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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答道:“哦。”
他一甩袍袖,转身向厅内走去。我目光还盯着他的腰带,不由自主般整个身子也一步跟上前去:“等一等。”
他回头:“还有何事?”
我望着他,小心道:“那个……魔族一事,我,我也想知道……”
他眉角跳了一跳,遂又神色淡定地道:“你认为我为什么会告诉你?”
我低头,讷讷道:“哦……”
两人又呆了半晌。突然,我听见衣角带风之声,陆霞大步向我走来,一把提住我的衣领,我一恍神,整个人随着他腾空而起。
我坐在一柄玉尘麈之尾,陆霞站在前头,我们脚下是层层云霭。我战战兢兢在尘麈之上凌空立起身子,生怕一个倒栽葱就摔下去,十分狼狈。
陆霞临风而立,有如蒹葭或有如玉树,衣袂飘飘,翩然回首看向我:“我怎么从没听说哪个魔王像你这样窝囊。”我两腿战战,不去看脚下。陆清羽带我飞的时候最少会让我扶一把,他这孩子心眼比陆霞好得多。
我摇摇晃晃在玉尘麈上站直着身子,陆霞云淡风清地站在我前面看笑话。
我咬着牙,恶狠狠怒视他的背影,突然尘麈猛地一刹,我维持不住,登时向前倒去。
我无物可攀,只能攀住陆霞,尘麈又如常向前飞去。
他淡然道:“既然本来就窝囊,又何必死要面子,开口求求师父难道很丢人吗?”
我并没答话。
我何尝不知他其实从未对我不好过。所以昨日他气恼把我一掌推出去,又在廉贞星君面前决绝仿似不认识我的时候,才会心碎如齑粉。他就算骂我嘲笑我也好,我最怕他生气,最怕他从此不认我这个朋友。
我们去的方向是东海。
我攀着他的肩膀,默然无言,他也再不说话。
最后一次这样和他靠近,已经不知是多少年以前的事。心中情绪就好像脚下层云雾霭般千头万绪地卷起,突然有种悲哀的冲动积在胸口。若能忘却所有,就这样什么也不管,我也可以紧紧把眼前这人拥入怀中。
二十四
大半月之后重返宁州城,人来人往仍无甚变化。
陆霞与我进了一间茶肆,坐在二楼临窗之处。他已将一身打眼的长袍玉带变做寻常书生的穿着,叫了一壶铁观音加少许茶点。茶肆人声喧杂,我正疑惑他为何要选此地,他摇着着旧折扇,往我身后点一点:“你看这层楼中有多少你的同辈之物。”
我惊讶地凝神感应气息,才发现,在我对角桌上,那个一脸笑容,与对面茶客相谈甚欢的蓝袍肥胖商人,我左侧远处一个戴着方巾的布衣文士,另距我二丈外正给桌上客人弹琵琶卖艺的一个年少花娘,竟然都隐隐透着一丝魔物气息。他们肉身与举动皆与普通人相似,绝无破绽,一丝魔气只夹杂在魂神之中,如果不是我本身对此极其熟悉加上着意查探,决看不出来。
陆霞喝一口茶,又望着窗外道:“再看看这街上行人,几乎十之有一是已经被附身的。上次你们来的时候,只杀死一些低级魔物,就算清羽也没觉察出这些与常人无异的寄生。多亏青韶大人感觉有异,令此地的功曹游神不分日夜监视,才发现魔族竟已暗度陈仓到这个地步。天庭决定先装作不知,以免打草惊蛇,暗地观察魔族下一步动向再做打算。”
他回首盯着我:“我们与魔族打了这么长时间交道,是第一次听说魔物有这种附身之术,看起来与你变成凡人的方法倒有些相似,你对此知道些什么?”
我当时是不顾后果地给自己下了几十道封印,才勉强伪装成一道游魂跟着畜牲投胎,才勉强变成现在这样。这些附身在凡人身上的魔族怎会跟我一样?况且道行高的人也可看出。不过我以往确实没听说过这样的法术,能使出瞒了仙界这么久的障眼法,也算不简单了。
我摇摇头。
陆霞盯着我的眼睛,有些捉摸的神态。其实他根本不用这样试探我,还不如直接再下个读心的法术。我只想当自己是个凡人,哪有精神跟你们这些天仙躲迷藏。
我只在心里这么腹诽几句,略过他的目光端茶向窗外望去。
突然间,心神一凛,觉得十分不安。
陆霞问道:“怎么?你看见什么了。”
我赶紧望向别处,嘴里随便说道:“……又发现几个魔族,在街上。”
陆霞随着我视线看去,紧盯了片刻,道:“不错,这面街上此时少说也有五六个。”
他继续喝茶,一面不露痕迹地留意着周围魔物的动向。还好,他并未注意我刚才一瞬的失措。
刚刚我发现,我以往的部下,魔族的高官即地位相当于宰辅的辅弼大公沧海葛兰的气息居然也混迹在几个魔族之中。葛兰是魔族最强的贵族之一,长于术法,以往是我的左右手,我扔下魔界跑到人间时就是他在辅政,以我对他的熟悉,决不会认错。如果连他也来到人间,那魔界的入侵究竟深到了什么样的地步?或许这次仙界的估计尚嫌保守。
我并非故意想要隐瞒着陆霞,但葛兰与我上百年的交情,我怎能出卖他?只不过若魔界立刻就大举入侵,毫无准备的人间生灵又焉知会遭怎样的涂炭。说起来,我以前带着魔族打仗的时候,可不会这样站在人的立场上考虑。
就好比枭夜明而昼昏,鸡昼明而夜昏,盖道不同而已,枭之明谓鸡则为昏,鸡之异谓枭则为同,我之昼夜不同于他之明昏,仙界与人又焉能用他们的准绳来将魔族归类。不用说嫉恶如仇的陆清羽,就连陆霞说起魔物之时,也仿佛包含鄙夷口气,似乎魔族与鸡豚狗彘其类。自世界初创时分为仙,人,魔三界,就以仙界为最尊,人界是仙界的被庇护对象,而他们皆认为魔界是一切恶与骚乱的根源。
我忍不住向陆霞道:“我自然明白凡人在仙魔战乱之时求生艰难,不过魔族觊觎人间之地也是为自己打算,凡人食畜牲肉,夺鸟兽命也是为自己打算,这两者又有何不同。”
陆霞笑笑,道:“你学习道法也有几年,怎能不知道阴阳消长之理。仙界为正,魔界为反,若无魔界,三界怎能平衡?创世之时也就不会让它存在。只是魔界太盛之时,仙界必须抑扼,否则魔长道消,世无宁日。魔族行事与兽族相似,本能多过理智,若天上天下都被魔族统治,人间仙界也不复如此平和良景。”
我闷闷喝茶,没了跟他说话的兴致。
说到底,也还是按照自己的标准来判定异族罢了。原来我在他眼里也和飞禽走兽一样,比人更低等,这样的陆霞跟廉贞星君有什么区别。本来他知道我是魔族之后也如原样待我,我还曾以为他与别的仙人不太一样。
陆霞拿扇骨敲敲我的肩膀,笑着看我:“原来做了这么多年人你心里还觉得自己是个魔族,并没真的变成人。”
什么是魔还是人?太虚化神,神化万物,万物本来皆一物。万物或为有情也,或为无情,又为何要断然分为神魔。
陆霞想是看出我不高兴,只是笑着喝茶。小二过来道:“两位客官,可要再添一壶?”
我抬头盯住那店小二,觉得有些不对,陆霞已经点头,又笑着用扇子点着我道:“外加给这位客人加上一碟桂子椰蓉酥糕。”
我抬手止住他道:“慢着。”
陆霞道:“唔?你不是爱吃这个。”
我紧盯着那小二,看向他的眼睛。那一直没甚么不同的店小二突然嘴角一扯,看向我道:“没想到不是这位道长,反而被旁边这位小哥看穿了。”
陆霞神色瞬间变了,但他的手指还未曾来得及动,我们周遭景色已经蓦地一变,从茶楼到了一个空旷密封的结界之中。除了我和陆霞二人,那个店小二,此结界中还有刚刚被我们看到的那几个附身在常人身上的魔族。他们把凡人之躯蜕在一边,显出原身,以多凌少将我与陆霞围在中间。这几位看起来都是魔族里面法力比较不错的贵族,而那个店小二,就连陆霞也看不出他真身的,便是我过去的辅弼大公沧海葛兰了。
既然是葛兰亲自出手,我想他们一定对将我们手到擒来有十分把握,我们这边状况十分堪忧。
我拔出剑,一边苦思对策。陆霞一挥玉尘麈,站在了前面,朗声笑道:“好大胆几只魔物,不乖乖躲在海底啃你们的泥虾虫鳖,居然敢到本座面前来自寻死路。”
我出了一头冷汗。葛兰最近几百年的进境我不了解,但若放在以前,他应该是足以对付廉贞星君的,陆霞是廉贞星君的徒弟,只怕……
我一把拽住陆霞的衣袖,俯在他耳边道:“师父,我看我们还是先多喊几个人来……”
旁边那几个我不大认识的魔界贵族听到陆霞的话已气得发指,各个面色狰狞地欺身上来预备围殴。葛兰在后悠悠地道:“你们去对付后面那位小哥,这位仙座大人可是意义重大,务必要抓新鲜的,交给我就好。”
陆霞闻言也不退让,甩袖上前对上沧海葛兰,我脑里响起一句:“我已经唤了路过的游神,若我无暇顾你你自己多撑片刻便好。”
事情变到这个地步,我该如何是好。我能感到葛兰敛去不少实力,八成是要误导陆霞的判断,他这样做,越发显得他胜券在握。可以我现在的本事根本帮不到陆霞丝毫,除非我在这群魔族面前自己亮出身份。
可若我在葛兰面前亮出身份,处境不一定会比现在被五六个魔族围殴好多少!
我被几个魔族包围着,前支后拙,险象环生,还好虽然实力不济,但几百年前无数场战斗的记忆总算能在千钧一发的时刻让我的身体迅速反应,赢得一线生机,所以也没顷刻就被他们戳个浑身窟窿。我仗着新月宝剑之力屡屡将他们逼退身边,对我而言这样的战绩已经十分不错。我忍不住一边满头大汗一边去看陆霞那边的情况。
葛兰一手执剑一手不知捏着什么法诀,我认得他手中魔界三剑之一的盘龙剑,剑身软如玉带,却削金断铁,无往不利。我从一个缝隙望过去的时候,盘龙剑正与陆霞的玉尘麈尾紧紧缠绕在一起。我这边一个魔族离我稍远,突然念起一个炎咒,几团熊熊烈火向我扑来。我下意识地挥袖一挡,可是忘了自己现在力量有如蜉蚁,火焰扑面而来,我的衣袖瞬间燃起,热浪滚滚。
正当心神一片空白之时,我听到“铮”地一声,睁开眼看,陆霞已挡在我身前,火焰无迹无踪,方才那个魔族直直站着,身上一道巨大的伤口,正往外喷血。
他左手执着一柄剑,我认识他这么久还从未见他拔过的剑,剑尖一朵嫣红的血。
葛兰飘然而至,道:“唷,倒是师徒情深嘛。”他左手一挥,扔出的似乎是玉尘麈的碎片,笑道:“那么我也要赶紧为我的属下报仇呢。”
陆霞毫不示弱地扬头笑道:“那就要看你这只老魔物有没有这个本事了。” 他一开口,嘴角沁出一丝鲜血。我看向他扶着我的右手,才发现他右手虎口也已经震裂。
我心中巨颤,一把将陆霞紧紧抱在怀中冲葛兰大吼:“沧海葛兰你这个王八蛋,你快给老子停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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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半月之后重返宁州城,人来人往仍无甚变化。
陆霞与我进了一间茶肆,坐在二楼临窗之处。他已将一身打眼的长袍玉带变做寻常书生的穿着,叫了一壶铁观音加少许茶点。茶肆人声喧杂,我正疑惑他为何要选此地,他摇着着旧折扇,往我身后点一点:“你看这层楼中有多少你的同辈之物。”
我惊讶地凝神感应气息,才发现,在我对角桌上,那个一脸笑容,与对面茶客相谈甚欢的蓝袍肥胖商人,我左侧远处一个戴着方巾的布衣文士,另距我二丈外正给桌上客人弹琵琶卖艺的一个年少花娘,竟然都隐隐透着一丝魔物气息。他们肉身与举动皆与普通人相似,绝无破绽,一丝魔气只夹杂在魂神之中,如果不是我本身对此极其熟悉加上着意查探,决看不出来。
陆霞喝一口茶,又望着窗外道:“再看看这街上行人,几乎十之有一是已经被附身的。上次你们来的时候,只杀死一些低级魔物,就算清羽也没觉察出这些与常人无异的寄生。多亏青韶大人感觉有异,令此地的功曹游神不分日夜监视,才发现魔族竟已暗度陈仓到这个地步。天庭决定先装作不知,以免打草惊蛇,暗地观察魔族下一步动向再做打算。”
他回首盯着我:“我们与魔族打了这么长时间交道,是第一次听说魔物有这种附身之术,看起来与你变成凡人的方法倒有些相似,你对此知道些什么?”
我当时是不顾后果地给自己下了几十道封印,才勉强伪装成一道游魂跟着畜牲投胎,才勉强变成现在这样。这些附身在凡人身上的魔族怎会跟我一样?况且道行高的人也可看出。不过我以往确实没听说过这样的法术,能使出瞒了仙界这么久的障眼法,也算不简单了。
我摇摇头。
陆霞盯着我的眼睛,有些捉摸的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