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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初的一朵香花-第1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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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露的眼中蕴蓄了满眶晶莹的泪珠。

“亲爱的!”他温柔的搂着她的双肩。

花霾浑身抖簌簌的战栗,她泣不成声的说:“为什么……?为什……么到今……天才由……现?太……太迟了!不……不要!…我……不……要的……东西……不要……硬……塞给我,你……也知道……我父母……是先后……离开我,永……远也……不可能一……一家……团圆……”

“花灵,我可怜的小花朵!”

他强壮有力的手臂紧环着她,她痛哭失声倒在他怀里。

“我已经有了你不是吗?还要一个陌生的母亲做什么?”

“因为我希望我们这一生都能在精神上获得喜乐,不要你为自身父母的缘故而哀怨、挫折、自以为比不上别人。”王栋抚顺她的发。“我们夫妻的感情不是火光一闪,美丽却短暂,我们之间是长远的情缘挚爱,你的喜怒哀乐都会影响到我,你懂吗?”

“你又怎能确定我们能够长远一生呢?”

“难道你还不能确定?”

“我不像你长年累月的努力工作,怀抱理想与野心,确信自身的抱负与志向。我似一根飘萍,不知自己有根,又如同寄生的女萝,依附别人而生,顺着他人的意愿而活,我根本什么也不敢确定。”

“不!你错了!花灵!你是独一无二的,所以我才渴望成为你的丈夫。”王栋坚定而执着地说:“花灵,你柔顺的性情应该是天生的,被人收养也无损于你的自尊自重自爱,依然保有自己的风格,所以你是独--一--无--二--的。”

“如果你真心这么想,就不该勉强我去见那个女人。”

“我不会勉强你,只是你要考虑一下……”

“不要!不要!”她大喊起来,无助的跑开,跑出厨房,跑上楼梯,受惊的声音远远传来:“死了二十年的人不可能再活过来--她已经死了!死了!死了!”

王栋紧紧交叉着十指,良久,仰天长叹了一口气。

当夜色渐深,已到就寝时分,他回房,昏暗的卧室内只有月光照明。

花灵抱着枕头默默垂泪,想到自小为父母所受的罪,她实在无法原谅他们。

他躺靠过去,抱着她。

“好了,不要再去想了。睡吧!”

他吮干她的泪,拥着她和衣人眠。

※※※

到银行提取一笔家用金,顺便去超市添购日用品和食粮,花灵急着赶回家。为了交一篇报告,王栋答应下午回来陪她去参观琉璃工厂。

坐在梳妆台前,花灵开始梳理头发。这座梳妆台是她和王栋去选的,共有三面镜,左右两面可以折叠收拢,需要时同时张开三面镜,很方便梳理后面的头发。她巧手将头发盘起梳成麻花髻,清爽宜人。

刚放下梳子,就听到电铃响,她从电眼中看清来人是赖亚航,不由很气愤的由话机中先发制人。

“你回去!我不会见你的。”

“连你的母亲也不见吗?她也来了。”

花灵禁不住心颤神摇。母--亲--?

“她是下了决心而来,你不开门,我们会一直在这里等你开门。”

来了吗?躲不掉的这一刻终于来了。

花灵的身心弥漫着一股几乎爆炸似的狂痛,她的心灵、思想无一不在受苦,真希望此刻即是永恒,整个世界都在这一瞬间停止。

她无奈开了电锁,慢慢走下楼梯,在最后一阶停住,两个人一前一后走进来了。她没瞧见赖亚航,心、眼、思绪全被那位中年贵妇的形象所占据了。

她们彼此双眼脉脉相接的那一刻,花灵便明白地知晓,她是她的,是她血肉中的一块。

横亘在她们之间并不是死别,只是生离。

终于,她开口了。

“很高兴见到你,孩子。”

“我应该如何称呼你?”花灵保持冷静淡漠的态度。“请坐吧!”

“你可以叫我夏池夫人。”

“夏池?”

“那是我第二任丈夫的姓,我们结婚十五年了。”

“你的第一任丈夫死了吗?如果他没死,你算不算犯了重婚罪?”

“花灵!”赖亚航神色不悦。“何必去提不愉快的事。”

“我不能提吗?我不应该问吗?那你们来找我做什么?你们理该想到我一定会问个明白的。你总不至于天真的以为我会一见面就抱住你们痛哭流涕,什么都不问吧?”

“我不是说你不能问,而是不该在这个时候。”

“那该在何时呢?”

“等你们母女相认,比较熟稔以后。”

“凭什么我要听从你的安排?你又以何等身分来的?”

“夏池夫人是我的义母,于我有恩。”

“她对你很好。很慈爱,像自己儿子一样?”

“不错。”赖亚航向夏池夫人笑了一笑。

花灵的纤手紧紧的交叠在一起,掩饰内心的波动,冷冷道:“我明白了。对你这位没有血缘关系的别人的儿子,她付出了心血与爱心,获得了你的敬爱。相反的,她可以不要自己的女儿,即使再婚后生活富裕有能力回台湾,她也不肯回来,甚至连只字片语也没有,吝惜一丝一毫的爱心给她无父无母的女儿,这样的一个女人,你们要我承认她是我的母亲?你们把我当成路边可怜的小流浪狗吗?丢一根骨头过来就可以让我回心转意,感激你们,拥抱这份迟来的母爱吗?”

花灵一动也不动,静静的望着他们。

“相见争如不见,在大家心目中早已死亡的人,如何能再活过来?”

夏池夫人脸色苍白,除此,再无激动的表情。

赖亚航可受不了花灵冷若冰霜的口吻与姿态,大声道:“你不可以这样子,她是你的妈妈,她一定有苦衷,为什么你不耐心听她解释呢?”

“你真是个好儿子。我若是生到像你这样的儿子,我可省事多了,二十年不理不睬不在乎你的死活,等你长大了我再去认你,一样是母子。是这样吗?”

“不,不对!事情不是这样的,夏池夫人绝非你想像中冷酷无情的妈妈。”他的声音一下子掺入了私人感情。

“你错了。”花灵声音低迷。“在我的想像里,我妈妈是非常慈爱的,疼我、爱我、让我、育我,而她之所以没这样做,不是她不愿意做,只是她做不到,是因她受上帝蒙召,不得不在天上看着我,所以我还是很爱她的。”

赖亚航倒抽了一口冷气。

“你情愿你的妈妈死了,也不愿见她活生生站在你面前?”

“她活在我心中,是美丽而慈祥的;站在我面前的,只是陌生的女人。”

“我真没想到你这样残忍!”

整个气氛瞬间变得极端的冷,像三只紧闭的蚌。

夏池夫人首先打破了沉默。

“错是我造成的,你不应该怪她。亚航,我们回去了。”

“连你也一副冷淡的模样,你们之间怎么有可能和好?”赖痘航反急得像热锅上的蚂厅。“妈妈,不要再顾虑什么,把藏在你心中的话说出来吧!你们已经浪费了二十年,能再有第二个二十年供你们悔恨吗?”

似乎受了震动,夏池夫人的身体微微一晃。

“总有一个要先低头的,妈妈。”

夏池天人的容颜逐渐乌云密布,忧郁的表情使她丧失了怡然冷静的气度,眉宇之间拢起了皱纹,豆大的泪珠滚滚滑落,失声道:“我怕啊!我怕我已经连低头的机会都没有了。”

啜泣的声音令人心酸地充塞整个空间。

“原谅我吧,孩子,我一直以为你跟你祖父在一起,他是很爱你的,我相信他会爱你如同爱你的父亲,所以……我答应过他不再回台湾,我答应他将往事永远埋葬,永远不再提起一旦卸下保护的面具”夏池夫人转眼变回成李云雀,还原为当年那个多愁善感,相信拥有爱情即是拥有全世界的李云雀,感情丰沛得像初长成的少女,于是她的表情慢慢显得可怜了。

“不,我根本不记得有祖父。”花灵轻咬住下唇,不肯相信她。

“直到最近我才知道,你祖父在我走后不久也接着去世,我想他是受不了打击才一病不起。可是没有人告诉我这个消息,我无法回台湾,我不敢回来。”

“你骗人,你说的跟别人说的完全不一样。”花灵有点生气似的,猛摇着头,一双美目瞪得那么大。

“我不知道你大伯是怎么跟你说的,但是你不能完全相信他,他非常讨厌你父亲,也讨厌我,当然也不可能喜欢你,何况有些事情他根本就不知道。”她惶恐的跑过去,紧捉住花灵的手臂说:“相信我,我若早知道你祖父已不在,我一定会不顾一切的跑回来,绝不会把你交给你大伯抚养,因为他不会对你好,我知道!”

花灵受惊似的猛力推开她。

“你不要碰我!走开!”她的语声啥着泪。“我不许你说大伯的坏话,你完完全全没有资格批评他!是大伯养大了我,不是你!他没有不要我,没有虐待我,也没有叫我出去做工挣学费,他让我跟所有好人家的女儿一样穿得漂漂亮亮的上大学。你呢?你又做了什么?你什么也没做!只会批评别人!”她的声调已变成饮泣了。“即使大伯对我过分严厉,给我许多限制,但我要怨谁呢?谁教我有一个让人看不起的妈妈,他怕我会跟你一样,因为你是一个没有责任心、抛夫弃女的下贱女人!大家都说你是坏女人!”

“不--”李云雀尖喊一声,掩面痛哭。“天啊!”

“你太过分了!岳花灵!”赖亚航抢步过去,一手举得高高的,满面怒容,打不下去。

“去道歉!去跟你妈妈道歉!”

“你凭什么命令我?你走开!”

“你--”

赖亚航气得额上青筋暴跳,一把将花灵推到地上,破口大骂:“我凭我是人,一个有血有泪、知情知爱的人,我就可以教训你这个冷血得像蛇、残酷得像纳粹的女人。”他居高临下,怒目瞪视:“你道不道歉?”

“如果她不是李云雀,我会道歉。如果她就是李云雀,谁都没有资格叫我道歉!你也不例外!”

“可恶!”

赖亚航蹲落地,两手捉住花灵肩膀,大力摇晃着,一长串法语脱口而出,又疾又快,那声调一听就如是在骂人,显然情急之下便由口中跳出家乡话。花灵但觉整个人被摇得似要散开,牙齿咬不合,尖叫起来:“放开我……”

“你是天底下最坏的女儿,我真替妈妈惋惜生出你这种女儿!”

“放……开……”

“今天你要是不道歉,我绝不放过你。不管你心中有多少不满,她总是十月怀胎生下你的妈妈,你居然对自己的妈妈这样过分,你才是坏蛋!”

“你……放……手……”花灵好难过,被巨掌捉住的地方似火烧般疼痛,感觉那指掌的力道透肉入骨,疼得泪无声滑落。

“亚航,放开她。”李云雀叫道。

“不放!除非她开口道歉!”

“放开她,我要你放开她。”

赖亚航反被激得更加重力道,他忽略了花灵在摇晃中根本语不成声。

谁都没有注意到有人走进来,王栋和宋问。

“这是怎么回事?”王栋想拉开赖亚航,可是赖亚航还紧捉住花灵的两肩,这一拉一扯的力量全加在花灵身上,她痛叫起来。宋问一拳打在赖亚航右侧下颔,才令激动得似疯虎的赖亚航清醒一下,两手被扳开了。

花灵抱住两肩,痛楚难当地哀泣着。

“你怎么样了?”王栋急问。

“我的肩膀好痛,像要掉了,……”

“我看看!”

“不要。”她保护住衣服。

王栋双臂一抄将她横抱起,快步登楼,走进卧室,将她放在床上。

“很痛是吗?”他小心解开她的上衣,看她双肩微肿,各乌青了一大块。“我的天!说不定脱白了。还是去医院一趟。”

“没有脱白,只是很痛。”花灵忍住泪,她才不要去医院。

“你动一下手臂。”

花厅小心旋动一下手臂,只觉肌肉痛得厉害,肩骨倒没事。

“还是得去看警生,拿些消炎的药吃。”

“我现在不想去。”她情绪十分低落。

王栋只有让她在房里休息,为她冰敷。

“你下去吧,有客人在。我一个人不要紧。”她想一个人好好哭一场,好让奔腾在空中的心灵回归心房,再想一想往后的事。

“到底为什么赖亚航会像疯子一样?”

“还能为什么?”花灵别过脸去。“我不想再谈这件事,我真的很烦他们了,你叫他们走好不好?”

王栋不动亦不语,花灵不由又掉下泪来。

“到今天才来向我说她爱我,是辛苦生下我的母亲,又有什么意义呢?不是生下一个小生命就理所当然的是母亲了,生不如养,真要比,伯母比她更像我的母亲。”

她拭去眼泪,看着丈夫。

“我有这样的母亲,所以我害怕生孩子,我怕我会跟她一样做不好一个母亲。”

“傻话!”

“我很爱哭是不是?其实我很讨厌哭哭啼啼的掉眼泪,可是他们总是让我情不自禁,所以我不想见他们。”

“你会哭表示你在乎她的。”

“我才不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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