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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太太,是三少。”福庆看了庄楠一眼答道。什么乱七八糟的称呼,都把我弄糊涂了。“妈咪,是小舅舅啦。”楠儿出声解惑。“我去书房见爸爸,妈咪你也累了,让庆姨陪您回房休息一会儿好不好?”
见我不作声,福庆便来扶我上楼,同时在我耳边开始事无巨细的汇报这一个礼拜庄园的琐碎事。我茫然的听着,也不知道自己听到了什么。
“宇儿打过电话回来吗?”我问她。这个女儿也有一阵子没和我联系了。即使知道她有随遇而安的本事,可也免不了担心。
“大小姐两天前来过电话,说是手头的事情告一段落就要回港呢。先生知道小姐要回来,也高兴得很。三少还说要小姐领养两头非洲的大苯象。”福庆满脸俱是笑意。
“这么说逸华这阵子倒是常往庄园来喽?”我皱了皱眉。
“呃,这倒是,这些天常看见三少的。不过一般都是徐小姐陪着一起来的。有一次先生还留了他们一同吃饭。”福庆忙不迭的回答。
“好了,你出去吧。我真是有些累了。”我对她说。福庆刚退出去,卧室的门便又被推开了,是庄恒。我定定看他走近,走到我身边。感受他轻柔的吻印在我的额上。
很长的时间,我们就这样一坐一站,我将头贴在他的腰间,他静静的环住我,让他那强烈却不霸道的气息将我包围。房里静的只有落地钟的摇摆声。有那么一瞬,我只想就这样直到永恒。
不知过了多久,他低低笑道,“好了,傻丫头,让我看看你。”我这才缓缓放开他,抬头对上他俱是浓浓暖意的眸子。我打量了他一下,这些天没见,他鬓角的白发似乎又多了几茎,人也清瘦了。正要开口说话,不想他却先一步皱眉道,“你怎么瘦了?在那边不适应还是太累了?怎么交流也把自己弄得这么辛苦?”
我不禁失笑了,摇摇头,站起身来。“你还不是一样。光会说我。”他一愣,眉头总算是舒展开了。
梳洗了一番出来,庄恒抱臂立在窗前,凝视着窗外的山山水水。那背影一如当年的高大挺拔。心中难以言喻的悸动促使我走过去,伸手环住他的腰,将脸贴在他的背上。他沉沉的笑了,也不转身,只是拍抚着我的手背。“洗好了?要不要睡一会儿?让她们送了些早餐上来,去,把牛奶喝了。”
我任他牵了我到躺椅上,任他喂我将牛奶喝下,任他给我盖上薄被。他将额前的碎发捋到耳后,然后握了我的手,靠在一边静静的陪着我。我闭了闭眼,复又睁开。有些话,有些问题好像实在不应该在此情此景之下问出口,可我终究不是个能带着满心的疑问安然睡去的人。
“恒,我…………………”我出声唤他。他叹息一声,放开了我的手,“想问什么?”我让自己稍稍坐直了一些,“我看了今天的报纸。为什么?你的合作对象怎么会是劳长安?黎隆源呢?我怎么从来不知道你会有兴趣跟他们合作。”
“蕴茹,我是个商人,在商场上没有永远的朋友,也没有永远的敌人。黎氏的人事变动给我们的合作创造了平台,彼此都有兴趣,赚钱的游戏罢了。”他随意的解释,一如对待媒体和记者那样,顿了顿又道,“你不是对这些没兴趣的吗?”
我不答话,又问,“我去广州之前是怎么回事?我知道庄氏的股价一直在跌,这两天才有好转。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庄恒一笑,淡淡道,“金融市场上,这一秒不知下一秒事,升升跌跌不都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吗。这些事,你不用操心的。”
我为之气结,这等于什么都没问出来嘛。如果我再追问为什么我弟弟会时常到庄园来,庄恒是不是该嗤笑我的小肚鸡肠,疑神疑鬼了?
电话铃响,庄恒起身去接。我重新躺下闭目养神。只听他简短的恩了几声,便挂了电话。走到我身边,俯身给我把被子盖盖好,又抚了抚我的额头,然后轻叹一声,转身出了卧室。
第36章
我心中烦躁,也睡不住,索性起身按了内线,只吩咐,“把这一周的剪报给我拿来。再送一杯咖啡上来。”庄园内有专人负责将于我们庄家有关的新闻分门别类的剪辑收集起来,存放在庄园的小型图书馆内。我一直都认为我们都是书写历史的人,这些白纸黑字的东西理应好好整理收存。
斜倚着床榻,我一张张翻看着报纸,这才知道,近一周来庄家几乎天天都是财经版的头条。我走后的前三天,多是庄氏股价震荡,根基不稳的利空传言。并有消息指出,有力量雄厚的财团正在趁低吸纳庄氏股票,实行强行收购。有业内人士预测,一旦廉署定了庄恒的罪,庄氏集团便会垮台易主。还有人称,21世纪第一场举世瞩目的收购案正在进行中。
直至第四天,风水突转。香港早报标题赫然写着,“庄氏太子爷北京会高层,庄氏内地投资一路绿灯。”配的照片是庄楠与商务部副部长共同举杯。文汇报头版,“廉署声明庄氏奉公守法,金紫荆勋章终将授予庄恒先生。”紧接着当天的香港财经报便显示庄氏的股价一路稳步走高。同日,有消息放出,“黎氏集团主席黎隆源先生辞职,由其夫人行代主席一职。”市场哗然,黎氏的股价下跌百分之10。然而当晚的香江周刊便拍到了庄氏高层李继刚夜晤黎劳长安,详谈甚久。
第五日,浅水湾新楼盘开幕,庄氏集团副主席庄楠与韩氏集团执行董事韩津共同主持。下一代的财团接班人局势终是明朗化了。有媒体问,“庄先生对这一阵子庄氏的连番动荡怎么看?庄恒先生在授勋之后还会有什么新的举动吗?”
楠儿的回答是,“我们喜欢挑战,同时也有能力应对动荡。家父自始至终热爱香港,也时常教育我们要与香港与中国大陆共繁荣。任何试图扰乱庄氏,扰乱香港经济的行为,家父都不会姑息。”
仅仅是一沓报纸,已让我感受到过去一周的斗智斗利,变换风云。对牵扯进来的人来说恐怕各都可以用惊心动魄来形容。然而就在庄氏、庄恒至关重要的一周里我却在广州,不曾参与分毫。我苦笑,我的丈夫的确厉害,仅仅一周的时间就这么干脆利落的打了漂亮的翻身仗。从廉署的调查对象到紫荆勋章的授勋者,连中央的支持都握在手中,同时还不动声色的让黎氏易了主。有这么个男人在身边,我该庆幸还是该颤栗?
突然我想起了一件事,又急急将报纸从头翻了一遍。在整个一周的时间,庄家、黎家、甚至韩家都涉入了,唯独施家由始自终都没有一点的新闻,仿佛完全不曾参与过这件事情一般。大哥真的是那么沉的住气的一个人吗?不是我有偏见,可他实在不像是在这样的局面下还能不动如山的人。我私心里倒是期盼他能心无旁骛,专心于施家的版图,平平稳稳的就好。
快到中午的时候,我下楼去。在二楼的书房门前碰上了正好出来的逸华佳冉他们。我驻足冲他们微微笑笑,“姐。”逸华唤我,眉宇间似乎有几分不明的忐忑。我刚想说话,佳冉便走过来抱了抱我,“好久没见到你了,我这阵子都忙疯了。穆怡不在,你跟杨林又出差,就剩我一个人在这里没日没夜的熬着。”话是这么说,可光看她神采奕奕的样子便知道忙有所值了。庄恒从来都是一个知人善用,且不亏待下属的老板。我放开佳冉,望向我的弟弟。
我们虽不见得有多亲近,可毕竟是一母同胞的至亲,流着相同的血,骨肉天性割舍不掉。对逸华是这样,对大哥亦然。
“呵呵,刚想上去看看你醒了没有,没想到你自己下来了。”庄恒和楠儿父子俩也走了出来。庄恒笑着转头拍了拍逸华的肩膀,“来,一起吃饭去。上次总算让你承认茅台比路易十三有滋味了吧。”说着揽了我的腰缓步下楼去。
“真的?能让小舅舅承认这个简直太不容易了。”庄楠也打趣道。
一桌子人把一顿饭愣是吃的热热闹闹的。我强打精神的看他们说说笑笑,又一搭没一搭的吃着庄恒挟给我菜。
“老板,利通银行和广兴证券的冯总和杨董今晚代表银行证券业设宴请您,说是庆祝您荣获金紫荆勋章,您去不去?”席间佳冉问。
庄恒转头看了看我,我皱了皱眉,他一笑便淡淡道:“老朋友们客气了。庄楠替我去告罪一声吧。”
“是的,爸爸。”楠儿答道。
吃了午饭后,庄恒照例是要小睡一会儿的,便先上楼去了。佳冉和庄楠要回庄氏去,逸华也要离开。我开口唤住了他们,“逸华,你等等,我有些话跟你说。楠儿你们只管去忙吧。”
“这,妈咪,还是我送小舅舅吧。他没开车,我这也正好顺路的。”儿子马上道。
“是啊,你要是下午闷得慌,我陪你去逛街好了。反正手头上的事都不急,我们好久没聚了。”佳冉随声附和。
我懒得去探究他们到底是什么用意,赶在逸华也要开口之前抛下一句,“逸华跟我来。”便先离开饭厅,不理会儿子在后面唤我。
“姐。”逸华跟了来,看似有些无奈,也有些不知所措。我压下心中的不安,要他坐下。看他举杯品茶的动作,神态竟让我在恍惚间看到了几分父亲的神态。在施家,长得最像父亲的人应是施逸荻,其次当属逸华了。只可惜,逸华的性子不像父亲,至少他没有父亲的那份刚强。这也难怪,他是家中最的宠的幺子,从没经历过什么变故苦难。
“说吧,我知道你有话想跟我说。”沉默了一阵子,我道。
他神色不定的望了我一会儿,终于别开眼去,缓缓道:“姐,我把我手里的施氏股份卖了。”
我脑子轰的一炸,霍的站起身来,连带着打翻了一杯滚烫的茶水都不自知。虽是做好了心理准备,可也没想到竟要面对弟弟的这样一句话。
“姐,姐,你怎么了。”逸华赶上来扶住我,手忙脚乱的想给我擦拭衣服上的茶水。我揪住他的衣襟,一字一句咬牙问道:“卖给谁了?为什么?”这是父母给我们的,是施家江山得以巩固的基础,他竟然跟我说卖了!
逸华低了头不敢正视我,“卖给姐夫了。”
我愣了半晌,堪堪跌坐在竹椅上,发不出半点声音。我情愿他告诉我卖给旁的任何人都好,只要不是庄恒就好。我不要庄恒和施家的家业有什么样的联系,不要!“为什么是他?你为什么要这么做?”我狠狠地瞪着我的弟弟。一个让我觉得陌生的弟弟。
“姐,你听我说。我的兴趣和专业都是IT。可大哥怎么都不肯在这方面让我有所作为。他处处压制着我,弄了个快倒闭的皮鞋厂让我管理。姐,你不明白,这些年我在施氏集团根本就是一个笑话。姐夫刚好要发展新的领域,请我来全权负责,我也想学以致用啊。”
“学以致用?逸华,这就值得你拱手让出所有施氏的股权,心甘情愿的做个打工仔?就算你要进庄氏,你大可以跟我说,你怎么能招呼都不打一声就转手卖出你的股份。你置我于何地又置大哥于何地?你对得起父亲母亲吗?”我心中恼火直至,劈头盖脸的连连质问。
逸华也恼火起来,放开我,松了松打着的领带,“我要再不套现,由着大哥这么折腾下去,哪天施家破产血本无归才叫后悔莫及!”
我扬手一个耳光扇了过去,清清脆脆的一声响,我呆住了,逸华也呆住了。
半响,他咬牙惨笑,“好,这一下就算你替爸妈打的。打完了,我也不欠施家什么了。从此之后,施氏的一切再与我无关。姐,我劝你也别趟这汤浑水,姐夫和大哥爱怎么斗都随便他们,我的股份加上你的,姐夫手中的施家股份早已超过大哥,结局是人都知道了。你还是安心当你的庄太太吧。”说完,他头也不回的离开了花房,留下我一个人呆滞的坐着。他的一字一句都如魔咒一般冲击着我的大脑,与施氏再无干系,怎么可能呢?我怎么可能忘记我的姓氏,我的家族,我的父母?
门外有服侍的下人探头探脑的,在对上她们好奇的眼神的一刻,我强逼自己冷静下来,我告诉自己,也许一切还有转圜的余地。回一回气,我冷冷的冲外头的人扬声道,“去人看看,把大少爷给我叫过来。”一个小丫头应声去了。不一会儿就来回复我道,“太太,大少爷送施先生回去了,不在庄园。”
“先生呢?午睡醒了吗。”我问。庄恒午睡的时候旁的人是不敢打扰的,楠儿估计还来不及向他父亲告知我与逸华单独谈话的事。想他急急忙忙赶到广州,说是要带我在内地好好游玩一个月,现在才知道他千方百计阻止我回港是为了什么。真是我生养的好孩子,一心一意的向着他的父亲。
“先生刚醒,在找太太您呢。听说您在花房,先生请您稍候,他一会儿就来。”她的话音刚落,我便遥遥见到庄恒朝这边走过来。好,我也不去问楠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