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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然呢?我想不到更好的解释了。不时浮现耳边的声音、每夜混乱的梦境……就算我忘掉一切,他还是不肯放过我,这是他的报复,他不要我忘掉,他要我不好过……”
“就算如此,那又怎样?”他冷静抛出一句。
“什么?”
杨品璿没有任何表情。“他背弃了你,不是吗?严格来说,一手导致这段悲剧的人是他,背弃十年来无悔追随的女人,他——死有余辜,有什么资格怨?放过你自己,向晚,不要再被愧疚感打压。”
可以吗?她可以这样吗?“好痛苦,杨品璿,我可不可以不要找回那段过去了?”不过是片段,就已教她难受得招架不住,难怪她当初会选择深埋一切,如今再度挖掘出来,她没把握自己是否已经可以承受。
“随便你。如果你觉得这样的日子很好,我没理由替你坚持什么,我会取消后天的预约,然后,我想你也不再需要我了,你可以这样过一辈子,没人会有意见。”回答得几近冷酷,仿佛稍早的温柔并下存在,她要怎么过她的人生与他无关。
能吗?她可以一片空白地过完她的人生,无感得像个活死人?
“不,我不想!”纤指无意识地揪握住他胸前衬衫,指节泛白,有如呼吸困难的落水者,痛苦慌吟:“救我,求你,救救我——”
他缓和神色,连人带被地将她搂进怀里。“我会,只要你坚持,我会奉陪到最后一刻。”
“不会……再离开我吗?”连十年爱情的男友,都能转眼背弃,她不懂他哪来的自信,说要陪她到最后一刻,他们甚至没有爱情。
“嗯。”视线透过她,落在虚无的空间里,飘忽得难以捕捉。“除非我无法自主。”
“杨品璿……”他这一刻的表情太虚幻,那难以触探的感觉令她微慌,扣紧了指节,牢牢攀附。
“怎么?”他感受到了。
她在不安,异常地不安。
“我——爱你好不好?是不是有爱,你就不会弃我于不顾?”她的人生现在是一片空白,只剩他,也只有他了,若他再离去,她不晓得还有谁能帮她。失去那双唯一拉住她的手,她怕,会在无尽黑暗中永远灭顶。
所以,她才会想用爱情留住他?
“爱情并不能保障男人的不离不弃,这你不是见识过了?一次就把你伤得不成人样,为什么还会傻得想用爱情留住我?”
这是什么意思?“允许我爱?还是不允许?”
多傻?爱情是无法由着人心支配的。允她去爱,她未必能爱;不允,也未必能阻止,允与不允,岂由人愿?
他无声叹息,似有心若无意地低喃:“似这般花花草草由人恋,生生死死随人愿,便酸酸楚楚无人怨。”
“什么?”清瞳一片迷惘。
他也不指望她能懂,只是露出一贯温和的笑,将话题带开。“向晚,你知道你有异于表相,比常人更为狂热执着的情感吗?一旦爱了就是全心全意,投入生命去付出,在爱情让你如愿留住你要的男人之前,你已经先失去自保的能力。”
“爱情不一定能成功让我留住你,但是如果没有爱情,我们就连最基本的牵扯都没有。”他更没有留下的理由。
他依然不做正面回复,指掌捧住细致脸容,倾前细细亲吻。
“杨品璿——”她异常坚持,要讨个答案。
她极少对事情如此执着呢,她的情绪,又更鲜明了。
他笑。“我会陪着你,无论有没有爱情。”算是最具体的答案了。
隔日清晨醒来,一如往常,枕边已空。
不同以往的是,固定会出现的早餐边,多了样物品——一款轻巧秀气、适合女性使用的手机。
木然的日子过久了,从没去探索过自己的需求、喜好,这是他第一次,以具体的形式为她的需求作考量。
顺手按了几个键,空荡荡的电话簿里只有一笔记录——杨品璿。
她微愕。是昨晚寻他不着的行径吓着他了吗?
由他平静的言谈看不出异样,可他的做法却又泄出一丝端倪。
心湖浅浅动荡,他不晓得,这样的行为已经超出应有的尺度了吗?
一直以来,他寻求夜晚出轨的刺激,而她需要一副温暖胸膛的拥抱驱赶寂寞,他们之间存在的,只是变相的互取所需,就像大自然间的生态平衡,他不该、也不需要关注她的需求的。
她不会读不出这举动背后,无声的默许与纵容。白天里,她找得到他,再也不仅只局限于黑夜……
但是,若说他要的不只这些,昨晚却又不曾允她爱他。
他到底在想什么?
发现自己竟强烈地渴望探究他时,拇指已不自觉地按下发话键。
“醒了?”柔柔沉沉的嗓音,在她来不及挂断前传入耳中,她将手机又贴回耳际。
“早餐吃了吗?”另一头又问。
她甚至不曾出声,他却对发讯者的身分全然无疑。
“你该不会电话拨了,人又陷入失神状态了吧?”
“不,没有。”一否认,便听见他沉沉的低笑声。
“那就好。今天天气不错,你可以出去走走,试着融入人群,观察|奇…_…书^_^网|他们、了解他们,别老在家里发呆,那对你没帮助。”
“嗯。”他不是已经开了房子里所有的窗,试着让阳光诱惑她了吗?
他又继续说:“遇到好玩的事可以去尝试看看,不知道该如何决定时可以问我,若是遇到以前的熟人——”他顿了顿。“不管发现什么,立刻拨电话给我,不要怕,知道吗?”
“知道。”这类的言词其实从没少过,在她迷惘时、被恶梦惊醒时、耳边幻听困扰时……他一再扮演着这样循循善诱的角色,为茫然的她指点一束光亮。以前总认定是心理谘询的范畴,如今突然往另一个角度去看,竟读出那么一点点温暖。
她听了他的话,吃完早餐后,先到住家附近的公园,坐在秋千上看孩童嘻笑、玩耍,童言稚语听在耳中宛如天籁,金黄色的阳光透过枝叶洒了一身,暖呼呼地包围着她。
“阿姨,给你。”三、四岁的女孩递来一颗苹果,甜甜的笑容相当讨喜。
“谢谢。”感受到纯净而不染杂质的情谊,她摸摸女孩的头,解下腕间的银链系上那小小的手腕做为情感回馈。
女孩晃动着阳光下光灿美丽的银链,神情带着最原始的喜悦,她看着,心情竟也好了起来。
原来,快乐可以如此平凡无奇,这就是杨品璿要她感受的吗?
中午,她在路边摊吃了一碗很难吃的牛肉面,可是她打电话告诉杨品璿,她下次还想再来吃。
“怎么难吃?”
“汤很咸,牛肉太老,咬好久都咬不烂,桌子也好脏,油腻腻的。”
难得她对事情可以这么多观感,他不着痕迹地诱她多说一点。“那你为什么还想要再去?”
“老板娘态度很亲切,一直问我会不会热,帮我开风扇、倒红茶、陪我聊天,问我有没有男朋友。好可怜,生意不好,我下次再去。”
他低笑。“你同情心挺丰富的。”
她的同情心还不只这些。
下午三点,他又接到她的电话。“杨品璿,我可不可以养狗?”
“不行。”他连想都没想。
“可是……”她为难,似想上诉。
“先告诉我,哪来的狗?”
“刚刚这里下了一场午后雷阵雨,狗和我一起躲雨,我买饭团喂它吃,然后它们就一直跟着我,不肯走。”
它们?原来还不只一只。杨品璿额际隐隐作痛,这时还真希望她的情绪不要太丰沛。
“听我的话,离它们远一点,我说不能养就是不能养。”
“可是——它们怎么办?”
看来是不打算置狗儿于不顾了。
他叹气,像是妥协了。“好吧,你可以将它们带回去,但是别太靠近它们。晚上我会过去,把它们带回来这里养,日后看看来门诊的人哪个有意愿再让他们领养。”
所谓别太靠近的定义是什么?“连帮它们洗澡也不行吗?”
“晚上我会洗,把它们留在阳台就好,别进到屋里去。”
真冷酷。她咕哝,挂掉电话,对他的交代却是字字遵循。
十点整,他准时到来。
看了眼乖乖待在阳台的三只狗儿,他挽起袖子,抱进浴室。狗儿的挣扎弄了他一身湿,人狗抗战中察觉其中一只还怀孕了,真是好极了!
料理完狗老大,抱回阳台的笼子里,她连狗项圈、粮食都买妥了。回头瞥她一眼,先进浴室冲澡,照惯例在腰间围了条毛巾出来。
“你喜欢它们?”拨弄湿发,抛出一句。
“没有。”谈不上喜欢,只是想有个东西能让她投注注意力。“真的一只都不能留吗?”
“不能。”捞过今天带来的两、三本食谱递去。“经过书店时顺手买的。如果脑袋空得发慌,想找些什么填补的话,再过一阵子天气会逐渐转冷,不妨研究冬令食补,我想你既然懂厨艺,这类养生药膳应该难不倒你。”
她拿出吹风机,替他吹干湿发。
杨品璿挑眉,将这举动带来的讶异藏进深思的眸里。
第四章
第二话谜样的男子
他待她情真意切却有貌美未婚妻他为她舍生忘死却不曾许诺永远他懂她心如灵犀却只愿陪她一段谜样的他教她迷惘教她困惑教她点滴陷入深深着迷“请问——韩子霁在吗?”
“找我们系会长?”对方打量她一下,很快认出她是昨天等好几个小时的女孩。“他晚一点才会过来,你找他有事吗?”
“……我等一下有课,可不可以麻烦你帮我把这个交给他?”
美丽女孩的要求总是让人不忍回绝。接过装着三明治、鲜奶的提袋,好奇问了句:“你和韩会长是什么关系啊?”还帮他准备早餐呢。
“没、没特别的关系,朋友而已。”
“噢。”应该又是个单相思的案例。
稍晚,韩子霁上完课,瞥了眼系上活动组组长递来的纸袋。“什么?”
“人家要我转交给你的啦。”
“有说是谁吗?”
“她说是普通朋友。”
他不以为意地点头。“我吃过了,谁还没吃早餐的,拿去吃。”
“太辜负人家的心意了吧?”三天两头这样躇蹋女孩子的心意,早晚遭天谴。
接连两个礼拜,出现在系办或班上的早餐没有断过。
有时他起得早,在家里吃过才出门;有时赶着上课,来不及吃早餐,那份餐点就会用得上,不过次数不多,一个礼拜顶多吃一次。
迎新的事,忙得他昏天暗地,过程又老是状况频频,和其他五系一直无法达成共识,再加上要兼顾课业,搞得他脾气也浮躁起来。
这一天,因为系上出了名的大刀王临时说要小考,别轻视小考,大刀王就是有那个变态本事,把平时分数的比重拉到百分之五十,要是他平时不以点名为成绩考量,而且一学期就考那么一次小考,那么不小心挂了的人,就请自求多福了。
因此,他来得比往常更早,端坐在教室里临阵磨枪。
“韩子霁,外找!”听到同学叫唤,他随意往窗外一瞥,定住。
“你怎么会过来?”要不是看见她,他完全忘了还有这一号女友的存在。
“啊……你今天来得真早……”
“有考试。”他漫不经心应道,目光落在她手中提的早餐,恍悟。“那些早餐是你准备的?”
“我、不知道你喜欢吃什么,所以、所以——你有特别想吃什么吗?可以提前告诉我。”
笨蛋!他其实很想告诉她,那些早餐他根本没吃。
“你……”最后,他选择了比较温和的词汇,掩饰不知由何而来的罪恶感。“你不必这样做的,我……吃过了。”
她微张嘴,而后笑开来。“我知道,你同学他们有说。”
“那你怎么还笑得出来?”用心被践踏,她不生气吗?
“我很意外你会坦白说。你不必放在心上,我每天都要做早餐,多做一份不麻烦啊,只要一次能帮到你,就够了。”换句话说,就是不想让他有一丝一毫的可能性饿到肚子。
他完全哑口无言。
“干么不告诉他们,你是我的女朋友?”
这回,换她不自在地低下头。
“我不确定——你是不是认真的。”她从没把那句话当真过,只是因为他这么说,给了她理由去表达关怀,看起来就不会太奇怪了。
有人女朋友是这样当的吗?两个礼拜不闻不问她不生气,将她的心意随手扔给别人她也下生气,仿佛要的只是他能给她正当付出的理由……
“你真的很喜欢我。”理解了这点,心情突然好转不少。身为男人,被异性这样爱慕着,感觉其实还不坏。
他喜欢她宠他的方式。
“啊!”她红了脸。
接过她手中的提袋,俯身道:“谢谢你的早餐。下次,光明正大告诉他们,你是我的女朋友。”
人前人后,韩子霁坦言不讳地介绍女朋友身分,反倒是她,显得不甚自在。
他说,她没课时可以过来找他,系办或是课堂,只要她不嫌无聊。只是随口的一句话,她浅浅微笑,答道:“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