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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确定不是用来喂猪,而的确是用来喂他的吗?
小木鱼震惊地盯着那张雕塑般俊美的脸庞。
是的,雕塑。这张脸确实如雕塑一样俊美异常。可是,他毕竟是活生生的人对不对?那么,又何以面对香喷喷的鸡汤如此表情?
“趁热喝吧。很补的。”小木鱼拿起筷子递到他面前。
沉默。
他直直地盯着她手上两根黑漆漆的木棍。这,可以叫做筷子吗?筷子可是要放进嘴里的。
话说,皇太子殿下见过的筷子都是银质的,精致的,雕着精美花纹的。唉,到底是谁少见多怪呢?
小木鱼举着筷子的手定格在空中,很久。举得胳膊都酸了,他也没有要接的意思。
“啊,对了!”小木鱼忽然明白过来,笑着起身,砰一声放下筷子。
“等一下,我马上回来。”一边说一边飞快地消失在门外。
慕君彦盯着被她丢弃的那双筷子,此刻落在一只小小的瓷碗上。那只小小的碗里,静静地盛着半碗清汤。
这应该是盛给她自己的吧?为什么她可以只喝那么一点点,而却给他一大盆?难道真以为他是只贪吃的猪吗?
可是,无端的,感到了温暖。久违的温暖。
一道阴影挡住了他的视线,抬眸,就看到女孩一脸微笑地出现在他面前。
逆着光,她的面容隐在朦胧的光晕里,有点看不真实。慕君彦的心有一霎那的怔忪,这一切,到底是真的,还是在做梦?
六年来,他已经无数次梦见了与小鱼的重逢,可是,没有一次如此狼狈,没有一次。
“呐,快换上吧,当心感冒。”女孩将一叠衣服递到他面前,“跟房东大叔借的,可能有点小,你先将就着穿。”
慕君彦无比愕然地盯着突然出现在他眼前的这厚厚的一叠。上面是一套洗得有点发白的内衣,下面是宝蓝色的外套,很厚,大概真的是怕他感冒。
可是,借的?还房东大叔?如果没听错,她是想让他穿上这个吗?!别人穿过的旧衣服?!
沉默。
忽然不想理她,真的不想理她。臭丫头,这些到底都是些什么破玩意?你就是为了过这种生活才那么迫不及待地离开我慕君彦的吗?
“喂!”小木鱼不可置信地推推他,“到底怎么了?换上啊!难道你想一辈子都这样缩在被子里吗?”
一辈子……
太子殿下满脸黑线。
拜托,这样一辈子,不如拿根面条吊死自己算了。
“快点啊,汤都冷了。”小木鱼催促。
他别过头去。
“想要我帮忙吗?”她嘴角浮起一抹坏笑,慢慢俯身欺上他的脸……
那张脸于是瞬间蒙上了一层寒霜。
呃?又生气了?
拜托,你到底是不是男人啊?
这句话没敢说出口,怕他真的恼羞成怒,会就这样裹着被子裸奔而去。
沉默。
沉默。
小木鱼终于无奈地放弃。
“好了,咱不穿了。那喝汤好不好?我炖了很久的,特别加了参片呢。喝了身体会暖暖的,很舒服……”她语气轻轻的,小心翼翼的,像哄三岁的任性的孩子。
他的心,于是扯过钝钝的痛。这久违的语气,这久违的温柔,一切恍如隔梦,却又如此真实。他想要远远逃避,却又无力抗拒。
他的世界里,说热闹也很热闹,有毕恭毕敬佣人,唯唯诺诺的管家,威严沉默的爷爷,冷漠疏离的姑姑……
可是,终究一片荒芜。从没有一个人,敢肆无忌惮地跟他开玩笑,也从没有一个人,把他当做弱智儿童一样无条件地宠爱……
除了那只不告而别,让他恨得胃痛的鱼。
是的,胃痛。他的肠胃,自小就不是很好,爷爷对他的饮食一直严加控制,可是,自从小鱼离开,他就开始没日没夜地猛吃冰淇淋,很多时候,很多夜晚,胃都痛得冷汗淋漓,但是他从来不说。甚至没人知道。
这是他最隐秘的快乐,唯一与小鱼有联系的快乐。深深的自虐之后,恶毒的快乐。
再也没有谁会心疼,再也没有谁会一脸紧张地抱着他,仰起粉粉的小脸,泪眼婆娑地问,“彦哥哥,你很痛吗?会不会死啊?彦哥哥,小鱼不要你死……”
会很痛,可是不会死。
痛了这么多年,从来就没有死过一次。他有时候,会很恶毒地想,如果他终于死了,小鱼会不会回来?他的葬礼,小鱼会不会终于因为心疼终于跑了回来?
一百一十四、我亲爱的小女仆
百一十四、我亲爱的小女仆
让他穿上那套奇怪的衣服,喝下那盆恐怖的鸡汤,倒不如直接杀了他来得爽快。殢殩獍伤自小养成的骄傲和习惯如此根深蒂固,让他没办法也不想说服自己。
当然,小木鱼更没办法说服他,苦口婆心、连哄带劝地说了半天,终于还是口干舌燥地败下阵来。
“好吧,好吧,咱不喝了行不行?拜托能不能不要一直板着脸啊,虽然这样很酷,但是气大伤身知道不?”
慕君彦满脸黑线地望着眼前鼓噪的小女孩,她是真的,没有认出他吗?她对每个陌生人都这样热情吗?
这样想着,愈发郁闷起来。
“知道你眼睛好看,可是不要一直这样瞪我啦……”小女孩声音软软的,带着长长的尾音。还没等慕君彦反应过来,忽然伸手拍了拍他的头,“乖啦,再闭上眼睛躺一会吧,你可能还没睡醒呢。”
“……”慕君彦崩溃。
闭上眼睛,默默感受她的气息,他多想,不顾一切地将她抱在怀里。
可是,不能。他不想这么悲催,他是被抛弃的,这永远是他心中不能释怀的屈辱和疼痛。
明天,他就离开,远远地离开。与其这样被无视,被遗忘,他宁愿,从来都没有重逢过。
该死,金鱼尚且有三秒钟的记忆,她关于他的记忆,竟然一秒钟都没有!
一秒钟也没有?!
*
慕君彦裹着被子躺在格格作响的床上,辗转反侧,一颗心烦躁异常。
头又开始痛,胃也开始有些不适,渐渐地越来越痛,越来越痛……
他咬紧牙关,强自支撑,心底竟有种莫名的快意,报复的快意。似乎只有这样苦苦的自我折磨,深深的自我伤害,才是此生存在的终极目的。
“你休想把皇朝股份给那个小孽种!”
“住嘴!他是你亲侄子!”
“侄子?你怎么证明?”
“……”
纷乱的争吵不堪入耳,像挥之不去的黑色梦魇,将他顷刻间淹没在地狱万劫不复的永夜。
万劫不复。
冷。
又开始觉得冷。
无边无际,蚀心刻骨……
意识又开始渐渐模糊……
“喂!你怎么了?”小木鱼的声音有些颤抖。
他脸色苍白如纸,双眉紧蹙,额头渗满细细的汗珠,高大的身躯蜷缩着,裹在被子里瑟瑟发抖……
小木鱼被吓到了,刚才不还好好的吗?她不过去了一下厨房,怎么一转眼就变这样了?
沉默,慕君彦费力地翻过身去。
小木鱼伸手摸摸他的额头,竟然滚烫!
上帝,这家伙的身体到底怎么回事?一会冷一会烫,一会冰点一会沸点的?
“是不是很难受?让我看看好不好?”小木鱼试图扳过他的头。
“走开……”他说,声音极弱,带着隐隐的愠怒。
他是如此不喜欢被人看到自己的狼狈。
这是他对她说过的第一句话。如此虚弱,却如此倔强,有种拒人千里之外的冰冷。可是,小木鱼却听得出那骄傲背后隐藏的深深的孤独。
独自生活这么久,她又岂能不知道,一个人生病的时候会有多脆弱,有多渴望哪怕一点稀有的温暖。
“你在发烧,我们去医院好不好?”小木鱼的鼻子有些发酸。他眉头紧蹙,脸色苍白如纸,神情异常痛苦,一定是很痛很痛吧?
“是不是哪里痛?头痛吗?还是胃痛?”小木鱼望着他倔强的背影,心里焦急得不行。
哪里都痛。心最痛。
可是,偏偏无人可医,无药可救。就算小鱼在身边,也无济于事。
沉默。他让自己一路蛮横下去。
“乖啦,听话好不好?”小木鱼软软地哄劝,急得快要哭了,“穿上衣服我们去医院,你这样下去会痛死的……”
沉默。
他竭力抗拒着,不让自己在如此陌生的温柔里沦陷。
小木鱼实在是没辙了。
如此不配合,她是无论如何不可能在他清醒的状态下帮他穿上衣服,把他拖到几公里以外的医院去的。
万般无奈,只好打来冷水,沾湿毛巾帮他擦洗。
走开!。
他烦躁异常,用力推开了她的手。
不理会他的小脾气,小木鱼索性跪在床边,直接将他的头扳过来,紧紧抱在了怀里。
刹那间,熟悉的馨香溢满鼻息,仿佛奇迹般的,头痛突然消失了,胃痛也消失了,一颗狂躁的心也迅速平静下来……
想要继续挣扎,却突然没有了力气,就这样无比懊恼地,极不情愿地,再一次迷失在她温暖的怀抱里……
原本绷紧的脊背逐渐放松,紧蹙的浓眉渐渐舒展,他就这样头枕着她的腿,在她怀里安静地睡着了。
小木鱼长长地舒了口气,想要把他的头放下来,让他睡得更舒服一点,可是,才刚一动,他竟然下意识地伸手紧紧搂住了她的腰,头也轻轻地往她怀里靠了靠,脸紧紧贴着她的腹部,像一个贪恋母亲怀抱的孩子。
小木鱼的心里顷刻间泛起温柔的涟漪。这样的他,像个透明的婴儿,与醒时的冷漠疏离判若两人。
伸手轻轻抚摸他浓黑的头发,一点一点,感觉心中某个角落,有冰雪正在悄悄融化……
*
这一觉睡得极深,竟然无梦。这让一直噩梦不断的慕君彦惊讶不已。而更让他惊讶的,是当他缓缓睁开眼睛,竟发现自己再一次睡在女孩的怀里!
太阳已经偏西,房间的光线正在变暗。夕阳的余晖透过窗棂斜斜地打在她脸上,为她精致小巧的五官镀上一层圣洁的光芒。
而她,就这样抱着他的头,靠在床头睡着了。
慕君彦仰脸躺在她腿上,恍惚了很长时间,才终于恋恋不舍地收回了目光。
转头,撞上她温软的腹部,一股热血顷刻间直冲脑门,紧接着,一股陌生却神奇的热流在体内缓缓升腾……
他闭上眼睛,无比邪恶地发现,自己正在渴望着,如此清晰而强烈地渴望着她。
她的眉眼细细的,笑起来其实很迷人;她的鼻梁高高的,生气的时候微微皱起,小小的鼻翼翕动着,可爱俏皮;她的唇粉嘟嘟的,莹润晶亮,像早晨沾了露珠的花瓣,诱人至极;她温暖得让人眷恋的怀抱,她淡淡的让人迷醉的馨香,还有她洁白如瓷的肌肤,玲珑有致的身体……
被这个罪恶的念头吓了一跳,他腾一下坐起身来,迅速离开了她的身体,却不料用力过猛,砰一声,跌落在床边的地板上。
小木鱼被惊醒,扭过头去,就看到了他双颊绯红,眼神惊慌地坐在地板上。
“醒了啊?”她坐直身子,“感觉好点没有?”
活动活动被压得发酸的胳膊,她站起身来,走过去,伸手去试探他的额头。
他像触电一样避开了。
“乖啦,让我摸摸。”小木鱼不理会,伸手继续。
他迅速别过脸去。
这样软软的宠爱的语气,让他尤其承受不了。该死的,他不想要这么快就原谅。
“拜托,我又不是病毒……”小木鱼哭笑不得,“我只是想看看你烧退了没有,没有恶意的。再说了,你一个大男人,还怕我吃了你不成?”
可是我有。
慕君彦恶毒地想。他是真的有,刚刚差点就控制不住,他真的很想恶狠狠的扑过去,把她吃得连渣都不剩。
可是,不想也不能再这样跟她纠缠下去。他腾一下站起身来,却又猛然感到一阵晕眩,头重脚轻,支撑不稳,他竟重重地向后倒去。
“喂!”小木鱼吓了一跳,迅速扑过去抱住他,可是她太高估了自己的力量,于是……
抱着他高大的身躯,两个人就一起倒了下去……
砰一声,她的鼻子重重地撞到了他结实的胸膛,顷刻间酸痛异常,可是,来不及顾及自己,她的一颗心,全在刚才那一声巨响上面。
一定是他的头撞到了哪里,那么大声,一定很痛。
“喂,你……”她仰起脸,却没了声音。因为,刚好迎上他抬起的脸。
眼睛对视着眼睛,鼻尖碰到了鼻尖,世界瞬间安静下来。
就这样定格了好几秒,仿佛过了漫长的几个世纪。
她的身体完全贴在他身上,胸前的柔软紧贴在他裸。露的胸膛,琥珀色的眸子睁得大大的,像受惊的小鹿,闪烁着慌乱窘迫的光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