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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修乖乖听着对方训话，低头不语。
按理说柳文仲修为高深，双方也谈不上多厚的交情。可杨修总对柳文仲有种莫名的亲近感，加上被对方救了一次，所以虽然柳文仲说话不咸不淡的，杨修反而没什么紧张的情绪。
此时屋外阳光投入铁窗，照在并肩站着的柳文仲和杨修身上，拉出了长长的影子。杨修偷眼观察着身旁的柳文仲，一个劲儿的回想当时柳文仲一招诛杀鹰钩鼻的场景，想要估计出自己这位大师兄的真正实力。
柳文仲却只是逐字看着墙上的诗句，表情若有所思，道：“杨修，你觉得修道之人断情绝义，一心修仙好呢，还是看遍世间繁华，心有所牵更好？”
“额……”
杨修眨眨眼收回心思，扭头看看墙上的诗句，说道：“《仙文蒙学》中讲，修仙者斩断心中牵挂，突破瓶颈时、面对心魔幻景时才更容易成功。不过我觉得……如果没了感情，即使修成金身，那又和一根木头有什么分别呢？”
说到这儿，杨修瞄了一眼柳文仲，见对方表情无异，这才壮着胆子笑着补充道：“要我说要真那样，那还修什么仙啊，直接‘修树’‘修草’‘修石头’就得了，反正都不会死的。”
“不可妄言，”
柳文仲见杨修一脸坏笑，微微蹙眉看了杨修一眼，道：“当今修仙界，不论是宁国，还是北方的其他地域，都倾向于无情才可修仙，你这种话可不能乱说。修仙过程中每个都会遇到难以跨越的瓶颈，坚持本心就好。”
杨修一怔，不敢肯定大师兄是不是在提点自己，只能先把这些话记在心中。这时候柳文仲转身离开，杨修来不及细想，最后看了墙上的诗一眼，立刻跟上去。
柳文仲带杨修下楼，杨修这才第一次看到自己生活了这些天的石塔全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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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一章 留书堂
十三楼不是十三层，而是九层，通体由细小规整的石砖砌筑，中间夹以巨大的石柱和石梁。里里外外这么一看，杨修感觉这建筑技艺丝毫不亚于中国古代的建筑，暗道神奇。
有柳文仲在，赶路自然是用飞的，杨修第一次在清醒状态下体验飞行的感觉，兴奋的手心直冒汗，四下里看个不停。
脚下数十丈处是层叠不穷的山巅，面前是急速退散的迷离山雾，杨修是真真切切体验了一把风驰电掣的感觉。
没过一会儿，随着浓雾变淡，一片片精美的建筑群便坦露在眼底，让杨修下意识屏住了呼吸。
山间掩映着青砖灰瓦，绿树红墙，大小不一高矮不同的阁楼矗立其中。有低阶弟子在广场上练武，修为较高的人则在空中御剑而行，淡淡的云雾在空中飘散，一派神仙气象。
这就是修仙者的世界么……
杨修感觉自己的眼睛都不够用了，上下左右打量不停，心中瞬间被一种莫名的东西充满——这才是修仙者该来的地方啊！
飞剑上的杨修心有所感，不过柳文仲修为太高，十几里的距离转瞬即逝，没一会儿便带着杨修越过天书峰的核心区域，落在一处小山山脚下。
这里是一片天然空地，一栋高大的阁楼背靠山崖拔地而起，大门上方的牌匾写着“留书堂”三个龙飞凤舞的大字。
柳文仲一言不发，直接落在阁楼前，推开大门径直走了进去。跟在后面的杨修兴奋劲儿还没过，兴冲冲跟过来，不一看到阁楼内部的情形，眉头却忍不住一挑。
阁楼一层是单独的一个大房间，借着窗口透进的阳光放眼望去，入眼处是一排排高大的木格，摞列满了各种书籍——方本线装的，卷筒竹简的，大的小的，薄的厚的，密密麻麻堆满了整个空间。
杨修一阵恍惚，感觉自己好像又穿越回了地球上大学的图书馆里。
正在杨修愣神的空当，一个人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突然从黑暗中冲出来，杨修还没反应过来，对方已经越过杨修冲到柳文仲面前，低头哈腰恭敬地笑道：“哎呦~师叔您怎么亲自过来了，我去给您泡点茶……”
“不用了，”
柳文仲摇摇头，指着杨修说道：“从今天开始，杨修就待在留书堂。方厚道你多多提点他，把这里的书籍整理整齐一些。”
被称作方厚道的人影赶紧忙不迭地点头答应。
杨修这才看清，此人是个头发斑白、尖嘴猴腮的老头儿，看上去六十岁上下，笑起来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缝，身上带着一股酒气。在对方背在身后的手掌中，杨修还看见两枚白色的骰子。
修仙者使用的骰子六面不是红点，而是壹、贰、叁、肆、伍、陆这六个汉字。
一方面汉字是修仙界的基础，已经渗透到修仙者生活的方方面面，另一方面修仙者的赌桌上经常出现灵石等物，并不适合、也不欢迎凡人参与，所以才有此改动。
杨修第一次亲眼看到这种骰子，就多留意了两眼，没想到方厚道似乎有所察觉，扭头冲杨修咧嘴一笑，表情很是亲热。
柳文仲惜字如金，环视了一眼凌乱的大厅，目光杨修和方厚道身上一扫而过，转身便走，头也不回地说道：“老实点儿，别惹麻烦。”
“哎大师兄！”
杨修心说怎么能这么让你跑了，赶紧紧跑几步冲出门口，追到柳文仲身边低声问道：“那个……山阴城交易会那会儿，不是有一枚叫什么纯阳、什么丹的丹药……”
柳文仲闻言转过头，目光如炬，盯住了杨修。
杨修立刻感觉到一股无可匹敌的威压，心头一紧赶紧低下头，过了半刻才听到柳文仲平静的声音：
“以后别叫我大师兄，你现在只是普通的杂役弟子。另外服用纯阳丹之前做好万全准备，我当初服用第一枚纯阳丹，完全吸收药效整整用了六天时间。”
杨修一怔，紧跟着耳边一阵风响，再抬起脑袋时，柳文仲的身影只剩下一个小黑点，同时半空中有一道黑影掉落，被眼疾手快的杨修一把抓在手里，定睛一看，正是杨修从龙三身上顺来的那把长剑。
剑柄上拴着一个小巧的锦囊，想来正是那枚珍贵之极的纯阳丹。
“娘的……吓死我了！”杨修抹了把冷汗，心说这下倒好，平白无故辈分又降了一层。
也不知道这位柳师兄修为到了何种程度，被他瞪一眼就这么难受……话说这把剑刚才藏哪儿了，我怎么没看见？
不过吐槽归吐槽，柳文仲的话已经让杨修内心有所触动，换做旁人，谁会告诉你服用丹药时需要注意什么，这都是修仙过程中最宝贵的经验！
这位大师兄虽然冷着脸，人倒是相当厚道嘛。
捏着小小的锦囊，杨修忍不住咧开大嘴一笑闷声偷笑起来——纯阳丹稀有无比，连正式的内门弟子都无法轻易得到。
每经过三个小境界，对修仙者来说都是一道坎。普通资质的修仙者从淬体三层进入四层的成功率只有不到两成，绝大部分踏入修仙路上的人都栽在了这里。
杨修有自知之明，虽然自己在仙文上有逆天的天赋，但修仙天赋只能算一般。有了这枚丹药，将来突破瓶颈时的把握无疑大增。
另外经过今天的事，杨修心里的大石头也终于放了下来。
如果真要被砍头，天书阁也不会多此一举把自己安排在这里，现在还不清楚其中曲折，但至少小命保住了。至于从先前的内门弟子直接连降数级变成杂役弟子，杨修倒不是很在乎。
天书阁内的修仙者分为几等，地位最高的自然是珠玑老人，然后是他的五个徒弟，再之后就是柳文仲、林霜尘这一辈弟子，最后是内门弟子、外门弟子、杂役弟子。
要认真算的话，身为杂役弟子的杨修现在应该称呼柳文仲为师叔，称柳文仲的师傅，也就是珠玑老人为师尊了……
杨修叹口气，无语地挠挠眉角，决定先把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放一放，先熟悉一下留书堂吧。
转过身来，杨修仔细看了看周围，发现这留书堂所在的位置格外荒凉。四下里看过去，高山流水绿树野花应有尽有，对面还有一座小桥横跨河岸，别有一番意境，就是唯独没有修仙者活动的痕迹。
偏僻了一点儿，但总比掉脑袋强。杨修不是不知足的人，收拾心情迈步走进了房门。
竹椅上的方厚道正翘着二郎腿，眯眼挑着牙缝，见杨修走进来，瞄了一眼杨修手里的长剑，笑呵呵问道：“小师弟啊，你跟柳师叔什么关系啊，他还亲自送你来留书堂？”
“嘿嘿，其实是我在山里迷路了，被师……师叔带回来的。”杨修谨记柳文仲的吩咐，随便找了个借口道。
一听这话，原本郑重其事的方厚道立刻一塌腰，很是放松地靠坐在竹椅上，懒洋洋说道：“哎……这样啊，又是一个倒霉鬼。年轻人啊，你得罪哪个神仙了，被派到这个鸟不拉屎的地方来？”
杨修搬了张椅子做到万厚道身边，笑嘻嘻问道：“方师兄，不瞒你说，我今天刚进山门，对天书阁的情况两眼一抹黑，正等着师兄答疑解惑呢。”
杨修说话客客气气，把后辈的姿态摆的很端正。老头儿很是满意杨修的态度，咳嗽几声，这才跟杨修解释起来。
原来这留书堂起的名字漂亮，实际早就无人问津，是天书阁专门存放无用书籍的地方。
自从人族先贤发现仙文功法，数千年来不断有上古仙文书籍被发现。其中极少数绝世仅有的上品修炼功法，但更多的还是百无一用的普通书本。
比如一些和修炼毫无关联的志怪小说，文人骚客的游记诗词，还有根本不知所云、没人能看懂的乱七八糟的文章等等，这些书籍占据了被发现的仙文古籍的绝大部分。
阅读理解陌生的文章要突破识障，很费时间。所以有专门的修仙者快速浏览大量古籍，有关功法被挑出来观想、修炼，剩下的就会被集中送到留书堂来，损坏严重的直接烧掉，保存完好的就存放在留书堂。
说是保存，实际上进入留书堂的东西从今之后便无人问津，就和看守留书堂的弟子一样，被遗忘在天书阁的角落。
杨修听了默然不语，心里却早已升起一股兴奋之意：这不正好么？
自己现在正需要一个安静的地方把所有事情慢慢消化一遍，没人打扰更再好不过了！
来到这个世界之后，杨修对修仙界的了解仅限于《仙文蒙学》上有限的记载，也找不到其他人询问，其实早就想全面的了解一下这个世界，这样心里才更有底气啊。
这些茫茫多、看似无用的书籍，对现在的杨修来说就好比甘露琼汁，杨修已经迫不及待想要去翻阅它们了。
“不过你倒是来的正好，”
说到这儿，方厚道呲牙嘿嘿一笑，老脸都笑成了一朵花，“过一阵会有师兄来留书堂巡视，在那之前要把这里打扫干净，各色书籍都整理规矩。我老了，身子骨不行了，这可是你表现的大好机会~”
杨修一怔，紧跟着咧嘴一笑，干脆利落的把这件事应承下来。初来乍到，多干点儿活只有好处，况且对于杨修来说，这实在算不上什么难事。
……
万厚道为人也许不像他名字那么厚道，不过好歹还有个师兄的样子，没立刻让杨修开始整理书籍，而是先给杨修安排了房间，休息一晚。
房间在留书堂二楼，长宽一丈有余，一床被褥、一张木桌就是全部的摆设。
这几天发生了太多事，刘大娘和虎子的音容笑貌仿佛就在眼前，血腥刺目的场面深深刻在脑子里。现在又从正式弟子被贬为杂役弟子，让杨修心中五味陈杂。
杨修深吸一口气，待思绪平和，这才来到桌子旁，开始整理身上的物品。
杨修首先把纯阳丹拿了出来。
刚刚得到的纯阳丹是一枚白色药丸，散发着淡淡的甜味，让杨修很难想象这么一枚其貌不扬的丹药会有传说中逆天的功效。
加上先前在交易会买到的极品火灵丹和神秘戒指，这三样东西最为珍贵，杨修都贴身而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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