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他心中一惊,但随即感到那双手并无袭击之意,可能因为他在运功疗伤之际,感觉较为麻木,兼杂念丛生,否则绝不会对进来的人浑然不觉。
纵是如此,这个人也是踏地无声,手脚颇轻。
那双手在白居易的背门不断搓揉,白居易只感到说不出的舒服受用,浑身舒畅无比,可是回心细思,这种搓穴法似是他白家真传,他两名儿子天性愚钝,未能领会,只有他第三个儿子……
白居易突地心神一动,立时收摄运功气息,回首一望,背后的人竟然是钱柳!
“六六”他深深感到意外,因为眼前除了钱柳外,还有一碗药茶已端到桌子之上。
这就是冷面背后,真真正正的钱柳!
这就是白居易一直在期待着的钱柳!
钱柳依然没有开口说话,只是端起那碗药茶,递给白居易。
在身子如此虚弱的时刻,白居易但觉一股热血攻心,眼眶一湿,道∶
“孩子,这药……是你煎的吗?”
钱柳点了点头。
白居易感极而笑,缓缓接过那碗药茶,跟着大口大口地把茶灌了下去。茶是苦的,可是他却甜在心头。这碗茶,代表了钱柳的心!
他把茶一口喝尽,凝目望着钱柳,他终于感到这孩子眼中的冰雪已然融化,一切尽在不言之中。此刻,钱柳已真正成为他的儿子了。
他的泪在眼眶内不断打滚,似要夺眶而出!为怕在孩子面前老泪纵横,白居易避开了钱柳的目光,道∶
“谢谢你!”
钱柳微笑不语。
他的笑,就像是冬天里的和杨,绝对不可能会发生。
可是却偏偏发生在白居易的眼前,这是他一生之中,第一次看见钱柳的笑容。
也许,亦是最后一次。
钱柳似是不想再打扰他运气疗伤,正欲退下。
当他退至门边时,白居易忽然道∶
“六六,明天便是我大寿之日,如果你不介意,我希望你可以不像往昔般独个儿躲在房中,我希望你能换上像样一点的衣裳,坐在筵席之上,让我把你介绍给所有亲朋们认识,我白居易有一个了不起的儿子!”
在白居易的心坎深处,原来只得这个如此平凡。如此微不足道的心愿?
钱柳沉默良久,终于点了点头。
这个孤僻独特的孩子,到了最后,也甘愿入群了。
白居易不禁老怀安慰。
眨眼之间,已是白居易大寿当晚。
白家的大门早已修妥,一如五年前白居易大婚之夜,依旧张灯结彩,锣鼓乐声喧天震地,吉庆满门,好不热闹!
到贺的宾客尽非武林中人,全属白家庄的亲朋好友,只因白居易的新伤初愈,虽然有点吃力,但仍有一脸笑容,他是由心笑出来的。
因为,就在今天,他要所有的宾客都知道,他还有一个儿子━━白柳。
百忙之中,福嫂忽地趋前,急道∶
“老爷,不得了啦!,小少爷不见啊!”
白居易不由得一怔,呆了半晌才懂得说话,道∶
“什么?”
福嫂道∶
刚才我想拿套新衣给小少爷替换,才发现他房中已空无一人。“
在旁的白阿悲和白阿崔听见如此情形,难免幸灾乐社祸,白阿崔悟在白阿悲的耳边说∶“大哥,看来油瓶是因怕要面对这样多的人,才不知躲到什么鬼地方去了。”
白阿悲目露鄙夷之色,道∶
“毕竟,狗始终是狗,怎可以用两腿走路?”
纵然二人只是窃窃私语,但以白居易的功力,岂会听不到此番说话,当下不禁双眉倒竖,目光如炬望着自己两个儿子,道∶
“狗口长不出象牙来!”
二人但老爷所言,脸色一红,也没多话。
白居易目露坚定神色,道∶
“我绝对信任这个孩子!他昨日既已点头,便绝不会食言反悔!福嫂,你再到外面去找找他!”
福嫂见老爷如此坚信不移,只得唯命是从,正想举步出门,斗然间,十数名家丁如断鸢般给抛了进来。
十数名死了的家丁!
众宾客乍见那些家丁们血淋淋的尸首,不禁哗然尖叫!
白居易心中一寒,他一眼已瞧见这些家丁全都死于刀法之下,操刀者刀快且准,全是一刀致命!
惊愕之间,两条人影已骤现门前,其中一个赫然是那天来招降的赤鼠,另一个容貌枯藁,双目失明,然而马步沉稳,显见是一流高手。
赤鼠已一马当先,大步上前,向白居易咧嘴笑道∶
“恭喜白庄主大寿之喜1”随即又哭丧着脸,转调道∶
“更贺喜白庄主灭门之喜!”说罢突然举掌发劲,向那群宾客身上轰去!
烈焰掌法霸道无伦,那群宾客又不谙武,掌风扫过他们身上,迅速着火,顷刻之间,不少人惨被焚身,惨号撕天!
白居易眼见他出手如此凶残,怒道∶
“你们只是冲着白某而来,别要滥杀无辜!”
赤鼠道∶
“白老头,黄帮主早已下令要把白家杀人鸡犬不留!今天在白家庄内的所有人,绝对没有一个能够活着出去!”
白居易道∶
“好狂妄!你的伤已经痊愈了?”
赤鼠嘻皮笑脸地道∶
“承蒙白庄主关心,小弟的伤早已为吾兄所治!”
白居易的目光这才移往那瞎子身上,问∶
“这位一定是闻名江湖的蝙蝠先生了?”
蝙蝠冷笑,答∶
“正是。”
“江湖传言,蝙蝠只为银两杀当事之人,绝不干赔本买卖而杀害无辜,不知此话当真?”
蝙蝠冷静地答∶
“当真”白居易深深叹了口气,道∶
“那白某今天当可放心,蝙蝠先生不会杀害这里的人,这只是我与你们之争!”
蝙蝠道∶
“你错了。”
白居易一愣。
“此处所有人头都有价,黄帮主说,一干人等,头颅均值三千两!”蝙蝠道。赤鼠插口道∶
“而你,白居易,你的头颅值三万两!”
“两”字出口同时,赤鼠已腾身而起,又再冲向人群,挥掌便要将众击杀。
白居易大吃一惊,急忙拔出佩剑,奋不顾身地挥剑抵挡赤鼠击向宾客的攻势,岂料在旁的蝙蝠同时出手!
刀光一闪!
这一刀,逼开了白居易的一剑,赤鼠顿没阻挠,掌势迅速轰向众人身上!
瞬息之间血花四溅,凄历异常!
白居易心中顾虑众人安危,心中痛苦,立时坐化而死。不亏为诗中之仙,人品高杰。
 ;。。。 ; ;
黄帮主
应在白家庄厮杀连场的当儿,钱柳正在距白家庄不远的小山岗伺伏着。
他在等,静静的等。
静静的等,似乎是他最大的专长。
自出娘胎以来,他已等了十年,他一直在等到一个真正关怀和了解自己的人,这个人可以是一个父亲,或许是一个母亲,甚至是一个知已,一个朋友!
他终于等到了白居易这个父亲,故此他不需要再等候任何人的出现,今天,他只是在等另一样的东西━━一头老虎!
钱柳每日均会在此小岗上静坐片刻,每逢夜色渐浓时,一头全白的老虎总会到此山岗上闲逛,于是他今天便藏身在草丛内,静候着它的出现。
这头白虎,将会是他送给白居易的贺寿礼物!
钱柳如此作,并非希望白居易在宾客面前称赞他,而是希望他能在宾客面前以子为荣!而在把这头白虎送给白居易的同时,他更会唤一声爹,这将会是他有生以来的第一声爹!
昨日替白居易搓穴时,他本已想唤他作爹,不过回头一想,如果在寿筵时才首次唤他,白居易定会倍添开心。
就在他想得出神之际,那头白虎已施施然踱至。
它一边闲踱一边觅食,犹不知自己已招杀身之祸。
蓦地,一柄短刀从草中飞出,正中那头白虎腰腹之间,它登时惨嚎一声,四足发软仆跌,挣扎了几下,终于不再动弹,玉殒香消。
钱柳此时便从草丛中跃出,脸上弥漫着一层戾气!
他本不想下此杀手,可是为了使白居易高兴,也顾不得这许多!
就在他把短刀抽离那白虎的腰腹时,不远的白家庄忽然烈火焰冲天,漆黑的夜空恍似飘荡着血红的流苏,就连钱柳所处的小山岗亦给照得通红。
钱柳极目远眺,只见白家庄已陷入熊熊火海之中!
天,怎么会这样的?
他的心不禁向下沉,他忽然记起那天赤鼠奉黄巢之命来招揽之事。
当下刻不容缓,随即掮起那头白虎,疾奔回去。
血,恍如河水般涌出门外!
门前悬着的那对大红灯笼,也给冲出门外的火舌燃着,不得不倒在一旁自我焚身。
与世无争的白家庄在顷刻之间,惨变人间地狱!
纵使眼前是血河火海,钱柳亦无所畏惧,他誓要跳进这人间地狱中,寻回他惟一的父亲━━白居易!
沿路所见,地上满是被火烧焦的尸体,钱柳发现悟觉和白阿崔的尸体正在火堆中焚烧着,还有福嫂,还有经常在白家庄出入的所有人,他知道,这一切全都是赤鼠的烈焰神掌所为!
不单是赤鼠,还有其兄蝙蝠,和那个元凶黄巢,是他们把白家庄变成人间地狱!
纵是惨变陡生,钱柳的脸容依然镇定如常,他只是忙着在火海中左穿右插,他一定要找回白居易,他要把肩上的白虎送给他,他还要叫他一声爹……
熊熊火海之中,钱柳终于隔着火望见了白居易。
白居易正与蝙蝠及赤鼠周旋着,整个白家庄,仅余下他一人在独力应战。
所有人都死光了,他身上也满是刀伤及掌印,他已距死不远,必败无疑!
他还在打什么?他为什么仍在强撑下去?
是否,他仍在等一个人?还是因为他仍未发现他的尸体,他的心始终在记挂着一个儿子?一个不是他儿子的儿子?
他死心不息……
就在白居易一个转身,刚想挡开蝙蝠一刀时,他那满布红筋的眼睛,随即看见了他!
钱柳冷静地卓立着,仍是掮着那头白虎,白居易于此闪电般之间,他忽然明白了。
这孩子并没失信,也并没有令他失望。
他只是回来得太早了,他应该待烈焰双怪离去后才回来。
钱柳已无法控制心中那份冲动,无论自己生死与否,他也要扑上前去,他要叫他一声爹!这抑压多时的一声爹,他一定要叫出来,他一定要白居易听见!
但当他刚想蹈火而过时,突听白居易“吼”的一声,蝙蝠的利刀已贯穿他胸膛而过,接着红刃抽出,蝙蝠闪电加一刀,白居易的头颅赫然被斩下,一碌一碌地滚到钱柳跟前,他的眼睛仍然充满暖意,像是在叫钱柳快点逃……
钱柳的血像是即时凝结,他想尖叫!怒叫!狂叫!
白居易!白居易!白居易!白居易!白居易!白居易!
爹!爹!爹!爹!爹!爹!爹!爹!爹!
可是他一个字也没法叫出来,他只是呆呆地望着脚下白居易的头颅!
即使现下可以叫出来,亦已经太迟了。
这个曾经对其百般爱护,使他感到人间仍有半点温暖的人,如今再不能收到他的贺礼,再不能听到他的任何呼叫和说话!
他后悔,后悔自己为何在白居易生前不和他多说几句话!直至他死为止,他只对其说了三句话!
只得三句话!
是谁毁了这个他栖身的家?是谁把他快可到手的幸福摧毁?又是谁将他再次推下无边寂寞的深渊,每晚都在苦候着迟迟未至的黎明?
是眼前这两个灭绝人性的凶手!还有那个天杀的黄巢!
钱柳没有呼叫,因为根本无人再会理睬!
仍然没有眼泪,因为哭泣已无补于事!
他惟一想的仅是报仇,为白居易报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