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不过又何须明白?
他只想问,最后一次,也许亦是令他彻底心死的一次!
王潮终于问∶
“那,你是无论如何也不会选我的了?”
温婉叹道∶
“潮,这个问题我早在十三年前答了无数次,想不到今天你又逼我再答一次……”
她凝眸注视王潮,极端无奈地续道∶
“我的答复,依旧和十三年前一样。”
答案,其实在未问前已心中有数,王潮始终期待着会有惊喜,却未料到得到的竟是……
他呆然半晌,最后才木无表情的道∶
“你好狠的心!”
温婉道∶
“不及你待狂虎那么狠!”
此语一出,恩断义绝!
狠?
王潮忽然发觉,他原来恨她,很恨很恨,因爱成恨!
既然始终得不到她,那么,一切都不怕她知道……
他豁出去了。
若要恨她,便要恨得彻底,他要她知道一切,他要她伤心、害怕、流泪……蓦地,王潮发出一丝狞笑,他残忍地道∶
“嘿嘿,是我心狠手辣又怎样?有许多事你还没知道呢!”
王潮语调阴冷,听得温婉内心发毛,他似要告诉她一些十分可怕的事!
王潮笑道∶
“老李一家并非狂虎所杀,那晚我看见的,只是另一个散发汉罢了!”
温婉怦然一惊,她早觉事有跷蹊,但从未想过他会诬害自己义兄,她连想也不敢去想∶
王潮对她脸上惊诧的表情欣赏极了,他索性变本加厉∶
“小事而已!你知道吗?为了得到你,十三年前我所干的事更精彩呢!”
十三年前?温婉心中一沉,狂虎正是在那年失踪,难道……
王潮续道∶
“那一年,我向你求亲不遂,心中又妒又恨,既然我得不到你,狂虎就更不配得到你,终于有一晚,我在他的酒中下了剧毒!”
温婉全身皆在震栗,她缓缓站起,一步一步向后退。
“狂虎喝罢那杯酒后便倒地翻滚呻吟,不一会已僵止不动。我以为他已气绝,遂把他拖至这雪岭埋在雪下,更为防其尸遭人发现,便以火烧毁其貌,本是其貌不扬的他就更不似人形,即使被人发现,也认不出是他,哈……”
王潮的笑声是那样阴险,犹如毒蛇响尾,杨行密听罢此番前因后果,不禁毛骨悚然!
难怪狂虎的声音如斯刺耳,他喝下的剧毒,没有令他哑掉已算万幸!
杨行密身边的老父早已听得胸膛起伏,这种恩将仇报,来绝人性的所为,任谁听了皆会齿冷,何况是杨天霸?
狂虎却是出奇平静。
温婉已泣不成声,不知是为狂虎的遭遇而泣?不是因为自己是祸水红颜?
她凄然地、反反复复地道∶
“是……我害了他,是我害了他!”
王潮见她伤心,意态更狂,站起来步步几她进逼,道∶
“确是你害了他!因此你也得到应得的报应,正如马殷刘谦所言,他早于八年前已回来此雪地匿居,可是你等他十三年,他居然不回来见你一面,你说,这可是你的报应?”
温婉梨花带雨,摇首∶
“不,他一定会回来!”
王潮冷笑∶
“我也是这样的想,不过他只是回来找我!我把他弃尸雪地,他总有一天会回来找我报仇!”
就在此时,一个如夜鬼般的声音突从王潮背后冷冷传来,道∶
“你……错……了……”
雪在哭。
王潮回头一望,只见一人正背向他与温婉,站在洞中最阴暗之处。
此人一头散发如同鬼魅,背影稔熟,一看之下,王潮足下一软,仆倒地上惊呼∶“是……
你,狂虎!“
狂虎本与杨行密父子藏身蛇堆,谁知却蓦地现身,杨行密想制止也来不及,此刻就连他父子俩亦在王潮及温婉面前无所遁形!
想不到,狂虎此番现身,只为对王潮说“你错了”这三字……
王潮不料狂虎会栖身此洞,更不料洞内还有当晚抢救虎头的长发小孩,最令他震愕的是,坐在这小孩身旁的,正是屠杀老李一家的疯汉,此际正目露凶光地瞪着自己,那柄丢在他身旁的寒刀,仿佛亦在静静的冷视着人间恩怨……
温婉却毫不害怕,反之无视杨行密父子,雀跃地向狂虎走去,但狂虎即时喝止她∶
“别……过……来……”
温婉愕然顿足,他的喝止声是如斯急切,听来甚怕她看见什么似的,她忽然明白了一个她一直耿耿于怀的疑问,恍然道∶
“我明白了。虎,八年来你从不回来见我一面,就是不想给我瞧见你……这张脸?”
狂虎的语气出奇的冷淡∶
“你……明白……更好……”
温婉柔声道∶
“虎,别傻!由始至今,我对你,都不是因为你的脸,无论你变得多丑也毫无分别,你应该比我更明白……”
狂虎无语摇头,看来并不认为她不会因这张丑脸而变。
就在二人怅然之际,王潮已乘狂虎不觉,蹑手蹑足地爬向洞口,刚想溜之大吉,倏地一条小身影如风扑前把其拦阻,王潮抬首一望,正是当晚的长发小孩!
狂虎陡然道∶
“由……他……去……吧……”
他头也不回,已知发生何事,此语一出,不仅杨行密、温婉及杨天霸为之愕然,王潮的错愕更不比众人逊色。
温婉急道∶
“虎,马殷刘谦已伙同过百门众于山腰驻足,王潮必会去通风报信,你怎可如此便放他离开?”
狂虎没有反应,却从怀中掏出一残旧布包扔给王潮,王潮慌忙接过,拆开一看,只见布内的竟是半团灰白之物,枯干不堪,看来保存其久,如今猝然重见天日,顷刻随风而化,撒了一地白色的灰,宛如一段久远的、逝去的情……
然而王潮在这半团物体昙花一现之间,早看清了那是什么,此际他的脸色甚至比遭人掌掴更为难看,错综复杂,呆立良久,才道∶
“原来你当初并没有吃下它,好!既然你已把它还给我,此后我俩扯平,下次见面时,你不需要再份作既往不究,我亦绝不因此对你留情!”
他说罢看了看狂虎,又看了看温婉,终于转身悻悻离去。
杨行密虽没瞧见那半团东西,也略猜知一二,故亦没再阻挠王潮,只是回到杨天霸身畔,但见老父面色一抹铁青,呼气如雷,连忙解开他的哑穴,岂料杨天霸即时暴喝∶
“禽兽!”
喝声震天,洞中砂石又再飞扬!
他斜瞅狂虎,怒道∶
“你义弟是一头禽兽,你今日不杀他,放虎归山,后患无穷!”
狂虎断续道∶
“这是……给……他的……最后机会,正……如……先前……我不杀……你,也……是……给你……一个机会”狂虎说着把脸转向杨天霸,他看着他,瞪眸不转,一字一字续道∶
“但……愿……你俩……都不会……令我……失望……”
此番肺腑之言,杨天霸听罢勃然变色,一时间无辞以对,索性闭目装作不听。杨行密只觉老父自听罢琴音及狂虎的过去后,双目流露的疯意似渐有改善,他但愿自己并没有看错,此时温婉却道∶
“不!王潮绝对会令你失望!我相信他已赶去出卖你,虎,我们立即走!”
狂虎道:
“走?好,你……自己……走吧……”
温婉一怔,道:
“我不走!要走!我和你一起走!”
狂虎道:
“你……为……何……要……与我……一起走?”
温婉急道:
“虎,我如今开始明白了,若你是因害怕自己的脸会吓怕我而不敢回来再见的话,那么……你在此雪地匿居,或许只因这里是最接近我的……”她本想说这里是最接近她的地方,却欲言又止,害怕此语一出,狂虎会当场否认……
可是她的话,纵是杨行密父子亦完全领会,更何况是狂虎?
狂虎瞿地冷笑一声,冷地根本不像他自己!
“别……自作……多情!我……主人……在此……救我,且……传我……武艺,情深……义重,我……回来此地……只为纪念……他……”
他说的也是情理之言,杨行密曾见他如何思忆主人,故他为其主人匿居于此亦不足为奇!
温婉固然不信,道:
“无论如何,我等了你十三年,只要你愿意,我俩还是可以回头!”
回头?
她仍是昔日的她,他却已非昔日的他,如何回头?
他这张如鬼丑脸只会令她受尽人间羞辱耻笑,难道真要跟他一世活在此雪地不成?
狂虎道:
“谁要……你……等?你……早……应嫁给……泠……潮,免得他……把我……纠缠……”
“不!”温婉忽然抢前,从后拦腰紧抱狂虎,兀自坚持道:
“我不喜欢他,他的心太丑陋!我只对你……至死不渝!”
狂虎的身子一阵颤抖。
到了此时此地,他还能说些什么,但有一番话,他不能不说,他已有所决定!
他陡地仰天狂笑,凄厉非常,道:
“嘿,你……真的……对我……至……死……不……渝?”
温婉把脸埋在他的虎背中,柔声道:
“你明白的,又何必问?”
狂虎冷笑道:
“好……”说着突然甩开温婉的拥抱,回头盯着她!
温婉当场呆立,他的脸近在咫尺,她可以把他看得清清袅袅!
太清楚了!
无论男女,当有天发觉自己深爱的人竟然变丑,而且丑得难以忍受的时候,到底该如何办?
倘若勉强勾留,那自己每夜沙漠玫瑰回之时,一睁开眼便面面对一张如恶鬼般的丑脸,简直是一个一生一世也无法摆脱的沙漠玫瑰魇,寝食难安!
可是,倘若一走了之,那自己当初所说的一切海誓山盟,岂非变作慌言,化为泡影?真是费煞思量!
到底应否继续留在自己深爱的人身边,还是——逃之夭夭?
温婉的肯眸睁得如铜玲般大,但目光却在不断收缩,目瞪口呆!
狂虎皮笑肉不笑地道:
“他……心……丑,我貌……丑,你……真的……跟我?”
温婉简直无法相信世间真有这样丑的脸,小脚一直的向后退……
退退退退……
她终于退至洞口,泪,恍如江河缺堤,洒满她的面颊衣襟,她白地转身离去……
她终于逃了!
狂虎静立如故,但杨行密瞥见他双目泛起一片泪光,这片泪光并没有淌下来,仅在眼眶内自生自灭,无奈随风而干……
想不到结局竟然会是这样的!竟然会是这样的!
洞内一片悄寂,悄寂得近乎死,一个痴情女子的心死!
还是杨天霸首先打破悄寂,他倏地喟然叹道:
“所谓至死不渝,鹣鲽情浓,到头来敌不过丑脸狰狞,也都不过如此……”
他向来高亢疯狂的情绪此刻竟是出奇平静,仿佛完全变为另一个人!
不错,到了最后,海枯石烂。永不磨灭的并不是“情”而是脸,一张丑脸!
狂虎回望这个生人勿近的杨天霸,发觉他的语气不无唏嘘之意,他的背后,可也有一段不足为外人道的痴心往事!
他没有细想下去,只觉血气一涌,连忙坐下调息。
适才他本在紧张关头,却妄自现身,还说了这么多话。沿幸仍能把持,一会已然平复,徐徐道:
“我……还要……六个时辰……方才……行功……完毕,此刻不……能走动,无……法……离去,你们……还是……走吧……”
杨行密走到狂虎跟前,并没有张口说半句话,他以行动来代替说话。
他坐在地上。
失望,是一种很可怕的感觉。
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