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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巴尔图,这位是我的好友,也是我的结拜兄弟,叫蒋云锡。”琬华不着痕迹地分开二人,“云锡,这位是巴尔图,是现在康亲王崇安的四叔叔。”
“原来是图四爷,在下有礼了,请四爷安。”蒋云锡微微一笑,举止从容。
“他是你的结拜兄弟?”巴尔图有点反应不过来,“什么时候的事?”
“前些天。你那会儿在盛京呢。”琬华笑道,“今儿可巧了,老天爷也凑趣,不知你二人可有空闲,不如咱们去游香山如何?”
“走吧。”巴尔图当然同意,自己对这个蒋云锡不熟悉,也不信任他,若是不去,难不成就琬儿跟这家伙两人同游?那可万万不行!
三人打马而去。琬华原还担心表哥不太会骑马,转头一看没想到他马术不错,便放下心来。她的反应自然没逃过巴尔图的眼睛,他瞅了一眼落在后面的蒋云锡,凑过去低声问道:“老四知道你跟那家伙结拜的事儿吗?”
“还没有来得及跟他说呢。”
巴尔图挑眉:“你是没想好怎么跟他说吧!我就不明白,你又不是没有兄弟,为什么要跟一个外人结拜?再说,你是女的,跟别人搞结拜这一套,那也不像话啊!还有,他的为人你可清楚?他知道你的身份?他知道你是亲王福晋还跟你结拜,足可见他不是什么好人,动机不纯!”
“你不了解,云锡是一个很好的人。”琬华严肃起来,“而且,我有我的道理。今儿我既然在大庭广众之下跟他见面,就不怕胤禛知道。”这不仅仅是想帮表哥,也是希望胤禛将来能多一个助力。
“那你了解他?”巴尔图越发忿忿,“你跟他认识几天就能断言他是好人?我看你可别被他骗了去!”
琬华笑道:“你见我被谁骗过?俗话说日久见人心,你多跟他相处一些时候就知道他为人怎么样了。你放心,我有分寸。”
巴尔图无奈地嗔她一眼:“真不懂你是要唱哪出。”
“唉,”琬华拉拉他的衣袖,凑近过去在他耳边道,“到了胤禛那里你多说几句云锡的好话,就说他跟你也相交不错。”
巴尔图只闻到一股清新醉人的淡淡香气,心仪之人又离自己这么近,已是痴住,不由自主地点点头:“好。”待到清香远去,方回过神来,这才想起刚才自己答应了什么。见琬华已打马追上了前面的蒋云锡,两人正并辔而行,心里即懊恼又无奈,还有方才的那份悸动久久无法平复,几多心绪缠绕在胸间,他望着琬华的背影一时又痴了。
“快走啊,发什么愣?”琬华回头唤了他一声。
巴尔图暗自一叹,追了上去。
从郊外回来已经下午,各回各家,琬华与巴尔图分开时还不忘嘱咐他:“应我的事儿可别忘了。”巴尔图郁闷极了,无法反悔,只有答应下来。
……
“在外面玩够了?还知道回来?家里诸事不管,女红也不做,瓶花也不插,这孩子哭了一天了要娘,我跟他说你娘逛街去了不带你玩,他哭得越发来劲了。”胤禛火气很大,一把拎起炕上的弘历丢到琬华怀里。
“哇——”弘历小嘴一瘪哭得好不伤心,胳膊紧紧搂住琬华的脖子。
琬华轻拍着他的背哄他,嗔了胤禛一眼:“你对孩子一点耐心都没有。宝宝是不是饿了?”奶嬷忙从外间进来回话说刚才已经喂小阿哥吃过饭了。
“他就是屁股痒痒。”胤禛把茶杯往案上一搁,烦躁地道。
琬华叹气:“你再这样宝宝都怕你了。”哄了一会儿,弘历终于在她怀里睡去,小手还揪着她的衣服。
沉默半晌,胤禛道:“在外面用过膳了?”
“没有。”琬华去里间拿了新做好的长袍递给他,“昨儿完工的,你穿上看看。若有哪里不满意我便改改,过些日子暖和了好穿。”
长袍月白色,宋锦单衣。胤禛展开看来,见那团花暗绣、缂丝云纹、银丝滚边、还有袍底折梅,无一不精良,知道她素来极是用心的,心里的不快已散去了大半,眼中不由漾起柔情,扬唇一笑道:“你做的定是极好的,我哪有不满意。”说着起身宽衣试来,在西洋穿衣镜前照了照,“你看,多合适,颜色也不错,似把我还衬得年轻了几岁。”
琬华见弘历已睡熟,便让奶嬷抱去隔壁,好让他躺床上睡。她拿了同色的尚未完工的马褂给胤禛比比大小,点头道:“等我做好了马褂你穿上就更精神了。”
“辛苦你了。”胤禛攥住她的手,“做衣裳费神劳力的,以后别做了,让府里的裁缝做就是。”
琬华笑道:“不过趁着现在年轻做一些,等我老了,你就是求着我做,我也做不了了。”
“在我眼里,琬儿永远都是青春靓丽,永远不会老。”
“你就爱说好话哄我。”琬华为他换下长袍,收拾了针线活计,“剩下的我明儿开始做。大半天没吃东西,这会儿倒饿了。”
胤禛便吩咐丫鬟让厨房做几个福晋喜欢的菜色,再用小钵熬几样细粥来,这样膳食做起来即快又丰富。
琬华为他端上茶,拉他在炕上坐下:“我想跟你说说我义兄蒋云锡的事儿。你别说不知道,我没想瞒你。”
胤禛此刻已经不生气了,呷了口茶:“你不用说了,我信得过你。你若非真起了爱才之心也不会如此。只是蒋云锡早年缠绵病榻许久,不知书读了几何,如今大概也二十好几的人了,是要参加科举还是想捐个官做?”
琬华见他并未有发火的迹象反而这般耐心,心头一块石头落了地,笑着道:“他已是童生,过了今年秋的院试便可以入国子监读书了。他颇有志气,听他说非要读进士科参加科举的。我原也担心他将书落下太多,后来才知他有过目不忘之能,而且他倒不怕考试。”虽然科举很难,但在后世时从千军万马中挤过独木桥都游刃有余,他是的确不怕。琬华顿了顿,又道,“他还说过——‘不为做官只为做事’。”
胤禛是个实干家,无论蒋云锡初衷如何,这话却是合了他的胃口,点头道:“这才是正途。他有这见解,已是不俗了。我会多观察他,若合我意,也值得我提点他。”
琬华知道表哥是极识大局懂进退的人,闻言终于放心。
“不过这种事下不为例,今后不要什么时候又蹦出个义兄义弟出来!”胤禛瞪着她,“到那时我可就没有这么好说话了!”
“我晓得。”琬华不快,冷笑一声,“你放心,不会给你丢脸。”说完,不再搭理胤禛,起身摔了帘子去了里屋。
胤禛愣了愣,直咬牙切齿,心中道:“她倒还来气了!真是唯女子与小人难养,古人诚不欺我也!”
慢慢将一盏茶饮完,外间已摆上膳,胤禛唤了琬华一声没听到答应,去里间一瞧却见她和衣躺在床上,背对着自己,似乎是睡着了。“起来用膳,刚还说饿了呢。”走过去轻轻推了推她,忽然发现她枕上的绢子弄湿了。
“怎么哭了?”胤禛愕然,“谁惹你了?”
79第78章 变生不测
沉默许久;琬华擦干泪坐起身来,垂睫道:“今儿得到消息说额娘生病了;我很担心她,不免焦急落泪……我想回娘家看看;侍奉额娘几天。”
胤禛挨着她坐下:“却是这原因。这乃人之常情,你去便是,顺便也代我向长辈们问声好。只一件,莫要着急上火的;别劳累了自己,最多明日便回来吧。这话并非是我要阻你尽孝道的意思,而是你身份不同,回娘家看望一番已是全了孝义,不可强求;否则只怕佟家人心里反而不安。”
这番话虽然不尽人意,却语重心长;平常人家定不会理解,但生在公侯王府就是如此,半分错不得。况且,自几个月前太子复废以来,胤禛越发沉静低调,做事勤勉,对康熙恭顺有加;特别近日,除了上朝议政,常呆在书房,似乎公务也清闲了许多。琬华知道这时候最好不要横生枝节,虽然心中不快,终是点头答应。
“明日等你回来,咱们便去圆明园住一段时间,种种菜,品品茶,我也正好多陪陪你,你看好不好?”胤禛搂住她的肩笑问。
琬华不由睨他一眼,揶揄道:“爷既有这闲暇,为妻怎不奉陪?”
胤禛很是高兴,在她额上亲了亲:“到底是我的琬儿。”
琬华勾唇淡笑,眉眼却带了一丝冷:“只是你去了园子,这府里莺莺燕燕的,你也不怕冷落了?”
“你这话实在没有道理,平时我怎么样你又不是没瞧见,这会儿却来冤枉我。”胤禛瞪着她,有些气恼,“我知道你有心理洁癖,我跟你一样,你难道不晓得?我对着别人不会动情,也难动性,因为那人不是你。我早已过而立之年,自己想要什么,追求什么,守护的是什么,责任是什么,早就想得明白。人这一世,不过短短几十年,我也许已经走过了一大半,趁着剩下这些年,我不去努力争取我想要的,不去用心抓住我已经拥有的,却要浪费时间精力在我不喜欢的上面,我傻么?”
琬华心底的壁垒被一瞬间击得粉碎,眼泪夺眶而出,忽然想起,历史上的雍正不过活了五十八岁,若这便是宿命,已经三十五岁的胤禛,岂非真的已走过了人生大半时光?
“我不过打趣你几句,玩笑而已,惹出你说这些丧气话。什么短短几十年,我要你长命百岁活着……”琬华攥住他的手,哽噎道,“将来无论过多少年,我都陪着你,咱们都在一处,可好?”
胤禛心中感动,万分怜惜地为她拭去眼泪,紧紧拥住她道:“好。”
……
圆明园内春意盎然、草长莺飞。琬华带着念伊和小儿弘历同胤禛在这边过着类似田园般的生活,倒也惬意。
离后湖不远处已经开垦出了一片农田,太监丫鬟们正在田间忙碌,等过几个月到了盛夏之时,种下的蔬菜瓜果也就能成熟。此时,琬华抱着弘历坐在亭中,看着胤禛在亭外牡丹丛中修理枝叶。这片牡丹胤禛照料得十分尽心,长势喜人,到万寿节时便将姹紫嫣红开遍了。
“主子,十四爷来了,正在前院。”小福子到胤禛跟前传话道。
“请他到这儿来。备茶。”
十四来时面色有些不豫,见亭中琬华和孩子都在,才勉强带了笑容问安。琬华见他欲言又止的模样,知他有话要对胤禛讲,便抱起弘历,笑着道:“你们兄弟说话,我去沏茶。”
十四客气道:“有劳嫂嫂了。”
琬华刚转过荼靡架,尚未行远处,便听到十四的声音响起,似乎带了些气恼:“四哥,你现在是怎么了?每日两耳不闻窗外事干起农活儿来了?今天早上老九当着皇阿玛呛你那些话,明明都是些不实之言,你也能忍?你知道那些兄弟们最近都说什么,说你不思进取,想当什么隐士,那不如干脆拂了政务找个林子住进去得了!还有人说你整日念经诵佛的,不是假慈悲,就是真有病!”
胤禛大笑:“有意思,有意思。”
“你还笑得出来?”十四明显是怒了。
胤禛笑够了,语气很是柔和:“看来十四弟今天是来兴师问罪的了。来来,喝碗龙井下下火。这天气渐暖,肝火也容易上行了。”
“喝什么茶……”嘴上这么说,到底端起茶喝了几口,只是火气并未压下去,“四哥,你就不怕皇阿玛听到这些话心里有什么想法?别人都争,就你不争,你这般消极做为,就不怕皇阿玛放弃了你?”
胤禛淡淡道:“争是不争,不争是争。”
“四哥跟小弟说绕口令呢。我只知道咱们崇尚的是巴图鲁真英雄,皇阿玛自己是这般人物,喜欢的也是这样的人!你如今一味忍让安于现状,却是不肖皇阿玛啊!”
“忍一时风平浪静,退一步海阔天空,有何不好呢?”
“四哥,你诚心这样吗?!”十四忿然,声音也不禁提高了,“不说别的,你就不能为十三哥想想?!你看看他现在的生活,你难道就不心痛吗?!”
沉默许久,胤禛低沉的声音响起,似是在极力压抑着内心翻滚的情绪:“十四弟,莫要再多言,你十三哥若是知道我如今之做为,也会理解我的。”
“你……你如今除了这般消极,又做为了什么?我怎么没有看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