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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道怎么弄吗,晴明?像我刚才那样子,鱼骨很容易就弄出来了。”
“是干手忠辅教你的吧?”
“没错。自从黑川主那件事之后,他总会时时带些从鸭川河捕获的香鱼到我家。”
博雅去掉背鳍和胸鳍,嚼起了鱼肉。
“是带鱼子的香鱼。”博雅说道。
碟子里只剩下连骨鱼头、背鳍、胸鳍和尾鳍。
“哎,晴明——”
博雅拿起杯子,眼望着晴明。
“什么事?”
“我刚才就注意到一件事。”
“什么事?”
“就是放在那里的杯子。”
博雅用眼神示意放在一旁、一直空着的第三只杯子。
“原来是那东西。”
“为什么把它放在这里?”
“其实是有客人要来。”
“客人?”
“在你决定要来之后,对方派家人来过。说是那人今天晚上无论如何也要见我一面。”
“那位客人要见你?”
“对。我跟他说了,已和友人有约在先,但对方还是说无论如何要过来,只好决定让他也来了。杯子是为他备下的。”
“那位客人是谁?”
“他嘛……”
晴明把杯子端到唇边,呷了一口酒后,脸上浮现出无法言喻的表情。
晴明的脸上呈现既似困惑、又似苦笑般的表情。
“很少见嘛,晴明,你也会露出那样的表情啊……”
“真的挺为难。”
“为难?是你为难吗?”
“对呀。”
“他究竟是谁嘛?”
博雅饶有兴味地大声问道,身子前倾。
“这位大人亲自前来,大概是有事相求。他平时不会轻易动身的。”
“噢?”
“他要求的事往往是很麻烦的。”
“所以你要说出他是谁呀!”
“不,既然是他,就用不着我现在特地说出来了。”
“为什么?”
“因为他已经到了吧。”
晴明的目光移向院子,只见一位身穿唐衣的女子站在月光下,身上带着朦胧的青光。
“晴明,是式神吗?”
博雅见了,问道。
晴明微微点头,说道:“蜜夜,是那位大人到了?”
“是。” 被叫做“蜜夜”的女子点点头。
“带他过来吧。”
“已经来了。”
蜜夜说话之时,有东西从她背后走了出来。
“啊……”
博雅见了,不由得轻呼一声。
从蜜夜身后慢吞吞地现身的,是一头身形庞大的野兽。
“老虎?!”
博雅变成了半站起来的姿势。
的确是一只老虎,但毛皮的颜色却不同。
若是老虎。毛皮一般是黄色加黑条纹,但这只老虎身上却没有任何条纹图案,是一只漆黑一团的老虎。
老虎慢腾腾地拨开黄花龙牙的草丛,从停下脚步的蜜夜身旁走过来。
绿莹莹的眼珠子在黑夜里像磷火在燃烧。
微微张开的口中,红得像鲜血一样,长牙映照着月光,一闪一闪。
这头黑虎身上,骑坐着一个人。
这个人并非跨坐在黑虎身上。他侧坐在无鞍无垫、光溜溜的虎背上。望着晴明,笑容可掬。
这是一个身穿黑色狩衣的男子。
“不必惊慌。博雅。”
晴明把自己的筷子伸向博雅的碟子。
碟子里是刚才博雅吃剩的香鱼。所谓剩下的部分,也就是鱼头连鱼骨、背鳍和胸鳍以及尾鳍而已。
晴明用筷子尖挑起躺着的鱼头,理一下鱼头和鱼骨,让香鱼骨成为在水中游动的姿势。
他将背鳍放在鱼骨上,将胸鳍放在鱼身左右两边。
最后,用筷子尖挟起尾鳍,放回它原来的位置——与鱼头反向的、鱼骨的另一头。
晴明将筷子尖按在鱼头上,口中轻轻念咒,然后对着香鱼“噗”地吹了一口气。
于是,只有头和骨的香鱼竟然就这个样子缓缓游动起来,仿佛碟子里有水在流动似的。
只剩骨头的鱼摆动着背鳍、胸鳍和尾鳍,在月光下游向黑虎和骑在上面的人的方向。
“真是……”
博雅脱口而出。
当骨头鱼接近时,黑虎就像咽喉里蓄养着闷雷似的发出低沉的咕噜声。
紧接着的一瞬间——“嗷!”
老虎吼叫着,向香鱼纵身扑去。
博雅看见的东两就到此为止。
正在扑向香鱼的老虎突然消失了踪影。
夜间的庭院里,只有蜜夜和那位穿黑色狩衣的男子站立在月光下。
“嘿!”
穿黑色狩衣的男子挠挠后颈,躬身,伸出右手,从草丛里抱起一只小动物。
是一只黑色的小猫。
这猫小得让人以为是猫崽,但从样貌四肢来看,应该是一只成年的猫。
小猫不停地呲牙咧嘴,正啃吃着什么东西。
借着月光仔细一看,原来是香鱼的骨头。
“它的尾巴是一分为二的!”博雅说。
的确,那只黑猫的长尾巴尖端分成了两又。
“那是猫又嘛,博雅。”晴明说。
“猫又?”
“就是那位大人使用的式神。”
晴明若无其事地说。
穿黑色狩衣的男子把黑猫揽入怀中,满脸笑容,说道:“我如约来到啦,晴明。”
“欢迎光临,贺茂保宪大人……”
晴明说着,他那点过胭红似的唇上流露出一丝若有若无的微笑。
三
喝酒。
现在保宪加入进来,成了三人共饮。
“哎呀,真是让您受惊啦。博雅大人……”
保宪边端起杯子喝酒边说。
对于保宪,博雅当然也认识。
只是刚才事出突然,一下子没有认出是谁而已。
贺茂保宪比晴明更早供职于阴阳寮,历任天文博士、阴阳博士、历博士,当过主计头,现在担任谷仓院别当的职位。
当然了,博雅的官位比他高,所以保宪说话的语气颇为恭敬。
“我的确是吃了一惊,以为是真老虎出现了。”
“到晴明这里,总是希望搞点什么新意才好。”
保宪显得很轻松。
“这酒怎么样?”
晴明这一问,保宪又端起酒杯喝酒。
“是三轮酒吗?很不错啊。”
晴明边往保宪的空杯里添酒边说:“保宪大人……”晴明说道。
“噢?”
“您今天有何贵干呢?”
保宪用不拿杯的手挠挠头,丝毫没有为难的样子,说道:“那件事呀,真是很为难。”
“是什么事?”
“头颅。”
“头颅?”
“藤原为成看来是被一个奇特的头颅附体了。”
“是奇特的头颅?”
“你听我说,晴明,是这么回事……”
于是。保宪开始叙述起来。
四
三天前,贺茂保宪见到藤原为成,地点是在清凉殿。
保宪办完事,正从渡殿走向清凉殿,迎面走来了藤原为成。
为成显得双颊消瘦,脸色憔悴。
他甚至没有马上察觉保宪已在眼前。
他之所以注意到保宪,是因为保宪先向他打招呼,叫了一声“为成大人”。
为成闻声一哆嗦,当明白打招呼的是保宪时,才轻松下来似的长舒一口气。
“原来是保宪大人,您有什么事吗?”为成说。
“您气色不佳啊。”
“气色?”
“是的。”
保宪点点头,说道。
保宪现职虽然是谷仓院别当,但谁都知道他曾在阴阳寮任职。
虽说已离开阴阳寮,却仍是阴阳师的名门贺茂家的当家,现在仍有许多弟子辈的人任职阴阳寮。
安倍晴明年轻时亦师从贺茂家的贺茂忠行大人。
被这位保宪突然来一句“气色不佳”,为成当然吓了一跳。
“简直就像刚从坟场爬出来的死人的面相啊。”
保宪这么一说,为成突然变得一脸颓丧。
“求求您了。”
为成几乎哭出来似的。
“请您救救我吧,请您救救我……”
他简直就是把保宪当成救命稻草,抱住不放。
可是,偏偏又是在那样的地方。
因为是在渡殿往清凉殿走的途中,在那里被他拉住可是一筹莫展。
无奈。
“为成大人,可要被人看见啦。' ‘保宪说道。
为成放开了保宪。
为成好像也为自己的失态感到羞愧,他调整一下呼吸。说道:“保宪大人,您看能抽点时间找个地方……”
“找个地方?”
“说实话,我这次遇上了很可怕的事情。”
“很可怕的事情?”
“是的。关于那件事,请务必给我出出主意。”
“噢。”
“关于这件事情,如果不是像您这样的人物,肯定不行。保宪大人……”
“像我这样的?”
“阴阳师——而且还得是能力极出众的人物才成。”
“那么。去阴阳寮更好吧?安倍晴明在那边。”
“那边我刚才去了,说是他现在外出了,不在呢。”
“那,也不在宫里吗?”
“据我了解的情况,说他可能和源博雅大人一起,到逢坂山的蝉丸法师处听琵琶去了。”
“噢……”
‘’就在我走投无路的时候,您就跟我打招呼了。“
“原来是这样。”
“可以听听我的情况吗?我真是太需要您的帮忙了。”
如此百般恳求,保宪也无法拒绝了。
“那就请您介绍一下情况吧。”
五
“早知道变成这样,我也不跟他打什么招呼了……”
保宪边举杯饮酒边说道。
在保宪盘腿而坐的两脚之间,那只黑色的猫又盘成一团,闭目养神。
保宪喝一口酒,放下杯子。
他将手指上沾带的酒在猫又鼻子前晃一晃,这时,猫又微睁开眼,露出绿色的瞳仁,然后伸出红红的舌头,将保宪指头上的酒舔净。
那指头往下一滑,轻抚猫又的喉部,猫又便很舒服似的闭上眼睛,喉咙里发出“咕咕”的声音。
“可是,因为当时为成大人面呈死相,所以我就脱口而出了……”
“面呈死相?”
“对。”
“……”“你当时在就好了,晴明。”
“抱歉了。”
“据说你是到逢坂山的蝉丸法师处去了……”
“我和博雅大人一起到蝉丸法师那里,边弹琵琶边喝酒。”
“嘿!”
保宪抬起抚弄猫又喉部的手指,挠挠自己的鼻尖。
“那,您答应了吗?”晴明问。
“为成大人的事吗?”
“对。”
“我去了。”
“在哪里谈的?”
“在车里嘛。”保宪说。
六
二人到为成的车子里说话,那车子停在门廊处。
这样做是为了不想被人听见。
二人进入为成的车里,放下帘子,将其他人支开。
于是,为成开始讲起事情的原委。
“其实,我不久前跟一个女人好上了,不时上她家的门……”
为成压低声音说。
“噢,女人啊。”
“是藤原长实大人的女儿。她的名字叫做青音……”
“发生什么事了吗?”
“没出事的那段时间挺好的,但是,有一天晚上,我跟另一个人在青音的家门口撞个正着。”
“呵呵。”
“那一位,是橘景清大人。”
“就是说,脚踩两只船,终于露馅了?”
“唉,就是那么回事。”
“然后呢?”
“但是,这是不可能退让的。我不肯让,景清大人也不肯让,青音姑娘也不知该如何选择。最终,大家说好另择日期,由青音姑娘作出一个决定,是选择我还是选择景清大人。”
“结果呢?”
“过了一天,青音姑娘派人送了一封信来。”
“哦,写信……”
“信上写着,请晚上到一条的六角堂来。”
“如果说的是位于一条的六角堂的话,那可是没有开放的六角堂呀。”
“是的。这个佛堂是先皇所建,预备要安放观音菩萨像的,但由于佛像雕刻师未完成佛像就死了,最终什么也没有放,就是那样一个佛堂。”
这个佛堂也不是一所大佛堂。
从入口到对面墙壁,若两手平伸向前走十步,手指尖就能触到墙壁。
这样一个一直没有佛像、无人理会的佛堂,在风吹雨打之下已呈破败之相。
由于一直无人使用,门极少打开,于是被称为“不开的六角堂”。
“要你去那里?”
“对。信上要我单独前往。”
“于是,你就去了?”
“是的。”
“那是什么时候的事?”
“昨天晚上。”为成说。
不知不觉中,为成对保宪说话的语气更加恭敬了。看来是把希望寄托在保宪身上了。
昨晚,为成是在晚上出门的。
牛车来到六角堂前,为成吩咐随行的人明天早上来接,然后就让牛车回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