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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樵放下药汤:“爹,您好些了吗?怎么又坐起来了?”
于笙道:“我躺了两天,睡得太足了,想到还没有完成的心经,忍不住就起来刻划。”
“爹,您先前在水月寺熬夜赶工,累出病来,现在我们要回白云山,您也不要再劳累了。”
“本来想在水月寺做完,还是来不及……”
“爹,您先养好身子,回家再慢慢做嘛!”于樵将药汤送到父亲面前。“等哪天刻好了,我再送回水月寺。”
于笙见到儿子若无其事的模样,心里百感交集。当他不得不拆散一对小儿女时,他也明白儿子心里的痛苦,可是他非得这么做不可呀!
小蝶变成父子俩的禁忌,谁也不主动提到她的名字。这些日子来,于笙为了及早远离这个是非之地,每天熬夜雕刻,加上前尘往事如潮袭来,在身体和心神上承受极大的压力,其实他早就病了。
于樵见父亲发呆,忙道:“爹,喝药了,我来喂您。”
“不用了。”于笙接过药碗。“我们还有银子付房钱吗?”
“他们几位大哥说先欠着,以后再还。”
于笙轻叹着:“我在水月寺刻经是还愿,他们帮我医脚,又让我吃住,我怎能收他们的钱呢?既然银子都花光了,不如明天我们就退房吧!”
“老人家您嫌我们安定客栈吗?”张三从打开的房门走了进来,手上端着一盘卤猪心。“上房几个客人喝醉了,要我们撤菜,这碟猪心都还没上,我就拿过来给老人家吃,请你们不要嫌弃。”
“我们哪敢嫌弃?你们真是好心……”于笙觉得心头热热的。
“看你们父子的样子也知道,大家都是穷人家出身的,如今我们兄弟稍微发达了,不愁吃穿,理当帮帮人家啊!”
于樵心存感激,大声道:“多谢三哥了。”
“好了,老人家您慢慢吃,我出去忙了。”
于樵笑道:“我爹不老,他才四十出头。”
张三回头一笑:“呵!真是看不出来呢!头发全白了。”
“岁月催人老呵!”于笙不胜感慨,低头咽下了药汤。
父亲是老了,于樵偷偷注目于笙,心想最近为了他和小蝶的事,着实让父亲操心了。
如果小蝶能有好归宿,他又能让父亲安心,那他几欲撕裂心肝的苦楚也不算一回事了。爹说得好,时间会淡忘一切。
于樵阻止自己再想下去,他服侍父亲吃完晚饭,又帮奇#書*網收集整理父亲抹了头脸手脚。夜色渐深,于笙感觉疲乏,沉沉睡着了。
于樵收拾好碗碟,到厨房挖了一碗白饭,站在灶边囫囵吞着。
“小哥,您怎么光吃饭不吃菜呢?”进来打酒的钱七嫂唤着他。“客人都散了,他们几个兄弟忙了一天,现在外头吃消夜,一起去吃吧!”
盛情难却,于樵来到外面大堂,四个兄弟正在吃吃喝喝,李四热情地喊着:“小哥,快过来喝一杯!”
喝了酒,吃了肉,大家的话题便打开来了。
钱七拍了拍于樵的肩:“小哥,你那辆推车做得真精巧,我家小虎跳上跳下,老窝在上头的竹屋子睡觉,他很喜欢呢!”
“小虎喜欢,我再去砍木头,做一辆小车给他玩。”
“小虎都十岁了,还玩什么?”钱七大声道:“你要做推车给他,不如教他怎么做推车!”
于樵问道:“小虎不是上村塾念书吗?”
“他哪是念书的料?我只是让他认得几个字,将来不要被人家欺负了。论到讨生活,毕竟还是要学个本事啊!”
“就是啊!”李四大口吃着炒牛肉:“一技在身,受用无穷呵!就像你钱七会做菜,硬是把咱们安定客栈撑了起来。”
“是几位哥哥会讲话,把客人都给招呼来了。”钱七推辞着。
张三喝下一杯酒:“一年前,谁想得到今天啊?”
“多亏了姑奶奶……”赵五突然拍腿道:“哎呀!今天忘记给姑奶奶上香了。”
另外三个拜把兄弟立刻瞪了过来,赵五赶忙起身:“呵!呵!我快去烧香磕头,求姑奶奶保佑我们。”
“请问那个姑奶奶……”于樵终于提出疑惑:“就是供在后头的那双锈花鞋吗?”
李四感性地道:“绣花鞋是姑奶奶的遗物。如果不是姑奶奶送我们珠宝,我们哪有钱顶下这间客栈?赵五和钱七哪能把家人接了过来?我们又哪有好日子过呵?”
张三一边剥着花生壳,一边述说着:“不瞒小哥你,过去我们四兄弟专干没本钱生意,去年夏天,有一天晚上,有个小姑娘在随愿寺上了我们的船,说是要回武昌……”
于樵越听越耳熟,自从他和小蝶在水月寺重逢后,小蝶就把飘流到白云山的经过详情告诉他,还不忘担心那四位可怜的大叔。
“等等,三哥!”于樵打断了张三的故事:“你们说得那个姑奶奶,是不是眼睛大大的、嘴巴小小的、皮肤白白的、个子矮矮的、性子直直的,然后……很爱哭?”
趟五回到了座位:“小哥你都说对了,姑奶奶悲天悯人,落泪如甘霖呵!”
于樵盯住了赵五鼻梁上的微小凹痕:“你还被她用硬馒头砸了?”
四个人微微吃惊,怎么张三才讲了故事的起头,于樵就知道后面的情况?
“对了,七哥的儿子叫小虎,还有一位遭了冤狱,一位家乡闹水灾。”
“这……”四个人好象看到神仙似地。“你……你是姑奶奶派来的吗?”
“什么姑奶奶?她是小蝶啊!”于樵被牵动思绪,再也难忍相思之苦,他猛然站起,跑到后头香案,将锈花鞋紧紧地端在怀里,像是怀抱着他的小蝶一样。
“哎呀!小哥,这不能拿啊!”四个男人也抢了进来,伸手要夺。
于樵抓得很紧,大声叫道:“她不是姑奶奶,她没有掉到水里淹死,她是我的小蝶啊!”他的语声逐渐哽咽,终至无声。
四个人好不容易把于樵劝回桌前,钱七嫂又温了一壶酒,众人终于从于樵夹缠不清的述说中,抓出了头绪。
李四惊叹着:“原来姑奶奶没有淹死,飘到白云山了。”
钱七赞叹着:“原来姑奶奶和小哥是一对,可怎么拆散了?”
赵五悲叹着:“原来姑奶奶后天就要出嫁,难怪小哥伤心。”
张三比了一个噤声的手势,指了指于樵,只见他一口又一口地喝着闷酒,此时已是醉眼迷蒙。
“小哥,你喝醉了,我们送你回房。”
“不!我和小蝶喝她的女儿红,她醉了一天一夜,可我天亮就醒来了,我才不会醉!”于樵大声说着,脸皮胀得通红,他直直瞧着锈花鞋,开始唱起歌儿来:
“我是一个砍柴郎哟!无钱无势,没田没地,只有一颗火热心哟!手拿绣鞋,思念妹妹,刀割心肝苦难言哟!泪珠滚滚,黑发飘飘,我与妹妹生别离哟!漫漫长路,重重高山,今生无缘来世见哟!”
赵五嫂和钱七嫂在旁边听了,拿起了手绢儿不住地拭着眼泪。
歌声苍凉,饱经世故的张三等人长叹一声,心头也怅然了。
※※※
于樵一觉醒来,天已大亮,他发现自己躺在一间陌生的客房,连忙起身找回父亲歇息的房间。
于笙已经坐在床上雕刻竹片。“大夫刚刚来过了,他说今天吃完两帖药,休养一天,明天就可以上路了。”
“好啊,”于樵用手抹了抹脸:“我今天再去帮三哥他们劈柴,答谢他们的照顾。”
“阿樵!你喝酒了吗?”
“唔……”于樵觉得口里仍有些酒气,忙道:“昨晚三哥他们邀我吃消夜,可能喝多了。”
“我听到你在唱歌。”
“是吗?我大概醉了,记不得了。”于樵急着出门,想要避开父亲的盘问,房门一打开,看到赵五领着一个中年人过来。
“小哥,这位大爷说要找一位于师傅,应该就是你爹吧?”
“是谁要找我?”亍笙抬起头来。
那中年人仔细瞧了于笙,大声笑道:“于师傅,果然是你!听水月寺的师父谈起的时候,我就猜是你啊!”
于笙遇到了故人,也露出难得的笑容:“阿忠兄,什么风把你吹来了?”
“哎呀!二十年不见,你怎么老成这个样子?”叶忠望向身边的于樵:“这就是阿樵啊!长得这么壮了。”
于樵不知道这位不速之客是谁,只是点头微笑。
“叶嬷嬷近年来怎么样?我好想念她。”于笙问。
“我娘她人很好,老当益壮,算命的说她会活到一百二十岁呢。”
“那是你们行善人家的善果啊!”于笙笑着。“嗳,阿忠兄快请坐,瞧我高兴得忘记招呼你了。”
“大家是老兄弟,客气什么?”叶忠直接坐到床沿,更显示出两人的老交情。
“阿樵,你过来。”亍笙唤过儿子。“这是叶忠伯父,他是我的救命恩人,他的娘亲──我叫她叶嬷嬷,你该叫一声叶婆婆,亲手把你接生了下来,叶嬷嬷也是你的救命恩人,我们父子欠叶家的恩情,一世也报不完。”
“于师傅,说什么恩不恩情的,太见外了吧!”叶忠呵呵笑着。
“叶伯父。”于樵唤了一声,他还是不懂叶家的恩情是怎么一回事。
“阿樵不认得我了。”叶忠审视着于樵的面容:“这孩子长得真好看呢!阿樵,你小的时候,喝过我家娘子的奶,我还让你当马骑,你大概都忘光了。”
“我真的记不得叶伯父了。”原来渊源是如此深厚啊!于樵问道:“叶伯父怎么找到这里来呢?”
“是这样的,我娘想在家里设个佛堂,可找遍了整座城,就是找不到雕工精细、法相庄严的佛像;后来我到水月寺探听,想请师父介绍雕佛师博,他们提到于师傅,又说你回白云山,我就雇了马车一路寻了过来。”
于笙道:“既然是叶嬷嬷要的佛像,我一定全力以赴,不过若是木工的话,可能比较生疏些。”
“于师傅刻工一流,二十多年前就名传天下,是竹雕也好,是木雕也好,找到你就没错了。”叶忠看着于笙覆在被单下的双脚,缓声道:“要不是那件事……”
于笙打断了他的话,转向于樵道:“阿樵,去帮叶伯父倒杯茶来。”
于樵倒了一壶茶,回到房门前,正听到里头的叶忠说:“那天,我娘也碰到大小姐,她们……”
叶忠一听到房门外的声响,立即闭了口,和于笙交换一个心照不宣的眼神。
于笙道:“阿樵,你去帮三哥他们做事,我和你叶伯父聊天。”
于樵闷闷地来到客栈后头的柴房,一斧又一斧劈着客栈所需的柴火,忙碌的工作不能让他忘记疑问,更不能忘记怀里的那双绣花鞋。
汗水涔涔滴下,化入了泥土之中,无迹可寻,于樵望着地上的水渍,他不懂,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
这个平空冒出来的叶忠,令他百思不解,既是他们父子的救命恩人,为什么父亲从来没有提起呢?
自从父亲反对他和小蝶的婚事后,他总觉得父亲隐瞒他许多事情,几次欲言又止,却还是沉默地低头雕刻。到底,父亲要告诉他什么话呢?
或许回到白云山以后,他可以慢慢问父亲。且不管叶忠的事,但是,明天小蝶就要出嫁了,难道就为了这些不明不白的原因,亦或只是畏惧世俗的门户之见,从此就让他的小蝶折了翅,再也难以快乐飞翔吗?
想到那夜她的凄楚、她的黯然,他的心又扭绞了起来。
一直到了午夜,他仍坐在厨房门槛思索。
“小哥,你不去睡吗?”张三等四人吃完消夜,也准备就寝了。
“我在想一些事情。”
“你爹和那位叶大爷还没睡吗?”
“他们应该睡了,明天叶伯父要用马车送我们回白云山。”
“今天多谢小哥帮我们客栈劈柴,够用上三个月了。”李四陪他坐在门槛上。
“姑奶奶……我是说蝶姑娘明天就要成亲了,方才我们兄弟上香祝祷,祝小哥一路顺风,祝蝶姑娘婚姻幸福……”
“不!她不会幸福的!”于樵蓦然大喊。
钱七坐在柴推上,跷起二郎腿:“嫁给不喜欢的人,当然不幸福了。”
赵五摸摸自己鼻子的伤痕:“说不定姑奶奶过得不开心,拿了碗盘砸人,哪天砸伤她老公,就被休了。”
张三摇头道:“姑奶奶又爱哭,像个小孩子一样,还不知道她未来的夫君会不会哄她呢?”
于樵听得受不了了,他站起来大声道:“只有我能哄她开心,她喜欢我,我喜欢她,她只有跟我在一起才会幸福快乐!”
张三道:“姑奶奶善良天真,她对我们这些穷苦的陌生人都这么好,既然她喜欢小哥,又怎会嫌弃你的出身呢?”
“她没有嫌弃我,是我……”于惟捶着墙板,用力捶出他的悔恨。“是我不要她的……”
李四道:“小哥你这样就不对了,姑奶奶对我们恩重如山,我们都希望她幸福,你这样对她,不符合我们的期望喔!”
赵五跟着敲边鼓:“好男儿敢做敢当,要爱就去爱,还管那么多?就算你爹对蝶姑娘有成见,只要以后你们小俩口好好孝顺他老人家,我们哥儿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