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寤生拿筷子敲了敲自己的碗:“吃饭,不许废话。”
然后对面而坐的俩兄弟互嗔了一眼,又埋头吃起面来。
吃完面,寤生收拾了碗筷和桌子,给两人都倒了茶漱口,然后端上来两碗刚沏的碧螺春。胤禛呷了一口清茶,瞅了十四一眼:“你怎么还不走?”
十四也悠哉悠哉的喝着茶:“主人都没发话,你这个客人有什么资格赶我走?”
“我说你们不要一见面就这样互相挤兑好不好?兄弟之间自古以来就应该兄友弟恭才对嘛!”寤生抓住十四的手腕,又转头看向他对面坐着的胤禛,伸手道,“把手给我。”
胤禛微眯了眼看着她握住十四手腕的那只手,迟疑了片刻,伸出手来,“你要做什么?”
寤生将俩兄弟的手握在一起:“握一下手很难吗?”
兄弟俩人怔了一下,随即想将手抽出来,却被寤生握得很紧。俩人对望了片刻,忽然同时露出一个颇有些诡异的冷笑,然后彼此感到对方的手在发力,交握的手指关节都有些发白。
“砰!”寤生拍了一下桌子,“你们俩还有完没完?!”
“谁有完没完?!哎哟喂,这可真稀奇了……你们……”
屋中的三人循声望向门口,就见老十、凝香在前面,后面还有老九跟十三。老十一副见鬼了的样子瞪眼望着正表现出彼此友好的俩人。兄弟俩对视一眼,连忙撤了手。
寤生也惊讶地看着那四人:“你们怎么一起来了。”
十三先进了屋来,在桌旁坐下,笑着道:“正好碰上了呗!”
第47章只这一刻
“今儿是老十四跟丫头的生辰,真是巧极了,咱们是不是该闹腾一下?”老十刚一着椅子,就嚷嚷着建议。
寤生给进来的四人让了坐,沏了茶。凝香拉着她笑道:“是啊,这可真是巧。咱们今天得好好闹腾一下。你们说,玩什么?打牌?还是凑一桌子行酒令?”
“晚上是老十四的生辰宴,到时候兄弟几个一准儿又喝倒了。所以要玩还是趁这会儿吧,”老十摸了摸下巴,做沉吟状,“我是个粗人,玩不来那些雅致的东西……上次丫头跟凝丫……八嫂不是捣腾出个‘麻将’的东西吗?前些时候工匠照着图做好了,我不是早送来了吗?咱们来玩那个吧,挺好玩的。”
“麻将?”其他人不解地看着老十。
“就是把原来的‘叶子格戏’扩展了,反正比原来的好玩多了!”老十笑着解释。
“可是咱们总共七个人。那是四个人的游戏。”凝香摊手。
寤生看了一眼蠢蠢欲动想要告辞的胤禛,“这样吧,你们谁曾经玩过叶子格戏?玩过的请举手。”
于是屋子里除了胤禛、胤禟、寤生,其他人都举了手。寤生笑道,“这就好办了。十爷是玩过‘麻将’的,那这回就当九爷的参谋好了;凝香和我就当四爷的参谋,剩下十三爷和十四爷正好一人一方。”
众人一致通过此决定,当然其中不包括没开口的某人。没开口反对,那就是默认。寤生和凝香手脚麻利地收拾了桌子,铺上桌布,将麻将箱子拎了来,“哗啦啦”打开倒在了桌上。众人早已归坐,寤生讲了一下麻将的玩法,大家都心领神会,自发的开动了。
刚开始时,寤生见某人慢腾腾的出牌动作就捂嘴偷笑,看牌时冥思苦想的神情更是差点让她俩难受地憋笑成一团儿。不过到了后来,寤生跟凝香就要忍不住惊叹这人进步之神速了,竟然比她俩加起来都厉害。虽说打牌主要是靠手气,但是技术也是要考虑在内的。一轮下来,大家都玩熟了,也不知是谁提议这么玩没意思,还是赌着玩吧。于是以一两银子为赌注,让寤生和凝香俩人记账,最后一起清算。
谁知玩到了最后,俩人把账一对,发现只有十四输了。
“总共输了一百六十两。”寤生笑道,“九爷和十三爷各赢四十两,四爷赢了八十两。”
胤禛对着十四笑眯眯地伸出手。十四白他一眼:“放心,少不了你的,一会儿去我那儿拿吧。”
“甚好。钱财是小,输赢是大。”某人瞥了十四一眼,懒懒地道。
寤生见这俩人又开始不对盘了,连忙打岔:“打牌是娱乐,娱乐不就图个高兴吗?大家高兴了,我这个小屋里的主人也就高兴了不是?”
老十笑着附和:“丫头说的对。嘿嘿,咱们也该转移阵地了,该去吵另一个寿星了!”
众人也都起身,走的时候还纷纷留了礼物。知道今晚去自己那儿的大都是男人们,十四不便请她过去,笑着嘱咐了她一声才走。十三看了一眼坐在椅上悠哉喝茶的某人,笑道:“四哥,我也先过去了。”
不一会儿,原本热闹的屋子一下子安静了下来。寤生将桌子收拾干净,给自己也倒了一杯茶,在桌边坐下。刚呷了一口清茶,只听得某人道:“我好像还没送给你生辰礼物。”
寤生似笑非笑地瞅了他一眼:“你随意。”
胤禛淡笑着又抿了一口茶,放下茶碗望向门外,“来了。”
“嗯?”寤生疑惑地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就见阿福怀里抱着好大一件东西进了小院子,一进屋先行了一礼:“爷。”寤生这才看清,那是一张古琴。
“拿过来。”胤禛移开手边的茶盏,接过古琴平放在了桌上。白皙修长的手指按住微颤的琴弦,他转头看向一脸惊讶的寤生,眸底柔光闪动:“这一曲,是生辰礼物。”
指尖轻拨,只听“铮”的一声,悠沉古韵瞬间响起,七弦泠泠,松风渺渺。寤生的心思随着琴音渐渐飘游天外,沉醉其中……云雾缭绕、岚烟轻掩,正是那高耸入云的峭壁险峰;山中清泉潺潺,蜿蜒而下,最终于寒涧跌落,若白玉击石,琼液万洒;之后旋洑向前,淙淙而去……
息心静听,胸中似有高山流泉,畅远开阔。寤生的目光越过宫墙殿瓦,追随着青鸟白云,悠悠而往……
等她回过神,才发现琴曲不知何时停了,她恍恍惚惚地望向他,久久无法言语。
“高山流水。”他淡淡一笑。
半晌,寤生伸出手,手心向上轻轻放在琴上。胤禛凝视她片刻,伸手握住了她的手。手上传来熟悉的温度,透过皮肤融进心里,就连眼眶也跟着热了,泪光在眸底盈盈闪烁。
这世上哪有什么永远的事,她一心所爱,能换得此刻的两心相印,已是足矣。
……
冬去春归,康熙四十四年的春天似乎比往年来得要早。二月初,帝南巡起銮,御舰沿京杭运河顺流而下,虽然足够低调,但帝王的阵势仍是常人无法想象比拟的。寤生奉驾随侍,随行人员除了太子和十三阿哥,还有一群朝臣,以及太医、侍卫、传教士、地方官员等等,至于宫人更是难以计数。
这一离京就是两个多月,一路上领略过清朝江南的秀丽山河风土人情,又有十三不时照应,偶尔闲时还来插科打诨一番,也令她心情很是愉快舒畅。
“我走的时候,四哥再三嘱咐我,让我好生照看你,我怎么发现你这一路好像瘦了些。”
三月中旬,康熙巡察河工之后暂歇在江宁曹家,一行的众人才有稍缓一口气的感觉,尽管这会儿最忙碌的是接驾的曹府。康熙歇中觉,寤生在园子里闲逛,正好看见了几日不见的胤祥。
寤生笑着道:“有吗?我最近饭量还大了些呢。”
十三将她打量了一下,合掌叹了一声:“平日里见惯了你穿旗装,只觉得清丽典雅,亭亭玉立;如今有幸见你穿一回汉服,更显得灵动婉转,风华绝代。更难得是你这份淡然心性……阿弥陀佛,四哥真是有福……”
寤生第一次被人这样直白的称赞,脸皮再厚也不免绯红一片,赧然一笑道:“十三爷说笑了。”
十三也有点自悔失言,连忙笑着解释:“实在抱歉,我有时候就是这样管不住自己,但全出自真心实话,绝没有唐突之意。这世上造出的那些美好的词,本就是用来赞美女孩子的。”
寤生有些惊讶:这个十三郎,果然是个倜傥不羁的人物。心中也随之畅然:“十三爷不必惊慌,寤生没有责怪你的意思。”然后又连忙岔开话题,“十三爷来这里做什么呢?”
“我原跟他们在那边亭子里附庸风雅吟诗作对呢……”十三回头看了看远处的长亭水榭,“后来远远看见你了,就过来打声招呼……”
寤生看向那边,见亭中果然有好几位青年,看样子或在泼墨,或在抚琴,或吟诗作赋,细细听来还能闻见隐隐的琴音,不禁惊叹:“你们真是好雅兴。”
胤祥微微一笑:“也不过是玩玩,只是不想辜负了这江南的大好春色罢了……”
寤生四顾看了看这曲水潺潺杨柳依依的园中之景,点点头:“这春色是不该负了……”然后莞尔一笑,“十三爷快去吧,我也该忙去了。”
告别十三,她散着步往回走。这江南的园林不像北方园林大气,却是多了几分精致韵味。亭台楼阁、假山石堆皆错落有致,行到极处,又有一番豁然开朗别具一格的景致。
转过一处怪石假山,未及收眼,迎面差点撞上了一人,她定睛一看,竟是太子胤礽。忙福身行礼:“太子吉祥。”
太子负手站在原地,将她打量了一番,淡淡一笑:“你在这里做什么?”
“回太子爷,闲来随处逛逛,这里景致很好。”寤生垂睑恭敬地道。
“皇阿玛歇中觉可起了?”
寤生拿出怀表看了看:“回太子爷,快起了。”
太子挑眉:“你不是负责奉茶吗?皇阿玛的起居时辰,你倒是掌握的清楚。”
寤生淡淡扬唇:“这是寤生的职责所在。”
“皇阿玛让你管的事还挺多嘛。像研墨、奉膳之内的小事,也是你常做?”
寤生点头:“是。”
太子的唇边勾起一抹意味不明的清冷笑意:“去吧。”寤生又福身行了一礼,低着眉与他擦身而过。
太子回过头望着那个背影直到转过不见,唇边的笑容变得冷冽了几分,深邃的双眸异芒闪动:很好……皇阿玛,原来你的心也能装得下一个人呢;原来你也并非是铁石心肠;原来还是有人间的柔情能够打动你……只是可惜,这个人的心,不属于你。你原来也有一筹莫展难以办到的事,那你有没有想过,终有一天你会尝到心痛的滋味呢?就像我熟悉的那种刻骨的心痛……
双拳紧紧攥起,静立半晌,终是甩袖离去。
第48章情之见证
农历三月十八日是康熙的生辰,一大早寤生就去了厨房,做了一碗香喷喷的长寿面。康熙很高兴,吃得很香,还不住地称赞。寤生却觉得有些羞赧——除了这个,她没有什么可以作为生辰礼物送给康熙。不过既然能让康熙高兴,她当然也感到欣喜。
四月下旬帝銮回京,为期近三个月的南巡终于结束。寤生一回到小院子里就被眼泪汪汪的小桃一把抱住,在她肩头絮叨着哽噎。寤生失笑,拍了拍她的背,然后拉着她进了里屋。将包袱放在床上打开,翻出来一件崭新的秋香色绣有暗花的滚边对襟夹袍,领口和袖口还有精致的桃花刺绣。她笑着将袍子在小桃身上比了比:“快换上让我瞧瞧,这是我特意按照你的尺寸挑的。江南的丝绸绣纺,绣娘们的手艺好的没话说,丝绸的品质手感也不错。”
“哇,真漂亮!质地也好!”小桃啧啧赞叹,惊喜地望着她,“这是给我的?!”
“当然是啊!傻瓜……”寤生从另一个单独包着的小包袱里翻出一堆特产,从其中一个油纸包内随手拿了一小块松子饼塞进小桃的嘴里,“这些吃的也是给你的,尝尝。”
“好吃……又香又酥,也不腻……”
寤生帮她宽了外衣,换上新衣,打量了一番笑着道:“真好看,大小颜色都合适,我的眼力不错吧。”说着又忙取了镜子来,“你自己瞧瞧。”
小桃咧嘴笑着,左右前后都照着看了看,“真好……”
“就穿着吧,正是这时候穿的,再过些日子暖和了,就得换单的了。”寤生为她整了整衣襟。
小桃抬眉看着她,脸上浮起一层红晕:“这、这得花多少银子啊……我看你自己都没有买什么……这个还是你穿吧……”
寤生轻轻点了点她的鼻尖:“这个一点儿也不贵。这丝绸是江南的特产,又是本地的绣纺,比京城里的要便宜多了。夹袍我有呢,用不着。快别扭捏了,就穿着吧。我难得给人买件礼物,有的人还不领情,要我这面子往哪儿搁啊?”
小桃被逗笑了,可是一句轻易的“谢谢”又说不出口。寤生瞧她不好意思的模样,笑着伸手抱了抱她。
两人正闲侃,外面忽然传来一个声音:“寤生。”
小桃捂嘴偷笑,站起身小声道:“今儿咱们都放假,我去小膳房准备晚膳了……”然后不等寤生反应就溜了出去。随即,就听到外间响起小桃请安的声音,“四爷吉祥……寤生在里面呢,刚回来没多久。”
周围安静下来,片刻后,门帘被掀起,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