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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后西门映雪便看见湖边背对着他坐着一个人，这人身穿一身灰白麻衣，一头漆黑长发披散在背上，不知道在做什么。
这人的身边站着一只洁白的仙鹤，仙鹤正专心的注视着湖里的鱼。
西门映雪没有下牛，他极目四望，就见四处云雾缭绕，隐约可见云雾间有山峦起伏，就像一条若隐若现的黑龙。
他收回目光，就看见湖的四周是绵延的坡地，坡地上生长着许多的李子树，李子树下绿草如茵，山花烂漫。
距离湖岸不远的地方有一处茅屋，门开着，想来是这人的居所。
他深深的吸了一口气，收敛起心神，才豁然感觉到这里的灵气浓度比之下院，又要浓郁几分。
他下得牛来，踩着一地青草，向那人走去。
这里没有别的建筑，也没再见到第二个人，他必须去弄清楚这是什么地方，要如何才能出去。
他走得近了，便惊起了那只仙鹤，那仙鹤展翅飞起，掠过湖面，抓住了一条鱼，向那云雾深处飞去。
西门映雪站在这人的侧面，才发现这是一个老人。
老人正低着头看书，他的双脚浸泡在湖水里，不时晃动一下，便有许多鱼游来。
西门映雪首先注意的是老人这一双脚，这双脚非常大，远远超过常人，看起来无比怪异。
这双脚很黑，像墨玉一般的黑，黑得发亮。
然后他才看向这老人的脸，老人的脸上满是岁月的刀刻下的沟壑，像一本翻过无数次，已经有些卷起的书页，里面埋藏着无数的故事。
“等等，我把这一页看完。”老人没有抬头，仿佛正看到极为精彩处，脸上便升起了一些色彩。
西门映雪没有去打扰老人看书，他又看向了那双泡在湖里的脚。
有鱼游了过来，没一会儿，有鱼群游了过来，这些鱼争先恐后的向这双脚游来，它们仿佛嗅到了极美的味道，它们拼命的往前挤，然后去啃食那双脚上残留的死皮。
似乎这双脚上的死皮是最鲜美的食物。
西门映雪抬头看了看天，天空似乎有些低，却并不压抑，天空蓝的有些通透，像蓝宝石一般。
这真是一个好地方啊，西门映雪心里想着，除了太寂静了一些，实在是世外桃源。
以后那些破事儿处理完，便和芊芊来这里隐居，芊芊一定会喜欢的。
他又想到了芊芊，不知道南山论剑芊芊会不会来，历年来空岛都会派弟子参加，芊芊应该会来的吧。
距离十月开空门还有一个多月，到时候便要进空岛了，就可以和芊芊在一起了，真是很期待啊。
他正想的出神，老人却合上了书，转头向他看来。
西门映雪并没有看见老人的双眸看向他时发生了奇异的变化，老人的左眼变得漆黑，右眼变得极白，就像这湖里黑白二色的石头。
这种奇异的变化极短，老人的眼眸便恢复如初，西门映雪转过头来时，只看见这双眼睛中蕴含的无穷智慧与……怜悯。
对，是怜悯，悲天怜人的怜悯，不知道他为何怜悯。
“你看，这里是不是很不错？”老人问道。
老人很慈祥，说话很随意，西门映雪感觉到一种安宁。
他点了点头说道：“这里很好，就是清冷了一些。”
“你愿意留下吗？”
西门映雪摇了摇头说道：“现在还不行，我还有很多事情要做，如果有一天那些事情做完了，我想我会愿意再来的，不过，还要带一个人来。”
老人没有问西门映雪要带谁来，他看着湖里的鱼没有说话。
“老人家，这里是什么地方啊？我该如何出去？”
老人没有回答他这个问题，而是忽然问道：“地狱里那个和尚，如今可好？”
西门映雪豁然大惊，比任何时候都惊。惊得他一下子便站了起来，非常紧张的盯着这个老人，没有说话。
“不用这么紧张，我只是问问，我很好奇他如今究竟如何。”
西门映雪自然知道老人所说的地狱里的那个和尚，因为他对那和尚太熟，他在地狱千年，没事便喜欢去听那和尚念经，他听那和尚念经听了一千年。
那和尚有一句极为有名的言语：地狱不空，誓不成佛！
那和尚便是地藏菩萨，老人是如何看出他来自地狱的？是如何知道地藏菩萨的？
“那和尚，很有意思，我当年那么劝他，他偏偏就不听我的劝告，非要去逞能。现在好了，出不来了，哎，地狱不空，他哪里明白那地狱永远是不会空的。”老人抬起头看向了云深处，满眼的萧索。
西门映雪更加惊奇，这老人居然和地藏菩萨认识，似乎交情还不错。
“他，一直在下面讲禅念经，很好。”
“天雨虽宽，难润无根之草。佛门广大，难渡不善之人啊。地藏当年立下大鸿愿，此生，却永世无法成佛了。”老人意兴阑珊的说道。
西门映雪一直看着老人，他忽然问道：“你，究竟是谁？”
老人还是没有回答他，却说道：“我不知道你来到这个世界是对还是错，想来，应该是对的。这个世界，是一个笼子，地藏跳出了这个笼子，却陷入了另外一个笼子。而我，却一直在这笼子中，想要找到打开这个笼子的办法，至今还是没有找到。但这个笼子已经开始塌陷了，我很担心有一天这个笼子完全塌了下来，这个笼子里的所有事物，人也好，妖也好，魔也罢，又将如何存在？”
“既然你能进入这个笼子，说明这个笼子就有出去的地方，或者，你才会知道那出口在哪里。”
老人看向了西门映雪，眼中满是期待。
第95章 只缘身在此山中
西门映雪在江南道的鹊桥遇见了法海禅师，法海禅师带来了燃灯大师送给西门映雪一句偈语：欲证此身，当须久远度脱一切受苦众生。
这句偈语便是来自地藏菩萨本愿经。
西门映雪地狱听地藏菩萨讲经千年，自然知道这句偈语，却不知道燃灯大师为何知道。
他一直想着有朝一日能去北海禅院问问燃灯大师，他也一直以为只有燃灯大师看见了他的不一样。
却没料到还有第二个人知道他的到来。
这老人究竟是谁？
他正欲开口，那老人仿佛知道心里所想，摇了摇头说道：“你现在心中定有很多疑惑，以后我会慢慢告诉你。现在我想问问你，留下来，可好？”
西门映雪按奈住心中的无数疑问，想了想，很认真的说道：“现在真的不行，我是来参加南山论剑的，必须参加，还必须进入前十。”
老人忽然说道：“其实，你根本无需参加南山论剑，那玩意儿对你，没有什么意义。”
“参加南山论剑不是为了我，而是为了我一个兄弟。他有病，病得很严重，严重到只有空岛的院长大人才可以救他。他进不了空岛，而我又不愿意他死去，所以，无论如何我都得试试。”
老人嘀咕道：“世间皆以为那老不死的无所不能无所不知，殊不知他也是个人，而不是神。哪里什么事都能做到，什么事都能知道。”
西门映雪自然听见了，却不以为意，他说道：“你久居深山，可能不大清楚院长大人的神通。院长大人可是这世间最强大的存在啊。你会认得地藏菩萨，说明你应该也活了很久了。可你无论如何也应该没有院长大人活得久，院长大人几乎与天地同寿。”
老人却有些不屑的说道：“活得久又怎么了？老而不死是为贼！他还不是无法找到这笼子的出口，还不是一样困在这个笼子中。”
西门映雪不明白为什么这老人对院长大人有些怨念，便说道：“你这话没理，怨气太重。说实话你不应该一直一个人呆在这种地方，一个人与世隔绝太久，便会产生幻想，久而久之便成了一种病，那病叫妄想终合症。这种症状的表现便是自大，狂妄，以为老子天下第一。这病不及时治疗便会演变成老年痴呆，那就很麻烦了。”
老人怔了怔，忽然大怒道：“你敢说老子有病？你知不知老子是什么人？”
西门映雪瞪了老人一眼说道：“你是什么人，关我屁事。别以为你知道很多事情可以威胁我，说实话，那些事情和我也没有一毛钱的关系。这笼子塌了就塌了，塌了还有个高的顶着。就算没人顶得住，真全死光光，我大不了又回地狱去听那和尚讲经，这又没什么大不了的。”
老人顿时泄气，他确实没有料到这小子对那些事情会报以无所谓的态度。
西门映雪躺在湖岸的草地上，嘴里叼着一根狗尾巴草，看着如蓝宝石一般的天空又问道：“你，叫什么名字？我应该怎么称呼你？这地方太冷清，没有什么人气，我带你出去吧。”
老人怔了怔，说道：“已经不知多少年没有人问过我名字了，我都忘记自己叫什么了。”
老人忽然看向湖边的一颗李子树，指着那李子树说道：“我就姓李吧，嗯，就叫李耳吧，你刚才不是说我自以为老子天下第一吗，就字老子吧。这名字不错，姓李名耳，字老子。哈哈哈……。”
西门映雪顿时无语，这老人确实有妄想症啊，病得还不清，连自己名字都忘记了，这可是老年痴呆的前兆啊。
“至于这地方，既然你能进来，以后，自然还会进来的。”
“那，李老头，我该怎么出去呢？”
老人又楞了一下，忽然说道：“你怎么就不叫我李大爷呢？”
西门映雪心里暗道，你大爷，这怎么叫得出口？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我骂你呢。
他忽然笑道：“我家有个人叫老李头，他人很好。你人也很好，所以就叫你李老头吧。”
西门映雪又说道：“你还没告诉我怎么出去呢。”
老人看了看天，才发现太阳已经偏西，感觉时间过得有些快。
“骑着你那牛，自然就出去了。”
“这么简单？”
“你以为会多复杂？”
“我怎么会从下院跑到这里来了呢？”
“因为你迷路了。”
……
……
老人看着躺在地上的西门映雪，有些不死心的说道：“其实，我也很厉害的。你拜我为师吧，我保证过个十几二十年你会比张道陵还厉害。”
西门映雪咬着狗尾巴草又坐了起来说道：“我知道你很厉害，一般那些故事里描述的世外高人便是你这种，隐居深山，一心修道。可我还是不会拜你为师，不为别的，我喜欢自由。一旦真的拜你为师了，万一哪一天你老糊涂了，命我去杀了南唐的皇帝陛下，你说这师命是听还是不听呢？不听，便是大逆，便是大不敬。听了，却与全天下为敌。这就是选择，我不喜欢这种选择。就算我进了空岛，就算是院长大人想收我为徒，我也不会答应，原因一样。这事就不要再提。”
“李老头啊，说实话，这里真的很不错。我答应你，以后一定来这里陪你，给你送终。我带着我的未婚妻来。我未婚妻很漂亮，人很好，你会喜欢她的。”
老人有些怪异的看了西门映雪一眼，没有说话。
“只是现在，真的不行啊。我那兄弟的病必须赶紧治。上京城里流传着我的一些谣言，说我是妖皇转世。虽然被我以佛子转世这个谎话暂时平息下去了，可那些人还是更愿意相信我是妖皇转世。”
“我必须入那空门，进了空岛那些人才会相信我不是妖皇转世。其实，我并不在意他们怎么想，但这总会有些麻烦，我很讨厌这种无聊的麻烦。另外，我也不想我未婚妻背上一个背叛人族的罪名，只有去证实一下自己不是妖皇。”
“还有十年碣石协定就到期了，那些妖就要从十万大山出来了，我是西凉小王爷，以后，是要继承西凉王位的。我必须在西凉和那些妖战斗，这便是身不由己，李老头啊，我很羡慕你这种隐居的生活啊，等把那些妖打跑了，我就带着我的未婚妻来。不，那时候她应该就是我老婆了。”
西门映雪想到了芊芊，便笑了。
老人忽然问道：“你想去那空岛学什么？”
“我想看看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