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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说八道,这里才没有熊上茫渺山。”这里好歹是她的地盘,有没有“熊踪”,身为地头蛇的她不可能不知道。
“那好。”韩锐盟凉凉地回道。“你不是不走吗?正好可以留下来印证。”
“……”她死瞪着他不放。
“要是明天你还活着,别忘了到各大酒肆茶楼辟个谣。”韩锐盟点了点她的玉额,一脸的宠溺。“我先走一步了,你千万珍重。”
“慢着,韩锐盟,你不许走!”她跳上前去,亲亲密密地巴住他不放。
“怎么,你怕了吗?”他唇畔的笑弧深深。
那些风流调笑的潇洒劲儿,因为过去未有开启他情锁的女子出现,所以未曾面世;如今裙儿揭了他不为人所知的另一面,使他在雍容完美的形象多了一丝人味。
心有所属的男人味。
“才不是。”她嘴硬道。“我……我担心你一个人上路,没人伺候wωw奇Qìsuu書còm网会很难过。”
韩锐盟捶地狂笑。“还不知道是谁伺候谁!”
裙儿气急败坏。“你走好了!反正你到时候要是被人打死,那就算了!”心思拐来拐去,她一会儿阻挠这、一会儿阻挠那,其实都在担心他那!
他要是以为伏虎寨里没人守着,大摇大摆就能晃进去的话,那他就尽管去好了,她才不要再为他瞎操心!
韩锐盟走过来,轻轻松松地扛她上肩,继续前行,笑意始终盈在他唇际。
对她百般举措的疑惑虽然淡淡,却未曾散去。
到底裙儿是什么来路?这个疑问一直盘旋在韩锐盟心中,几天几夜都不退。
她总有一些突发之语,让他心念一动,但细思之下,却又想不出个所以然来;明摆在眼前的片段感觉,就像缺乏关键线索的凌乱碎片,难以拼凑。
两人走着走着,眼前出现了双叉路口。之前勘验过路线的韩锐盟,知道右方是通往茫渺山、左方是通往肃丰城,于是毫不犹豫地踏上右手边一路。
裙儿大叫。“喂,你走错啦!”
要死了,他还真知道怎么走到茫渺山那!这可不行,她一定要误导他!
“是吗?”她知道如何选择?这可代表,她知道人烟罕至的茫渺山在何方?
韩锐盟存着姑且一试的心理,双腿从善如流地蜇向左方。
这时,裙儿的眉梢露笑,有着小小的、坏心的得意,但也有松口气的释然。
“我看不对,还是走这边才对。”瞧见她细微的表情变化。知道她并非乱指路,韩锐盟立刻更正回最原始的选择,悠然前行。
“知道我为什么改回来吗?”
她摇摇头,难道他会窥心术,窥知她心中妙妙侠女第三招:误入歧途?
“因为你在偷笑。”韩锐盟言笑自若的姿态令人恨得牙痒痒,仍想着:她为什么松了口气?裙儿似乎不愿让他上茫渺山。
“你!”裙儿瞪着他,心上一把火。是她的得意给了他答案?可恶!
老大不高兴,她拖手拖脚地走着,存心要让他的速度变慢。
这两日,她的三招两式虽然没有真正成功过,但也着实偷了不少时间,算是没有功劳中的功劳;照着这种方法捱下去,也许她会得逞吧?
韩锐盟抬起头,眼尖地发现前方有个猎捕动物的陷阱。他正要提醒裙儿留心,却发现她脚儿一拐,轻盈地绕了过去。
当下,疑云笼罩了韩锐盟心头。对照之前跌入马粪与现在这一幕,实在可疑。
裙儿的脚下功夫如此之弱,若非早就知道陷井所在,又怎么可能避得过?
难道她曾经在此出没——更正,难道她经年累月地在此走动,否则怎会避得如此自然,就像与生俱来的本能?
这条路只通往茫渺山,附近都没有人家,那她该是一个大胆而荒谬的推测,浮上韩锐盟心头。
正当韩锐盟想着的时候,一只黑玄鹿从草丛里跳了出来。
“小心!”韩锐盟心中一惊!
黑玄鹿是种攻击性强的动物,身如牛犊,头顶长着坚硬多岔的黑角,见到陌生人时,本能性地低头往前一冲,无辜的冒犯者往往当场肚破肠流。
他不想看到裙儿像个破娃娃般地倒在地上,那个想法令他绝对难受!
韩锐盟后脚跟一蹬,使出上乘轻功,他自恨心有旁骛,没有提早顾及裙儿的安危。
“‘阿黑’!”这时,裙儿突然爆出惊喜的喊声,抱着黑玄鹿不放。“好久不见!”
黑玄鹿与裙儿亲亲密密地腻在一起,一副老早就交好八百年的模样,令韩锐盟差点喘不过气来。他们认识!
心脏又缩又放,他生平第一次体验到手脚发软的滋味,心中的臆测又落实几分。
“‘阿黑’,上次我要走的时候,沿路还找着你的踪影。”裙儿揽着黑玄鹿的脖子磨磨蹭蹭,“没想到今天会见到你!”
黑玄鹿用颊侧搓搓裙儿的手掌,黑黑的大眼睛对韩锐盟露出凶光。
“慢着,不可以用角顶他!”裙儿靠在“阿黑”耳边隅隅细语。“虽然我也不大喜欢他,不过好歹他长得还可以,算是我的新朋友,你不可以对他乱来,知道吗?”
原来,他之所以蒙她老人家高抬贵手,只因为他“长得还可以”?
韩锐盟苦笑着分析事情脉络。
之前裙儿就认识认生的黑玄鹿。
裙儿是从这里离开的。
还有什么比这件事更明显的吗?答案已经呼之欲出!
裙儿根本就是侠隐派的人,而他们一大挂人就住在茫渺山上。
怪不得她老是阻挠他上山、怪不得她老是花招百出、怪不得前两天她曾经气唬唬地告诉他,侠隐派里一个坏人都没有,要他跟着大念三百遍。
当时他怀疑,如果身上带有文房四宝,她大概会罚他抄个百儿八十遍,心里还纳闷着。搞了半天,原来她是个误打误撞的小卧底!
妙啊,真是妙!韩锐盟当下决定,要带裙儿加速前进!
他记得裙儿提过,她爹爹是头头,必须“照顾”整个“村落”的人,管很多事、很多人……这个敢情好!瞧裙儿的气势模样,肯定是侠隐派的大小姐;她无意中成为他谈判的筹码,胜算便更高上几分;有了她这名头大大的扣门砖,就不怕侠隐派不迎客。
臆测中的困难一扫而空,他终于体会到什么叫“船到桥头自然直”。
是呀,现在眼前就是一片光明灿烂的未来,如果侠隐派盗密函之事查证属实,那他就痛痛快快地抄了这恶孽之源——
然而,见鬼了,他为什么感到很不安?不断地想着,当情势演变成双方对立时,裙儿夹在中间,岂不是很为难?
虽然她神气活现,但毕竟只是个小丫头;这种事对她而言,压力是不是太大了?
这种踌躇的情绪是以前所没有的,切切为一个小姑娘着想也是陌生的。不过话说回来,自从识了裙儿之后,有多少事是史无前例地展开?她渐渐成了他心上的包袱,甜蜜也渗透到了心底,成了温柔的眷恋。
这时,一只通体雪白的鸽子翩然飞在他们面前。
“雪鸽!”裙儿高兴欢呼。
在伏虎寨,她就两个动物好朋友,一是雪鸽,一是黑玄鹿。今天,大家欢聚在一块儿,她自然开心得不得了。
但是,当她定睛看清楚,才发现——“啊,这只是你的。”她糗糗地摸着鼻子,抱着黑玄鹿转到一边去。
韩锐盟挑起眉,这一次,终于抓牢了关键之处。
“这只”是他的?那就代表,有“另外一只”是她的喽?
难怪她身上总会无缘无故多出几锭元宝,她的家人大概是用这方法给她盘缠吧?
想起之前,裙儿还兴高采烈地跟他来捉贼,如今却处处阻挠他。也许她是后来才从家书中得知侠隐派跟她的关联。
唉,反正她的迷糊也不是一天两大的事了。
想到她居然以为自己可以阻挠他,温暖的笑意就浮上双眼,该说她笨,还是可爱?韩锐盟又好气、又好笑。
他也暗忖:裙儿被捧在掌心呵疼至大,心灵不染纤尘,心存恶念的人岂养得出这样的小姑娘?
“喂,那是信鸽啊!”裙儿见他侧着头思索,不客气地给予技术性指导。“你不快点把卷筒里的信拆出来看,净盯着我做什么?”
就算她美得会冒泡,他也用不着这么捧场。
“我就想看看你身上有没有可取之处。”像戒不了的瘾头,他就是想逗弄她,想看她又怒又喜、又恼又羞的模样。
“我从头美到脚,处处都是可取之处!”裙儿没好气地嚷着。
他轻笑着打开信笺,神色一瞬间由笑意凝成了沉肃。
该死的!在他不在的时候,“他”竟下了命令,违约背信!
望着肃丰城熙来攘往、人烟鼎盛的景况,裙儿觉得自己真是好狗运!
当她还在绞尽脑汁想着该如何拖慢韩锐盟的脚步,没想到天子脚下第二大城——肃丰城就来了一封足以媲美十二道金牌的信笺,让韩锐盟硬生生地转个向,抓着她连使轻功,远离茫渺山。
“我们现在要去哪里?”走在肃丰城大街上,裙儿兴致勃勃地问着。
“见一个人。”他的脸色阴霾得足以吓坏人。
“是捎信给你的人吗?”裙儿不为所动,心情依旧好得不得了。
“嗯。”他随口应了声,心思没在她身上。
太好了!这个人解救了伏虎寨,见不面,她非好好谢谢这个人不可!
“我现在心情很好,简直是非常好。”裙儿主功告知。“你要是心情不佳,想训人的话,我倒是可以借你出气一下。”瞧,她可慷慨着吧!
他才懒得理她。
真是闷呀!难得她想要尽一点小奴仆的本分,他却板起了脸孔。
虽然裙儿因为伏虎寨躲过一劫而心中大乐,却也一直挂念着韩锐盟的情绪。他看起来又像生气又想揍人,心情肯定差到了极点;这件事沉甸甸地压在她心上,使她不似以往,一遇到不开心的事,转个身就全忘了。
瞧,她多讲义气,看他不开心,她也不开心了呢,为什么他都不感动呢?
韩锐盟则是不停思索,“那个人”明明给过他承诺,到头来为什么又不守信用?
他像识途老马般地,带裙儿在复杂的街道上左弯右绕,而后进入有肃丰城第一豪宅美称的风林阁。
不等门房规规矩矩地通报领路,韩锐盟提起裙儿的楚腰,纵身飞入其中一间精舍。
一个千娇百媚的宫装丽人正揽镜自照,眼角余光才刚瞄到徐徐落地的一男一女,朱唇未启,一抹甜笑就漾了上来。
她搁下铜镜,袅袅亭亭地起身,如弱柳拂风的身段款摆着无限风情,是个倾国倾城的美人儿。
“你要见的人是她?”裙儿的小脸突然喀啦喀啦地垮了。
“没错。”大抵只有对着裙儿,韩锐盟才会作出很不英雄的咬耳朵举动。“从现在起,不许乱说话。”
“就只知道要对我凶!”裙儿嘟嘟囔囔,很不是滋味。
“韩爷,你来了。”柳初瑕缓缓踱过来,笑意盈盈。“我就知道你一定会来找小女子,只是没想到来得这么早,看来你的轻功又进步了吧?”
好甜、好媚、好个酥麻入骨的柔软嗓音啊!裙儿也不知道为了什么,小脸突然皱在一起,心里头不太舒服。
别的女人同韩锐盟说话,都用这么娇滴滴的嗓音?哼,可真是难为了他一连几天都听她粗野如市井小贩的吆喝!
“这位是……”柳初瑕好奇地望着裙儿,凤眼滴溜溜地瞧着。
“她不重要。”柳初瑕捎来的音讯与侠隐派有关,她最好别知道裙儿的身分,以免这机变百出的女子又别有所想。
“哦。”见他没意思开口,柳初瑕很聪明地打住不问。
倒是裙儿的灵眸顿时喷出火花。她不重要?那什么才重要?
只怕眼前风华绝代、艳丽无双的美人儿,才是他的心头肉吧?
裙儿心理有些不舒坦,但单纯如她,却不知道这种感觉从何而来,她甚至不知道这就是捻酸吃醋,只知道里头酸溜溜,怪不舒服。
尤其当她发现,韩锐盟只顾着盯紧柳初瑕,一股不平之气便蒙蔽了双眼,压根儿没注意到他眼中的怒火,只道他待美女跟待她的态度截然不同,不嘲弄也不讽刺。
原来人美就有这么点好处,谁都不忍心对她使坏!
韩锐盟丝毫不察裙儿的心事,只是睇着柳初瑕,想从她脸上看出端倪;他知道她其实是个狡黠女子,正因为她与另一个人失信于他而愤怒。
裙儿悄悄地拉住韩锐盟的衣角,想将他扯远一些,没想到他不动如山,反而让柳初瑕看到她鬼鬼祟祟的小动作。
“呵。”她意会似地朝她一笑,那种名动公卿的绝艳不是裙儿能比拟的。
好呀,她总算知道了,原来韩锐盟赶得十万火急,就是为了这个女人!她怎么阻绕都没用,反而是这美人儿在千里之外勾勾指头,他就飞奔而至。
太可恶了,重色轻“没色”!裙儿偷偷掐他一把。
韩锐盟转过头来,眼神冻得可以杀死人。
裙儿吓了一跳。干么?抗议一下都不行哦?
“裙儿,你出去。”他森寒的眼眸凝着怒气。
“不要。”他想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