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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好处,没有坏处,只要教得好了,将来不知道多少富贵人家要争相请她,可秋十三娘偏还要故作姿态,让方氏带着她亲自上门,不过是自抬身价罢了,只要她的绣工真的好,方氏和华灼并不介意她这种行为。
于是,收徒茶喝过之后,按规矩,秋十三娘就赠了一方她亲手绣的绣帕给华灼当礼物。华灼只看了一眼,就露出惊讶的神色,整张绣帕,浑然一体,看不出半个针脚,几乎就像从织机上织出的锦绣图案,比她做的香囊上所使用的隐藏针脚的方法,不知高明了多少。
方氏也看到了绣帕上的刺绣,眼中闪过赞赏的光芒,然后道:“秋教习,日后小女就交给你了,她若不听话,你只管跟我说,我必定要教训她的。”
言下之意,就是虽然你是教习,但却不能动我的女儿一根手指。
秋十三娘连忙欠身道:“小姐聪慧灵秀,乖巧可爱,定然一教就会。夫人,民女明日巳时前往府上,午时一刻离开,每隔两日来一次,您看可行?”
“就这样吧,你的束脩,依在齐府时的例,再加一成,逢年过节,应有的节礼一样不少,先用一年,若教得好,来年再往上加三成,你意下如何?”
这个待遇算得上相当优厚了,秋十三娘哪有不愿的,自是应下不疑。
第十八章 也石庵行
离开的时候,秋十三娘亲自送了出门,知道方氏一行的下一个目的地是也石庵时,她便笑道:“这倒也巧,我也正要去庵中拜会圆慧师父,夫人若不介意,便请捎我一段路。”
方氏瞅了她一眼,心念一转,就猜出秋十三娘是在投桃报李,自己给足了她面子,所以她现在要回报。秋十三娘是在也石庵的庵主圆慧师父的主持下皈依的,算起来,她就是圆慧师父的俗家弟子,而圆慧师父在淮南府名门望族的女眷中名望很高,不过方氏平日甚少礼佛,因此对圆慧师父也只是闻其名而未见其人。
秋十三娘知道这一点,所以她的回报就是是想将方氏引介给圆慧师父。以方氏的身份地位,要见圆慧师父自然不难,但是有人引介跟无人引介,受到的待遇却绝对不同,以秋十三娘在家居士的身份,都敢在方氏面前拿乔,更何况圆慧师父是声望德行极高的真正比丘尼。当年太祖皇帝横刀立马夺天下,身边最重要的一位谋士就是个受过戒的出家人,立国之后,封为国师,自那以后,出家人的地位就一直很高,如果无人引介,方氏就是受到冷遇,也不是什么稀奇事。
想通这一点,方氏不由得高看了秋十三娘一眼,这确实是一个心有玲珑的女子,便笑着回道:“车厢里还有地方,自然不多秋教习一人。”
于是马车再次上路的时候,就多了两个人,一个自然是秋十三娘,还有一个十四、五岁的少女,穿着水绿小袄儿,因天气冷,她裹了足足三层,整个人都显得臃肿,双手缩在袖子里,一副怕冷怕到极点的模样。
华灼看她缩手缩脚的模样极是可怜,就把怀中的手炉递给她,道:“把这个塞在怀里捂一捂,就不冷了。”
少女眼睛一亮,似乎很想接过来,但是眼神儿瞄着秋十三娘,却不敢伸手。
秋十三娘便代她先谢了一声,然后道:“这是我的养女,随我姓秋,名唤依儿,自来就怕冷,只是我想着,她本就不是千金贵体,寒门小户的女儿,不能娇惯了她,冷惯了,自然就不冷了,于是便不许她用手炉。小姐心善,这是好的,只是莫惯坏了她。”
秋依儿眼神一黯,充满了失望。
热脸贴上冷屁股,华灼讪讪地收回了手炉,再看一眼满脸失望之色的秋依儿,不禁有些可怜起她来,想起上一世自己便是过得再惨,寒天里一个手炉总还是有的。
想了想,她悄悄地拉了拉方氏的衣袖。
方氏看了她一眼,猜出女儿心中的想法,不由得一笑,便唤了一声“秋教习”,然后问起一些关于刺绣的事情,趁着秋十三娘的注意力被吸引过去,华灼飞快地把手炉塞进八秀手中,使了个眼色,好在八秀虽不机灵,但跟在华灼身边久了,总算能看得懂她的眼色,连忙将手炉转手送到了七巧的手中。
七巧接了手炉,不动声色地移了一下位置,就到了秋依儿的身边,将手炉悄悄地塞到秋依儿手里,然后指了指怀中。
秋依儿的脸上升起一团喜悦的红晕,赶紧就把手炉塞进了怀里,她衣服裹得多,手炉又不大,塞进怀中也显不出,等秋十三娘跟方氏说完话,再转过眼来时,一点儿异样也没有看出来。
没大一会儿,也石庵就到了。
庵堂其实不大,不过三间佛殿,二排精舍,再加上一座七层浮屠塔,但桑树坡下,却停了十几辆马车,今天不是初一,也不是十五,来礼佛的女眷竟还有这么多,可见平日里是多么香火鼎盛了。
方氏带着华灼先去佛殿烧香,秋十三娘让秋依儿陪着她们,自己却先去见圆慧师父了,不多时,便笑着出来,道:“真是巧了,师父正好功课完毕,夫人,请到禅房一坐。”
“让秋教习费心了。”
方氏是个明白人,今天来庵中的女眷这么多,自己一来就能见到圆慧师父,除了她府尹夫人的身份之外,秋十三娘功不可没。
“娘,方才我看到精舍前面有几株红梅开得正好。”
华灼不怎么想去见圆慧师父,就装出一副好玩的模样。
方氏之前也见过那几株红梅,确实开得好,女孩儿哪有不喜欢花啊草的,自然不疑有他,便笑道:“那就去吧,让三春跟着,别乱走,一会儿娘出来找不着你,会心急的。”
转眼又看到秋依儿也是一副眼巴巴的样子,方氏索性就好人做到底,笑道:“秋教习,依儿姑娘应该也是庵中常客,让她去给灼儿做个伴客,可好?”
“小姐不嫌弃依儿笨拙便好。”
有能亲近府尹小姐的机会,秋十三年自然顺水拖舟,又叮嘱了一句:“依儿,照顾好小姐。”
秋依儿自然点头小鸡如啄米。
方氏把三春给了华灼,身边没了人伺候,华灼连忙点了七巧的名,让她跟着方氏去,等方氏回头,她便巧笑倩嫣,道:“娘,我身边还有八秀呢。”
“你便是怕盯着你的人多了,不好玩闹吧。”
方氏伸指在她额间一点,轻笑着说了一句,但到底还是带着七巧走了。也石庵是尼姑庵,往来的又都是女眷,再有细心的三春跟着,没什么好担心的。
方氏和秋十三娘一走,剩下的人里,华灼最大,自然是一马当先,跑出佛殿去看梅花了。也石庵的红梅,可是出了名的好,可惜只许看,不许摘,不然折上一枝带回秀阁里插进白釉瓶中,可就有眼福了。
秋依儿紧紧跟在她身后,低声道:“千万别碰着花,不然圆慧师父知道了,要发脾气的。”
华灼愕然:“比丘不是戒嗔戒怒吗?”
虽然没有见过圆慧师父,但她一直以为那是一个满面慈祥宛如菩萨再世的比丘尼。
“才不,圆慧师父很凶的,一不顺心就骂人。”秋依儿嘀咕着,然后冲华灼笑笑,“别怕,圆慧师父不会冲夫人发火的,她只在别人惹她不高兴的时候才骂人,夫人人很好,不会惹她不高兴的。”
因为手炉那件事,秋依儿对方氏和华灼都有好感,觉得没架子,人和气,她很喜欢。
华灼看她说话的时候,还有些缩手缩脚,不禁笑道:“你还冷么?”左右看了看,旁边一间精舍似乎是空的,窗户正对着这几株红梅,便又道,“我们到那里坐坐,叫人搬了火盆进来,隔着窗赏梅也是一样的。”
秋依儿对这个提议一连串地说好,道:“这间精舍是清心师姐管着的,我去叫她开门。”
第十九章 偷花小儿
清心师姐?
看着秋依儿跑远的背影,华灼心里犯起了嘀咕,难道秋依儿也是皈依的居士吗?
“小姐,这梅花开得真好,咱们悄悄折一枝,藏到车上去。”八秀凑到华灼耳边小声道。
华灼一惊,收回心思,不轻不重地瞪了这不知轻重的丫头一眼,道:“不要惹事,既来了人家的地方,就要守人家的规矩。”
八秀一缩头,一副“我知道了”的表情,眼神儿却时不时瞄向树上的红梅,很不甘愿的样子。
华灼忍不住笑了,道:“你若真喜欢,回头我跟娘说,在秀阁旁边也植上几株梅花,这庵里的,你就不要打主意了。”
八秀眼睛一亮,喜道:“要种一株红梅,一株白梅,还要一株黄梅……”
“噗,那是腊梅花儿……”三春在旁边听了,噗哧一笑,“不过腊梅花儿种几株倒也不错,那花儿虽不起眼,但香味儿好闻,拿来泡茶,或是做香囊,都是极好的。”
“听说还有一种极罕见的墨梅,只是不知爹爹能不能寻得来……”
华灼听她们两个说得兴起,也来了兴致,寒天里万物肃瑟,绿叶儿都不见一丝,若清早起床,推开窗便见红的、白的、粉的,再有清香扑鼻,却是不错的。
正遐想着那时的情景,忽见不远处的院墙上,翻过一个人影,骑在墙头,伸着手够向一株红梅,华灼顿时吃了一惊,啊地一声,叫道:“有贼。”
三春脸色大变,顿时就跟着大叫一声:“有贼,来人啊……”
“喂喂,别叫,我不是贼……”
骑在墙头上的人连连挥手,声音稚嫩清脆,华灼一愣,阻止了三春的惊叫,再仔细看过去,才哭笑不得地发现,竟然是个小男孩儿,八、九岁的模样,一身红绸锦衣,蹭在墙上已经脏了几处,脖子上挂了个金项圈儿,唇红齿白的,模样儿倒是清秀得很,这会儿脸上涨得通红,眼神还带着一丝儿愤怒,似乎很不高兴被当做贼看待。
三春这时也看清楚原来是男孩儿,顿时好气又好笑,道:“你是哪家的少爷,不知这里是也石庵吗?敢翻墙进来,也不怕叫姑子们抓着,当贼处置了。趁着还没有别人看见,赶紧走吧。”
小男孩儿翻翻白眼,不屑与一个丫环说话,圆溜溜的眼珠子在三个人身上转了一圈,看出华灼才是能做主的那个,便道:“你……就是你……过来,帮本少爷折下这枝红梅,本少爷就把……”
他在身上摸来摸去,本来想摘下挂在腰间的玉佩,但一摸之下,才发现刚才爬墙的时候,不小心把玉佩落在墙根下了,一急之下,索性把脖间戴着的金项圈儿摘了下来。
“本少爷把这金项圈儿送给你。”
“真是无理,谁要你的破项圈儿,赶紧走,不然我叫姑子来抓你。”八秀怒了,这是哪里来的野小子,竟然敢对自家小姐这样说话。
小男孩儿不耐烦了,冲着华灼又道:“你到底帮不帮,不帮就赶紧把这两个没眼色的丫头带走,别搅了本少爷的好事。”
“偷庵里的梅花也算是好事?”华灼觉得这小男孩儿胆子挺大的,来偷花被人发现了,不想着赶紧跑,反而还要看到的人来帮忙偷花。
“当然是好事。”小男孩儿理直气壮,“这花儿开在这里,能有几个人赏得到,我摘了它,拿瓶子插了,放在路边,过往行人见了,都能看到它开得最好时的样子。”
这也算理由?
华灼忍不住想笑,便逗他道:“它自开它的,何曾想让人看到它开得好还是开得坏,你硬要折了它去给人看,可问过它愿意不愿意?”
小男孩儿愣了愣,骑在墙头的身子挺直了,清秀的小脸蛋上居然一派深思的模样。
“这话有些道理,只是我说话它又听不懂,我怎么晓得它愿意不愿意?”
他竟然还把笑话当真了?
华灼愕然,忽想起上一世她在小的时候也是爱较真的性子,不由得一笑,道:“我瞧书上说,世有解语花,凭谁花解语。可见这花儿是懂得人言的,但人却不懂花言,你说的,它听得懂,它说的,你听不懂,错在你,不在它。你硬要折了它去,使它花枝分离,落不归根,你想它真的愿意么?若是你,有人将你带了去,使你不见父母,你可愿意?”
小男孩儿眨了眨眼睛,张口结舌,好一会儿方道:“算你说得有理,这梅花儿我不摘了就是。”
说着,他就翻了身,待要跳下墙去,惊得华灼上前一步,道:“小心些,别摔着,三春,你绕到墙外扶他一把。”
小男孩儿动作顿了顿,突然绽开笑颜,道:“你倒是个好心的,说话也有意思,我记住你了。”
话一说完,他就从墙头跳了下去。
华灼睁大眼睛,竖起耳朵听了一会儿墙外的动静,只听见轻巧的脚步声渐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