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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童?”他又呵呵笑了起来,眼睛都眯成一条缝,“你连字都不会写,如何做书童?”
“哼……就是因为不会写,才要当书童的嘛!”而且书童不用干重活,轻松又自在,最重要的是,秦朗坤喜欢富有才情的女子,而我连字也不会写。
华容添点头允了,捏捏我的脸蛋,“那可要好好练字,不能在外给本王丢人。”
我龇牙咧嘴冲他笑,忽然一跺脚,惊道:“可是娘娘怎么办?谁伺候?”
“你刚才不是看见了?到时,我会安排翘儿进宫去服侍沈美人。”
“噢!”我脑子就是不灵光,迟钝极了,又忙问他,“她怎么来的?”
“听说是沈员外派人来送银子给沈美人,顺便看看能否使点银子把翘儿弄进宫去照应。皇宫一向是开春了才遣换宫女,翘儿一时也进不去,在外头干着急,还闯了禁门,若不是我恰好遇见,恐怕少不得一顿打。”
我若有所思道:“所以,你是专程把她带来给沈美人的。”
“不,我是专程来看你,顺便送东西,再顺便把人给带来。”他笑得玩世不恭,我嗔了一句“就会说……”走去打开箱子,一面嘀咕:“这都是什么东西?皇上赐给沈美人的吗?”
“皇上也有自己的不便,所以由本王送来。”华容添掀开一块绸布,雕花木盘中赫然陈列着一排花簪,原来是皇上先前赐的,我们落在裕华宫的殿所了。“这可是贵重之物,凡得此簪者皆列三品之上。”说完,他忽然抽掉了我头上的筷子,“也只有你会将竹筷当发簪。”
青丝披散而下,我用手稍微一拢,撇撇嘴说:“筷子很方便。”
他随手取了支玛瑙桃花簪,横在齿间,将我的身子扳过去,双手熟稔地拢起我的发,尽数绾成一个髻,发簪灵活地穿插几次,固定住了。我缓缓侧过身睨着他,摸摸后脑,“这是妇人的发髻吧?”
“这样,就没人会打你主意了。”他悄悄在我耳边留下这一句话,狡黠一笑,带着一阵龙涎香翩翩离去。
箱子里有上好的蚕丝被褥、锦袍、夹袄。我和翘儿稍加收拾,那张冷硬的竹床看上去暖和多了。为了御寒,我们也只能挤在一床睡,好在这床铺够大。有了翘儿,一切都变得简单多了,我只消在旁帮她的忙。
除夕夜里,我们三人聚在火盆边吃了一顿香喷喷的斋饭,一面吃,她们兴致勃勃闲聊着过去在沈府中的日子。她们主仆在一起十几年了,我是个外人,只有听的分。从来不知道除夕是怎么过的,听起来很有意思,我两手拖着腮帮子,听翘儿叽叽喳喳、沈云珞絮絮叨叨,听着柴火噼里啪啦燃烧的声响,渐渐地有些犯困了。
翘儿拍醒我,“于归于归!不能睡,要守岁的!”
使劲揉揉眼,呵欠连天道:“可是我好困……”眼前的景象都模糊了,甩甩头,“我出去吹吹冷风,这样就不会瞌睡了。”
“可千万别吹久了,会生病的。”
“知道!”冲翘儿甜甜一笑,我拖着疲惫的双腿迈出屋子,夜里寒风料峭,一个激灵便醒了瞌睡。静谧的林子里偶尔传来一两声鸟叫,更显凄冷。关了竹屋的门,火光亦被关在了屋内,眼前顿时暗了下来,我摸着扶栏,渐渐适应了夜色。
不知不觉走出了小院,透过层叠光秃的枝桠仰望夜空,没有月亮,星子疏散,懒懒泛着微光。前边隐约有团火光幽幽飘近,我悄悄躲在一棵树后,那步履如飞却毫无声响,好厉害的轻功。不用闻,我也知道是谁了。本想跳出去吓他一吓,不料他猛地窜到树后,灯笼霎时照亮了我们二人的面庞。
罗净眼中有跳跃的火光,冷冷看着我没吱声。我一肩靠着树干,手里玩弄着衣带,笑嘻嘻问:“大师,你怎么能肯定是我?说不定是别的妖怪呢?”
“你跟别的妖怪不一样。”
“怎么不一样?”
“不一样就是不一样。”他不苟言笑,目光淡漠瞟了我几眼,“在这做什么?”
“醒醒瞌睡,我太困了。”我也学他的样子,瞟了他几眼,“你又在这做什么?”
罗净一抬手,我才注意到他拎了一提食盒。什么东西?还隐隐冒着热气。
“给你们送点饺子。”
“饺子?”我忙凑上去闻了闻,饺子是什么?闻起来很香!刚要夺过来,他却收了回去,嘴角含了一丝嘲讽的笑意,“原本草木,却这样贪吃!小桃花,这是御赐的饺子,给沈美人的,你不可在路上偷吃。”
“御赐?从宫里送饺子出来?那早就凉透了!”
“自然有让它不凉的方法。”罗净郑重交给我,“你快拿回去罢。”
我欣喜抱着暖烘烘的食盒,纳闷盯着他问:“咦?这等小事,怎么劳烦大师亲自前来?”
他一怔,扭头避开我的目光,“既是小事,也无需劳烦他人。”
他大概出来得匆忙,连袈裟都没有披。我忍不住伸手摸了摸他的肩,那肩骨透着一种清冷的寂寞。他猛地一抖,警觉挡开我的手,目光凌厉盯着我。
我吐吐舌头,深怕他又冲我发怒。笑了笑,边转身边说:“多穿点衣服。”说完之后,心中竟涌起一种温暖的感觉。
第八章 75、一剪梅…3
近日的天气一直不错,我和翘儿整日都在山上拾柴,囤积了许多在厨房里,以防哪天下起雪来不够用的。这样闲云野鹤般的日子着实比在宫里舒服多了,累了便席地而坐,看看树、看看云。
翘儿虽是丫鬟,却是大户人家的丫鬟,没干过这样的体力活,总是变着法子偷懒。
“哎哟……于归,我走不动了。”
大清早刚起来,就喊走不动,我摸摸她的头:“那你在这歇会,等着我。”可巴不得甩开她,自己一个人躲起来用法术拾柴捆柴,多方便。
越爬越高,越走越远,四周弥漫着浓浓的大雾,隐约听见附近人声鼎沸。继续往前走,翻过小山坡,马道上一条长龙般的队伍令人吃惊不已。有的赶马车、有的赶驴车,还有挑担子的,都是做买卖的吧?我这才意识到自己已经走出了相国寺的后山。
松手将干柴都扔了,跑上前去,找一名面善的妇人问:“大姐,你们这是去哪里?”
“姑娘是外地人么?今日是相国寺的庙会呀!又恰逢上元灯节,可要热闹死咯!”
庙会,还有那个灯节,听起来很好玩。我拔腿就跑,一路飞奔回去,拉着翘儿兴奋叫唤:“翘儿!你可知道庙会?还有什么灯节?”
“今日是上元灯节,晚上我们要吃汤圆子。至于相国寺的庙会在哪天……我就不知了。”
“我看见好多好多人往东边赶,人家说那庙会可热闹了!我们去看看吧?”
翘儿连连摇头,“那可不行,我们不能随便出去的。”
我顿时蔫了,沮丧道:“那也是的,我们不能随便走动……”
日上三竿,将近午时了,林子里晨雾散尽,我挑了两大捆柴,和翘儿一前一后下了山。心里还惦记着外面的热闹,一抬眼,远远见院子外面停着一辆翠幄马车,我和翘儿都加快了脚步,赶上去一问,竟是逍遥王府的人。
华容添又来送好东西?我高兴极了,冲进院里把柴扔下就往屋里跑。
他正在和沈云珞说话,看见我,笑容可掬打量我一番:“于归,瞧你野的!”
我这才低头看了看身上的衣服,脏兮兮……摸摸脑袋,头发也没梳好,一跑都凌乱了。不好意思赔着笑说:“王爷,这不能怨我。反正也见不到外人,打扮那么好给谁看?”说着,眼睛朝旁边的小木箱里瞟。
华容添招呼翘儿过去,给了她一张纸,“这是药方,箱子里的药材都分类放在小格中,每一格都写了药名,还有把小秤,你可得按时按量地煎药给沈美人,都是为了给她补身子。这些药够两个月,先用着,日后本王再会送来。”
沈云珞福身,“有劳了,还请王爷替云珞多谢皇上恩典。”
看这架势,莫非沈云珞还要在此住上很长一段时日?我岂不是也要在此住上很长一段时日?唉……冷不丁被华容添捏起了下巴,他略微诧异问:“你这是怎么了?”
此时我哭丧着脸,方才的喜悦一扫而光。扭开头,自怜叹道:“难道要一直这样蹉跎年华……”
华容添目光狡黠,朝旁边的包袱努努嘴:“这是给你的。”
我狐疑看了他几眼,一面将包袱打开,几身云锦衣裳,上面摞着一叠银票。
“皇上口谕,你可以随意进出相国寺,银票给你用来置办沈美人日常所需。”
“啊?”我喜出望外,“我可以出去?”
沈云珞扯了扯我的衣袖,使眼色道:“还不叩谢皇恩?”
我当即反应过来,朝华容添跪拜,“于归多谢皇上恩典!”
他一手搀我起来,笑眯眯说:“若不是本王,皇上岂能恩准你进出自由?”
“那就再叩谢王爷!”我心情极好,觉得他今日特别的英姿勃发。
“那倒不用。你去换身男装,随我出去一趟。”
我看向沈云珞,询问她的意思。她气色很好,温柔道:“去吧,今日上元灯节,又是庙会,多买点好玩意回来也好。”
朝华容添一阵挤眉弄眼,我捧着衣服满心欢喜回自己屋了。
穿衣,束发,敛去嬉笑之色,我也成了一名翩翩佳公子。若是在春夏之季,手执一把折扇,好不风流!华容添目露赞许,伸手扶我上车,“贤弟,请吧!”
我朝他抱拳,粗着嗓子道:“华兄,你也请!”
他面色一怔,“你倒是装得很像……”
我得意笑笑,变声而已,很简单的法术!
只乘车到相国寺门口,外面熙熙攘攘,马车是寸步难行,我们便弃了车。相国寺门前的大道两旁满满全是小摊,听说一直延续到东大街,再从东大街至宫门前的御道,便是灯会了。
“我们沿着街一边走一边玩,到东大街差不多黄昏时分,恰好赶上灯会。”
我踮着脚四处张望,心不在焉应道:“嗯,好。”
“人太多,你别乱跑。”
我朝旁边花枝招展的姑娘努努嘴,低声问:“为何叫我换男装?看人家姑娘都出来玩了!”
华容添一手挡住嘴,在我耳边道:“你看有多少人盯着她瞧?这庙会加灯会,可是撮合了不少良缘,本王不想你也被撮合了去。”
我噗嗤一声笑了,旁边的姑娘应声朝我看来,我便随意朝她瞥了一眼。怎料她粉唇微抿,朝我频频暗送秋波。我避之不及,忙抬头望天,这时原本拥挤的街道因一辆马车行过变得纷乱起来,也不知怎么,那女子被人撞了一下,刚好跌进我怀里。
我一怔,情急之下圈住她的两只手抱也不是,松也不是,女子举眸柔柔看着我。那目光真令人头皮发麻,我两眼一闭使劲推开她,逃之夭夭。
华容添紧紧跟在我身后,走远了,他才放声大笑起来。我急了,跺脚嚷道:“还笑!早知道将那女子推给你!”
“没问题,下回可要记得推给我,本王不嫌女人多。”
我没好气说:“女人有什么好的,我才不喜欢!”
他笑得更厉害了,“你当然不喜欢女人!”
我想了想,也对,我喜欢男人的。
华容添笑够了,拉住我的手,“人太多,真怕你走丢了,又不识路。”
“哎哟……老朽这辈子总算长见识了,竟然亲眼见到断袖了!”这突如其来的声音从底下传来,我们低头一看侧边,小摊前坐着一个卖泥人的小老头,满脸稀奇盯着我们俩。华容添脸色一变,尴尬松开我的手。
我张口想问断袖是什么,忽然注意到他卖的泥人,不是罗净的像么?
“咦?这不是罗净大师么?”我蹲了下去,兴致盎然打量这些形态各异的罗净,有打坐的,有站立的,有撞钟的,还有敲木鱼的。
“小少爷,买一个不?罗净大师可灵验了!”
华容添俯身对我说:“自从上次你捏了个罗净大师,这相国寺外面全卖起了罗净大师的像,比什么菩萨的都好卖。”
“是么?那我可做了件善事!”
“怎么说?”
“他们的生意好了,赚的钱更多了不是么?”我回头笑着对卖泥像的老头说,“我每样都要一个。”
揣着七八个罗净,我乐滋滋地幻想着回去该怎么摆放,摆成一排呢还是摆成一群?要不叠罗汉似的摆成一堆?
华容添紧紧贴在我身旁,时不时用臂膀为我挡一挡行人马车。“于归,你真善良,而且心思简单。”
我抬头狡黠瞥了他一眼,我才不简单,我可是活了几千年的妖精。路边小摊上传来阵阵肉香,寻着味儿不由自主过去了,就好像被牵着鼻子走,丝毫由不得自己。华容添轻笑问:“是羊肉汤,想吃吗?”
见桌边的人们吃得可香,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