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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料到金甲军众在回程途中,却于岷江下游发现给温涛冲上滩头的住温与杨行密。二人早已昏迷不醒。奄奄一息。
而杨行密、住温的出现正是钱柳所编故事的最大破绽,仅因只要杨行密苏醒后道出真相。
钱柳一直守在二人身畔,就是俟他俩稍复知觉时便即时告诫二人别把真相和盘托出。
不过有一点却真的大出钱柳意料之外。黄巢这回计划徒劳无功,更损失死囚双奴两名猛将,却并不如何震怒,相反发现杨行密后更是喜上眉稍,令人百思不得其解。
然而就在此际,就在此天下第一楼,就在黄巢对其所说的一番话中,钱柳终于知道所为何因。
黄巢之喜,皆因他发现杨行密是个难得奇才,这个发现似乎比与沙陀城结盟更为重要。
其实住温又何尝不是块材料?黄巢何以偏要钟情于杨行密?钱柳虽不明,但不问。
黄巢已为杨行密今后妥作安排,而为了这个安排,金甲军窥觎神锋的真相必须隐瞒。
对于隐瞒真相一事,他相信钱柳绝对有此能耐,甚至比塞诸葛更有能耐。
只是,钱柳隐瞒真相的能耐实在较他所想为高,黄巢自以为知道了真相,却没料到,他所知真相并非真相。
真正的真相,早已深深埋藏于钱柳心坎这内。
也许,直到永远。
杨行密与住温,几乎是在同一时间苏醒的。
他甫张开眼睛,便见住温昏睡其侧,满头大汗,小嘴巴还在声声叫着爹,可知正在做着恶梦。
杨行密立时轻轻推他,低嚷∶
“住温,住温……”
住温搓了搓他那双惺松的大眼睛,也醒了,睁眼一见杨行密,登时喜不自禁,一把捉着杨行密的手,雀跃问∶
“杨行密,是……你?我……我们还没有死?”
绝境救生何其渺茫?难怪住温一时难以相信事实。杨行密莞尔点头,却没有注意周遭环境。
二人放眼一望,但见自身正卧于一张宽敞软榻上,而安放此软榻的这间卧室,足可容纳百张软榻,可较我们住家庄的厅堂更大啊!但……这里……到底是什么地方?这里到底是什么地方啊?
面对如此陌生而广阔的空间,住温只感到惘然失措,依旧在问着同一问题。杨行密苦笑,他同样也是人海中一个孤单无助的小孩,他又如何解答?
这个地方连一间卧房也如此宽阔惊人,相信其他地方更是大得难以想象。
就在此时,门外传来了答案,一个惊心的答案。
“这里是━━金甲军!”
语声方歇,一个人已推门而进。
从适才那句答案的沉厚语调听来,来人想必是一德高望重的长者,但杨行密二人赫见进来的居然是一个年约十六的颀长少年,灰衣一身,容貌忠诚,亲切可掬,杨行密不禁放胆问∶
“这里……真的是金甲军?”
灰衣少年毫无架子,大方地答∶
“不错,是我们金甲军众于岷江畔把你俩救起的。”随之自我介绍∶
“我叫尚让。”原来此灰衣少年正是尚让。
杨行密闻言倒抽一口气,似是不相信置身之处竟然是金甲军,住温久居乐山,孤陋寡闻,搔了搔小脑袋,压低嗓子好奇地问∶
“杨行密,金甲军究竟是啥?”杨行密答∶
“住温,金甲军是江湖一代大帮,与排名稍次的沙陀城已几近瓜分整个武林。”
住温虽曾听住帅提及江湖中有许多名门大派,但如今自己竟身处其中之最,吓得伸了伸舌头。
尚让见这仅浅浅一笑,转脸对杨行密道∶
“杨行密,家师黄巢欲与你一会,你自己可走得动?”
杨行密一愣,心想∶
“黄巢?他……他是一代枭雄!为何要见我?”
住温劫后余生,甚害怕自己独个儿留在室中,且杨行密是他最熟悉的人,连忙道∶
“杨行密,别留下我,我要和你一起去。”
杨行密回望尚让,目光似在恳求,尚让向来心肠甚软,温言道∶
“无妨,相信不会碍事的。”
言罢即缓步而出。
杨行密与住温一直跟在尚让身后,穿过长长的回廊和一望皆是的庭园,才瞥见庭园的围墙上刻着“杨柳阁”三字,方知适才置身之卧室只属杨柳阁其中一间而已。而他们正向杨柳阁的殿堂步去。
杨行密忽然记起昏沉中所听的一句话,便附嘴在住温耳边悄声道∶
“住温,一会无论遇上什么人,也不要说出那黑衣少年破了‘群鸟蚀日’的事。”
住温奇道∶
“哦?为什么?”
杨行密道∶
“也没什么,只是……江湖险恶,万事须得谨慎。”
住温很乖地点头,此时,尚让已把二人带进殿堂之内。
赫见杨柳阁殿堂壮阔非常,却无侍卫。殿后排的高墙上,竟挂着一幅巨大牌匾,上书两个黑白分明、笔划苍劲的大字━━
“杨柳!”
可知书此牌匾的人对“杨柳”何等重视!殿堂之上,一个人正稳坐中央,身后站着一个头戴无常高帽的古怪男子。
稳坐的人眉目生威,使人一望便知他是一个绝对有资格睥睨苍生的人,一个也许将会黄巢天下的人。
杨行密刚见此人,立即便知道他必是统领这一代大帮的帮主━━黄巢无疑。
尚让向黄巢躬身一揖,道∶
“师父,杨行密已经带到。”
黄巢正在喝茶,懒洋洋地“唔”的沉应一声,并有多话,也没有望向杨行密、住温。
他身后站着的正是塞诸葛,此人最懂看帮主的眉头眼角了,即时会意,暴喝∶“大胆小子!晋见我们一帮之主,还不下跪?”
住温其实进来时早被黄巢威势所摄,如今遭塞诸葛如此催喝,他毕竟是个八岁稚童,当场院跪下了,不过心中却想∶
“好威风啊,只要能成为一帮之主,号令天下,所有人亦必须如此向自己下跪,难怪爹如此热衷于复兴我们住家了。”
小小心儿由这一跪开始,便已种下日后誓要黄巢天下武林大志。
可是杨行密并未像住温般如言下啮,他依旧挺立,道∶
“黄巢,我虽被金甲军所救,却绝对不能如此便屈膝人前,甚至是你!”
此语一出,一旁的尚让陡地变色,他知道杨行密已经闯祸,任何人也从未对其师这样无礼。
只见黄巢突然把手中清茶一干而尽,这才斜眼一瞥杨行密,沉声道∶
“小子好倔强,但任何人在老夫眼前,都必须屈膝下跪!”
说罢手掌一扼,登时把手中杯一扼为二,双指一弹,两块破片已如电射出,直射杨行密双膝而去。
换了平时,以杨行密不错的轻功底子,纵使两块破片快绝,或许仍有机会避过。可是他如今新伤初愈,气力不够……
“喀□”一声,杨行密左右膝盖难抵其锋,惨被震碎,杨行密剧痛之下,双脚更似无力支撑,当场便要跪倒……
黄巢纵声大笑,心忖杨行密这次必难逃一跪,谁料定神一看,但见此子虽是膝盖碎裂,仍咬牙强忍剧痛笔直的挺立,好傲!
饶是惯见良才,黄巢亦不由变色,变得更有喜色,他毅然翘起拇指豪气地大赞∶
“好杨行密!好人才!老夫真是愈发欣赏你了!由这刻开始,老夫决定要你成为我黑云密布腿法法传人,快向师父行行拜师之礼━━跪!”
语出突然,尚让想不到师父竟然再收徒儿,住温则更错愕。他刚才早已被黄巢雄风所吸引,心想如能有此得力靠山实几生修得。他与杨行密俱属当世高手之后,为何黄巢偏要拣选杨行密?心中随即涌起一种酸溜溜、不是味儿的感觉。
塞诸葛闻言则神色自若,看来他早已知道今日将要发生的一切。
然而杨行密除了一愕之外,竟无悦色,亦无下跪之意。
谁不希罕成为黄巢弟子?这个杨行密有幸得宠,居然这样不识抬举,叫黄巢如此难以下台,帮威何在?黄巢霎时面色一沉。
就在杨行密与黄巢僵持不下之际,蓦地,两块小石从门外急速射进,“伏伏”两声,打在杨行密膝后。
杨行密膝盖本碎,这两块石子虽未挟劲,但如此从后急撞之下,当场把杨行密双腿撞曲。腿一曲,身难再直,杨行密“啊”的一声,随即跪到地上。
只见两个人缓缓走进殿堂之内,为首一个正是钱柳,他身后的是最近才跟他的花贱。
杨行密乍见钱柳,迅即大骇,心想自己在错沉中所听见的话定是他说的无误,震愕问∶
“又……是你?你……怎么会在这里出现?”
钱柳并没回答,仅徐徐步至黄巢身旁,黄巢笑着代他回答∶
“因为,他是老夫第二入室弟子━━钱柳。”
原来如此,杨行密当下恍然,难怪他在昏沉中听见那女孩唤其作钱少爷。
再看那个女孩,漂亮清澈的眸子正好奇地瞧着自己,仍站于钱柳身后,仿佛是他的影子,显见她是服侍他的,而且是心甘情愿的服从。
就在杨行密沉思之间,倏地,又听黄巢朗声而道∶
“好!拜师之礼已成!杨行密,从今日起,你便是老夫第三弟子,你大可留于此杨柳阁与你二师兄共住,彼此必须和睦相处,知道没有?”
杨行密还想站起来顽抗到底,可惜适才一跪已令他再难有余力支撑而起,况且他这一跪无论是否出于自愿,终已礼成,大势已去……
蓬门淑女,一入侯门深似海,人海孤鸿,一入天下又如何?
黄巢又是转脸对钱柳道∶
“六六,为师尚要忙于会务,你就先留下与你三师弟好好了解吧?”
言罢离座而起,扬长而去,塞诸葛固然紧随其后,尚让也不欲打扰两位师弟,遂也一并离去。
诺大的殿堂便仅余下正在下跪的杨行密、住温,还有钱柳与花贱。
黄巢甫一离开,住温随即又生龙活虎般跃起,赶忙掺扶杨行密,还一边向钱柳伸了伸舌头,装了个鬼脸,啐道∶
“死大头,若非你用石块撞得杨行密跪,他才不会跪呢!你是奸的!”
杨行密在住温花掺扶下勉强站了起来,出言劝阻道∶
“住温,别这样说!他……他是为了我好!”
此语汇出,钱柳素来漠然的目光陡地向杨行密斜斜地一瞥,似在他黑暗寂寞的世界中见到一丝微弱的光……
住温犹不明白,大惑问∶
“怎么会呢?他分明是帮他师父要你下跪,好叫他师父能易于下台罢了。”
说话之间,钱柳再没理会二人,迳自举步欲去。
杨行密连忙叫住他道∶
“我只想问你一件事,我爹到底怎样?”钱柳蓦然回首,一双冷眼出奇地泛起一丝悲哀,像为杨行密悲哀,他平静地、公平地宣判∶
“死了。”
晴天霹雳,杨行密仅知道自己父亲被一只巨爪拖进千佛洞内,却始终未知他是生是死,如今得最后幸存于千佛洞的钱柳出言证实,整个人不禁呆然落泪。
住温也急忙抢上前问∶
“那我爹又怎样?”
钱柳冷冷道∶
“他并不例外。”
说着再不流连,这次是真的离去。
住温难以置信这是事实,犹在钱柳背后童稚地呐喊∶
“我不信!你骗我!你这死木头没安好心……你……骗……我……”呐喊之间竟泣不成声,一切已不由他不信、不哭!
花贱腼腆地看着二人,忙低下头道∶
“对……不起,其实帮主早已派人往千佛洞再行查察,也没发现两位令尊尸首,所以推断他俩早给大火烧得尸首无全。钱少爷……他为人虽是古怪一点,但……他绝不会骗你们,他……他……是好人!”
夜已悠悠地跨进窗内。
窗内,钱柳又如石像般在窗旁静静坐着,他仿佛永远都是这样凭窗看天,他仿佛永远都是那种只望天能“守得柳开见月明”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