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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九月的眼泪流了出来。
*
慕君彦坐在床边，静静地望着床上闭着眼睛昏睡的小女孩，她的小脸那么瘦，瘦得放不下他一个巴掌，她的眼角，就算在梦中，也挂着泪痕。他不能确定此刻她有没有梦。因为，她已经，又在床上躺了两天两夜，却依然没有想要醒来的意思。
这个让她头痛胃痛心更痛的小女孩，有多少时候，他真恨不得一掌拍死她。为分别了整整五年，为什么她半点没有长大，反而越来越傻？
“少爷，您吃点东西吧。”钟敏轻手轻脚地走过来。
“我不饿。”他的声音闷闷的。
“还是多少吃点吧。不然等少奶奶醒来，又该心疼了。”钟敏眼睛红红的。
“嗯，先放着吧。”他终于还是，再一次被这个拿生命威胁他的疯丫头给降服了。
“少爷，我刚刚去楼上打扫，看到了少***日记，您看要不要收好？”钟敏犹疑着问。
“不用，保持原样就好。”慕君彦轻声说。
钟敏，是他唯一允许在这座别墅里自由出入的人，因为，她是小雁鱼执拗而偏执地叫妈妈的人。她固执地叫她妈妈，甚至老妈，而且，霸道地要求他也这么叫。
她一直以为自己从来就没有妈妈，他不忍心告诉她，其实，她的妈妈很漂亮，跟钟敏一点也不像。
别墅上下三层，第一层他们共用，第二层全部归乔雁鱼所有，而顶层，毫无例外地是慕君彦的专属领域。他喜欢运筹帷幄俯瞰众生的那种感觉。而小雁鱼，喜欢被团团包。围热闹非凡的感觉。所以，就算选楼层，她也选中间的，像夹心饼干一样，她要最甜蜜的那一层。
小雁鱼有自己的书房，书法里乱得一塌糊涂，却又坚决不允许别人动一下，她说她乱得有章法，什么都在手边，触手可及，动了地方她就找不到了。所以，她的日记，至今呈现一种摊开的状态，日期就永远定格在了她不辞而别的那一天。
根本不用翻看，这些年，慕君彦对那本日记早已经烂熟于心。她的日记，他的记忆，重叠起来，就还原了那段小木鱼生命中缺失了的璀璨时光。她二十二年生命里最最灿烂辉煌流光溢彩的幸福时光。
可怜的小木鱼不是没有幸福过，而是，所有的幸福她都恰好不记得。她的背后仿佛有一双无形的大手，将她生命中所有的幸福全部遮住，只剩下茫然无助和孤独凄惶。
那时候，她叫小鱼，只叫小鱼，没有别的名字。从孤儿院逃出来以后，她就不愿再叫洛燕语。因为，怕被抓回去。如果有人非要追问她姓什么，她就姓木，她叫木小鱼。
于是，大家就亲切地叫她小木鱼。小木鱼十六岁，独自一人生活在海边。白天在茶楼弹琴，晚上在酒吧驻唱，一个人，生活得有声有色。
然后，她就遇到了生命中的单翼天使，她的早已经被彻底遗忘了的天使哥哥。
*
那晚的夜色格外美丽。月伴潮生，皎洁清朗。天空是神秘的宝石蓝，月光是温柔的薄轻纱，沙滩微微泛着晶莹银光，大海轻轻漾着细碎浪花……
一切如此安静祥和，像一幅写意的水墨画，静谧朦胧，美得让人心疼。
少女小鱼头枕着双臂，仰面躺在沙滩上，静静地，望着月亮发呆。
她很不喜欢月亮，莹润如玉，完美无瑕，美得让人心慌。可是，它那么冰冷，那么遥远，那么，需要仰望……
她也不喜欢今天。中秋节，让美满的人们更美满，孤单的人们更孤单的团圆日。
身后是万家灯火，霓虹闪烁。
但热闹是他们的，她什么也没有。
偏偏时间多得无处打发，百无聊赖，索性一个人来到海边，一个人，静静地看海，静静地，放纵自己的落寞。
远远的，她看到空旷的沙滩上躺着一个人。一袭白衣，仰面躺在沙滩上，好像在独自赏月。
小木鱼轻笑，原来这世界上孤单的人不止她一个。
不想去打扰，于是也远远地找了个位置，轻轻地躺了下去……
第二天，当她在薄薄的晨曦中醒来，才发现自己居然在沙滩上过了一夜！
深秋的夜已经很冷了，尤其海边。她慢慢活动冰冷麻木的四肢，慢慢坐起身来。却无比讶异地发现，昨晚那个白衣人还在！
她暗笑，这算什么？
天为被，地为床，她，木小鱼，居然与一陌生男子在沙滩上共眠了一个晚上！
反正也不急着回家，索性在沙滩上看日出。
顺便，也看看那位白衣大侠何时起床。
可是，等到红红的太阳完全跃出海面，木小鱼意犹未尽地回头，不禁吓了一跳。么听经下九。
不知何时涨潮了，而那个人，已然淹没在海水里！
“喂！”她跳起来，飞快地冲过去，拼命把他从海里捞起来。
小木鱼气喘吁吁地将他拖上岸。正欲发火，待看清他的容颜，忍不住倒抽一口冷气。
上帝，这是人吗？！
眉若远山，睫如蝶翼，星眸微闭，薄唇微绯，湿滑的墨发随意地垂散，露出饱满的额头，晶莹的水珠在他润滑剔透的皮肤上轻轻滑落……
已是深秋，她穿着外套都觉得冷，他却只穿了一套极薄的丝质衣衫。此刻，洁白单薄的衣衫被海水浸得透湿，薄薄地贴在身上，隐约透漏出身体健硕的轮廓……
金色的朝阳柔柔地照在他身上，为他镀上了一层虚幻的光影，仿若隔着淡淡雾气，静谧渺远，不带一丝烟火……
小木鱼瞪大眼睛，愣愣地看了好半天，才终于回过神来，不可置信地伸手摸摸他的脸，可是依然找不到一点真实的感觉。
又掐掐自己的腿，很痛。
不是梦。
可是，这个世界怎么会有如此好看的人？而且，还是个男人！
她的脑海里忽然就迸出一个词：折翼天使。对嘛，如果再插双翅膀，他分明就是一天使！
“喂！”她小心翼翼地推推他，试图把他唤醒。可是没有动静。
“喂！”加大力度，依然一动不动。
她顿时慌了，天啊，该不会，他……死了吧……
*
小木鱼头发凌乱、全身虚脱地瘫坐在地上，发愁地望着自己捡回来的不知是人是仙的家伙。他现在浑身湿透，又被拖了一路，洁白的衣服早已经变得污秽不堪……
如果再不赶紧采取点措施，恐怕真的快要飞羽成仙了。
救人救到底，送佛送到西。小木鱼吸口气站起身，无论如何，先帮他擦干净再说。
指尖轻触他绸缎般丝滑的黑发，白玉般莹润的肌肤，一种温柔悸动便在小木鱼心里蔓延开来……
一点一点触及他光洁开阔的额头、浓密英挺的眉毛，蝶翼轻覆下狭长微闭的双眸，雕塑般立体英挺的鼻梁、冰冷菲薄却柔软异常的唇……
分明全身冰冷，却像燃烧的烙铁，让小木鱼瞬间有种被灼痛的感觉，仿佛手指、眼睛，甚至心脏，一起被他身上冰冷却炽热的火焰灼伤……
竭力控制着颤抖的手，小木鱼可怜的小心脏怦怦怦怦差点跳出了胸膛……
平生第一次，她在一个男人的美色里犯起了花痴，却又没出息地无法自持。
拜托，一个男人长成这个样子，很恐怖的好不好！
她竭力让自己装成不屑一顾的样子。可是，可是……
上帝啊，你何以偏心至此？这家伙他究竟是您什么人啊啊啊啊……
然后……怎么办？
要脱衣服？！
顿了几秒钟，还是决定继续。
小心翼翼地伸手解开他胸口的纽扣，一枚璀璨的蓝钻项链静静地躺在他胸口，像一颗凝固千年的泪滴，在阳光的照射下散发着耀眼夺目、神秘莫测的光芒。
小木鱼看得呆住，再一次严重怀疑自己所救非人。
这该不会是块精灵石吧？传说中能集聚能力，有神奇魔力的精灵石？那会不会……它现在失灵了，所以它的主人才昏迷不醒……
她对自己说，木小鱼啊木小鱼，思想要纯洁，不可亵渎神灵……
可是，又怎么能够？！
继续往下，露出健硕的胸膛……
小木鱼红着脸闭上了眼睛……
再往下……
她终于大脑冲血，面红耳赤地跌坐在地上，浑身酥麻瘫软，双颊嫣红滚烫，感觉到身体深处一股陌生但奇异的能量正在被悄悄唤醒……
颤抖着手，摸索着帮他盖上了被子……
可是，仅有的两床被子全都盖上了，焐了半天，他还是浑身冰冷。
小木鱼着急得不着如何是好。一个人独自长大的她，实在没有照顾病人的经验。仔细想了想，决定烧来热水帮他擦洗身体。
他是天使是天使是天使，是精灵是精灵是精灵……
小木鱼一边擦一边念念有词。可是手指碰触到他性。感健硕的身躯、冰冷柔滑的肌肤，却不知如何控制自己身体内沸腾着的热血，汹涌着的愿望……
可怜的小木鱼差点五脏俱焚、灵魂出窍，可是手忙脚乱了半天，似乎一无用处。望着那双依然紧闭着不肯睁开的双眼，她无比沮丧地垂下双肩。
是不是应该带他看医生呢？小木鱼自言自语。
可是，最近的医院在几公里之外，她没有电话。再说，要重新帮他穿上衣服，她既没力气，也没勇气。
翻翻他的口袋，试图找到点线索。可是没有。没有钱包，没有身份证，甚至连手机也没有。一无所有。
他真的是只天使。
小木鱼绝望地闭上眼睛。
坚决不行。轻言放弃可不是她木小鱼的风格。
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苍天明鉴，我思想很纯洁。
虔诚地对神灵告解一番，又在心底苦苦挣扎几次之后，小木鱼深吸一口气，迅速脱掉衣服，钻进被子，伸手将他紧紧抱住。
用自己的体温，一点一点温暖那个冰冷的身体。
*
冷。透彻心扉、凛冽刺骨的冷。
整个世界仿佛变成了一座深不见底，奇寒无比的冰窖，慕君彦感觉自己的大脑、心脏、四肢，甚至整个身体，都已经被彻底冻结。
头痛欲裂。疲惫至极。
可是不想动，不想挣扎。就这样放任自己一点一点往无底的深渊下坠下坠……
以为会就这样静静死去。
朦胧中依稀听到轻轻的呼唤，感觉有谁在温柔地抚摸，如此陌生，却又如此熟悉，像是回到了梦境中百转千回的温暖怀抱……
世界忽然就安静了下来，头痛也神奇地消失了，感觉到冰冻的身体正在慢慢解冻，一股奇异的热量渐渐滋生……
竟没来由地有些贪恋这原本无趣的人生。拼力睁开眼睛，金色的阳光顷刻间溢满眼底，照亮漆黑的世界。
这光芒太过刺眼，瞬间的不适让他再一次闭上了眼睛，再一次沉沉睡去。然而这一次，因了这光芒的牵引，竟让他周身温暖透亮，全身毛孔舒张，仿佛置身幸福的天堂。
是的，天堂。弥漫着淡淡熟悉的馨香，温暖得让人贪恋的幸福天堂。少女怀抱里，温柔天堂。
这温暖有种神奇的力量，能够穿透他冰冷的身躯，一点一点渗透他孤独的内心，安抚他因为拥抱缺失而一直无法愈合的伤痛。
拥抱，一颗心贴近另一颗心最直接的方式。天知道他已经渴望了多久？他于是就纵容了自己，任自己在这神奇的温暖里沉沦下去。伸手，将那柔软紧紧抱住，有香气热热地呵在脸上，是他从未经历过的诱人馨香。
他于是轻轻吻住了那香气的来源，是温软的，濡湿的，无比伦比的甘美滋味……他贪婪地吮。吸着，感觉有一股神秘的力量在自己身体里迅速升腾……
酥。痒难耐，焦渴异常，他终于按捺不住，将那团折磨他的柔软馨香压在身下……
似乎有什么阻挡了他，他烦躁地扯去了。
突然而至的温热舒爽让他兴奋莫名，他紧紧拥抱着那团神奇的温暖，感觉到她的颤栗，契合，愈发彻底地放纵了自己，与之紧紧纠缠，尽情燃烧，彻底沦陷……
是如此销。魂蚀骨的极致愉悦，是他十八年的生命里从未经历过的瑰丽神奇，慕君彦感觉自己真的到达了。天堂之上，彩云之巅……
就这样疯狂了很久，沉沦了很久，终于，在极度疲劳极度愉悦中彻底释放了自己，然后，抱着那团既熟悉又陌生，让他意乱情迷的柔软香气，他再一次沉沉睡去……
这一觉睡了很久，没有寒冷，没有疼痛，没有纠缠不清的梦魇，一直到太阳偏西，慕君彦终于再度悠悠醒来。缓缓睁开眼睛，霎时间天地静止——。
浅浅的双眉如烟似雾，长长的眼睫密密低垂，精致的鼻翼轻轻翕动，温润的樱唇如花瓣一样微微嘟起，沁人的清香溢满鼻息……
愣愣地定了很久很久，不可置信地望了很久很久，电光石火，混沌的意识忽然被闪电劈开，他终于发现，隔了五厘米的距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