系,就让他们知道你是一个术士好了。
——但你是一个法师啊!
——这个问题是无法用谎言遮掩过去的,安心,蠢货,对此我早有预料,就和我的父系血脉那样,如果他们真的问了,就告诉他们你也不知道这是怎么一回事,这可不是说谎,你确实不知道,这就行了。
——行了?
——对,拿出你天真无辜的白痴相,我保证,它总是能无往而不利的。
——术士有什么问题吗?
——术士的魔法来自于血脉——巫妖说,而这种血脉几乎全都出自于邪恶的巨龙、魔鬼、恶魔、兽人……总之对这些精灵来说,犹如噩梦般的存在——所以他们对这很敏感。
——而你还要我拒绝回答!异界的灵魂尖叫道。
——你只是据实而言,而且他们只会为自己的行为感到羞愧,巫妖嗤笑道,因为他们怀疑了一个朋友并且想要逼迫他说出自己不想说的事情。
这个我相信,异界的灵魂叹着气,因为伊尔妲几乎不敢看他的眼睛。
***
克瑞玛尔或许有秘密,但他似乎并没有想要隐瞒的意思——窘迫不安的伊尔妲想到,她得承认自己受到了芬威的影响,但她绝对不会再这么做了——就算这孩子是个术士,那又怎么样呢,就像灰岭的管理者所说的,术士也并不都是恶毒的。
她站在微微颤动的吊桥上,犹豫着是否要和芬威谈谈,她不下数十次地告诉过芬威,克瑞玛尔只是个孩子,她之前,现在,以后都不会对他产生所谓的爱慕之情,再过一段时间,或许她还会将这份职责转移到某个更适合的人身上,譬如归来的凯瑞本?
但芬威对此始终秉持着漠然与不屑的态度,他依然憎恨着克瑞玛尔,也同样地拒绝着提起这个名字的伊尔妲。
镶嵌着玻璃与水晶的窗户都被黑暗笼罩着,伊尔妲知道他肯定又在那个密闭的,仅靠氟石照明的房间里研究那本需要尽快销毁的邪恶的法术书了——她犹豫了一会,还是转身走开了。
伊尔妲没有猜错,芬威确实在那个没有窗户的房间里,但他没有打开那本法术书,他所凝视的是一面光亮的秘银镜,它被安置在上次那个法术材料箱子的最底层,背面描绘着精妙的符文,他按照信笺上的说明,在镜面上滴上自己的血和一滴魔鬼的血,血色在银色的镜面上不断地扩散,变深,深到像是能够吸入光线——随即它又亮了起来,轻微的光亮,只能让芬威看清另一个人的面孔。
“愿魔法星河永远照耀你我,芬威法师。”那一端的人说道。
“愿魔法星河永远照耀你我,德蒙法师。”芬威说。
***
门罗觉得自己交到了好运。
在与弗罗的牧师匆匆**一度后,他以为这仅仅是他愈发空洞乏味的生活中值得反复回味的一抹稍纵即逝的春色,他甚至怀疑那只是一个梦境,但隔天早上,他再次看到了那个美人儿,她穿着奶油色的丝袍,腰里悬挂着金链,金链上的铃铛也还是他朋友送她的那个。
她用牙齿咬着月桂叶子,轻轻的,又带着点狠劲,就像那天晚上咬着他的嘴唇、皮肤与其他地方。
门罗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她,他没有错过那个俏皮的媚眼和微微弯起的手指。
来啊,好人,她“说”。
第四十一章 (下)
“门罗牧师?”
那人惊讶地问道,像是根本没想到会在这儿遇到一个罗萨达的牧师。
门罗尴尬地笑了笑,这条街道上遍布酒馆与娼妓,罗萨达的牧师只是不能结婚,却无需守贞,但很少需要使用金钱换取这一服务——不少姑娘或是妇人都愿意和罗萨达的牧师有上那么一小段风流韵事,如果一个罗萨达的牧师去召*妓,无疑是在昭告众人,他已经失去了令女人们心悦诚服的魅力。
这样的牧师,不但会遭到众人的嘲笑,还会被同伴轻视,或许还会被怀疑他对罗萨达的信仰不够虔诚。
门罗含含糊糊地找着借口,像是来为一个可怜的娼妓免费诊疗或是向那些烂酒鬼宣扬教义之类的,而那人完全没去听他在说些什么,他一把抓起了牧师虚浮的臂膀,把他带进一个酒馆。
他举起手,指间夹着一枚金币,酒馆老板立刻推开身边的人跑了过来:“先生,”他鞠了一躬:“可敬的先生,您想要些什么呢?”
“血红酒,蜜酒,”那人说:“再给我们一大盘子的烤羊羔肉或是牛肉,越快越好。”
门罗的眼睛一直盯着那枚金币,在它消失在老板的手里时牧师不由自主地露出惋惜的神色:“酒和肉可用不了这么多。”
“如果说金币,”那人温柔地说:“我还有很多。”他丢出一个沉甸甸的袋子,清脆的撞击声让门罗深深地吸了口气,像是能闻到那股子讨人喜欢的金属味儿。
“请问……请问,”他结结巴巴地问道:“您是谁呢?”他都怀疑还有另一个名叫门罗的牧师,而那个人恰好认错了人,不然,像他这么个庸碌无能的家伙,怎么值得上一枚金币的酒和肉呢?
“我是亚戴尔的哥哥德蒙。”德蒙说,他的眼睛在兜帽的阴影中闪光:“我只是想问问我弟弟在圣所里的情况,因为我没办法进去看他。”
“哦,”门罗失望地点点头,他有点不太想要听见亚戴尔的名字。
酒和烤小羊羔肉端上来了,蜜酒很甜,很纯正,酒馆老板看在那枚金币的份上没送上糖和苹果酒混合而成的假货,羊羔肉带着蹄子,表示它也不是用猫或者狗冒充的,门罗已经很久没尝过这样的美味了,他端起木杯大大的喝了一口,而后迫不及待地将手指插进还在滋滋作响的羊肉里,带皮的肉条烫得他龇牙咧嘴,但他丝毫没有等待的想法,这是多么香甜肥嫩的烤肉啊,带着羊肉特有的膻味儿,撒着黑胡椒和红辣椒的粉末,每一咬都有丰厚的油脂流入喉咙。
门罗打定了主意,无论亚戴尔的哥哥要问什么,他都要慢慢想,慢慢回答,非得把时间拖到他再也吃不下为止。
这个叫做德蒙的法师似乎也并不着急,他悠闲地喝着一杯蜜茶,问的问题也很简单,也没什么不能为外人所知的内容,像是亚戴尔最近的身体情况啦,他的圣典背诵到哪里了啊,又或者是已经领唱了几次颂歌之类的。
在喝下第五杯蜜酒,烤小羊羔也吃的七零八落后,门罗不禁问了一个蠢问题:“您为什么不去问您的弟弟呢?这些问题的答案,他可要比我清楚多了。”
“他不肯说,”法师做了一个手势:“或许是有点害羞,抑是别的,他认为自己的信仰还不够虔诚,所以拒绝提供任何有关于此的讯息。”
“信仰?”
“哦,我父亲预备让他在五年内成为主任牧师。”法师轻描淡写地说。
但对于门罗来说,即便是个晴天霹雳打在头上也不会让他更震撼了:“主任牧师!”他猛地站了起来,凸起的肚子掀翻了木桌,羊肉的碎渣被洒得到处都是,木杯飞了出去,翻在一个佣兵身上,而门罗根本没去注意。
“主任牧师!”他又重复了一遍:“他只有十九岁,五年后也只有二十四岁!”
“罗萨达喜欢年轻人呗。”德蒙说。
门罗还想说点什么,但那个被泼了一身蜜酒的佣兵已经走了过来,凶狠地用自己的剑鞘拍打了一下牧师的脊背——这个举动可以说挺礼貌的,门罗在出来的时候披上了一件黑色的斗篷,遮住了属于牧师的白袍,如果没有一个法师坐在他的身边,用来敲打他的可能就不是剑鞘而是那柄巨剑了。
“为我的朋友向你致歉,”法师适时地说,再次向忙于收拾的酒馆老板抛出一枚金币,“请所有人喝酒,这位被酒打湿的先生外加一盘子羊羔肉。”
听到这句话的人无不发出欢呼,那个佣兵上下打量了一下法师,收回剑鞘回到了自己的位置上。
门罗这才发现自己惹了祸,罗萨达的牧师失魂落魄坐回自己的椅子上,刚才吃下的肉就像还活着般地在他的肠胃里翻腾起来。
他知道自己没有希望成为主任牧师,如果可以,他早在十年前就能坐到那个位置了,但他仍忍不住地想要嫉妒,亚戴尔,这个颇受老师们喜爱的孩子,年轻,漂亮,魅力十足,女孩们绕着他打转,他还会在五年成为主任牧师!
这太不公平了,门罗咬着牙齿,他的眼睛又热又湿,他以为是酒溅进里面了,用手指去擦的时候才发现是眼泪。
新的蜜酒端了上来,太甜了,甜的发苦。
“真抱歉,让你吃惊了,”他听见亚戴尔的兄长说:“我以为这件事情已经广为人知——特别是在罗萨达的圣所里。”
“不,我不知道。”说出这句话的时候,门罗的心就像被什么揪着。“那么说,这件事情已成定局。”
“应该不会再有什么意外了,”德蒙说:“我父亲宠爱他的幺子,把他看的就像眼珠那样重。”
门罗吞了口唾沫,试图让自己的声音不再那么干涩:“那么说……那么说,”他抽了抽鼻子:“他还真是挺幸运的。”
法师叹了口气:“没错儿,他是挺幸运的。”
门罗记不清在这之后他又喝了多少酒,他想忘记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