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帐去。
寤生愣愣地看着轻轻摇摆的帐帘,眼泪终是蜿蜒而下……
第53章冤家闹腾
九月桂花飘香的时候,康熙的帝辇才回到紫禁城。
自小桃去后,小院子里重又恢复了往日的寂静冷落,寤生也比从前沉默了许多,越发变得不爱说话了。每天只是尽职尽责地完成自己的本分工作,除此之外,什么也不去想,索性浑浑噩噩地忙碌着。
有一次闲了整理衣箱,发现小桃的东西还有不少在这里,那件她从南边带回来小桃也只舍得穿过一次的秋香色夹袍,被整整齐齐地叠好了放在最底下。寤生拿出来看了看,想到她现在已是贵人,大概也看不上了,咬咬唇,又将这衣服放了回去。
“寤生姑姑在吗?”外面传来一个小心翼翼的声音。
寤生掀了帘子出去,见外间门口站着一个瘦小的小女孩儿,眨着一双亮晶晶的眸子往屋里探头张望,见她出来,连忙福身行了一礼。寤生微微疑惑:“有事吗?”
小女孩笑着道:“姑姑吉祥。奴才是熙贵人跟前伺候的,熙贵人说她原来在这里还有些东西,让奴才拿过去。”
“跟内务府的管事公公知会过了吗?”
“回姑姑,已经说过了。是几件衣服还有一些小玩意儿。”
寤生点点头:“随我进来吧。”
将小桃的东西单独整理出来,总共装了两个大包袱。寤生瞅了一眼那看似柔柔弱弱的小宫女:“分两趟吧。”
小女孩咧嘴一笑:“不用,一趟就行了,我劲儿大着呢!”说出口才反应过来忘了礼数,条件反射地捂住了嘴。
寤生淡淡一笑:“以后记着。”
小女孩红了脸,忙点头:“是,奴才记住了!”又暗自吐了吐舌头:幸亏这个姑姑不凶,以后再不敢大意了!
“我帮你吧。”寤生将其中一个大包袱帮她斜挎在背后,然后将另一个递进她怀里。见她弱小的身躯着实被压得不成样子了,不觉皱了皱眉,“真的可以吗?”
小女孩儿笑得还是那么灿烂,使劲点头:“可以的。姑姑且忙,奴才就告辞了。”还要行礼,被寤生止住了。
望着小宫女略显滑稽的佝偻背影消失在院门外,寤生微微失笑。抬头看了一眼广袤的天空,转身进屋。
下午闲在屋里做针线,阿福忽然拎着东西来,打开包袱一看,见竟是一个小琉璃缸,里面放着削好切成小块的哈密瓜。
“这是?”寤生惊讶。
阿福笑着道:“这是刚从新疆快马运过来的,爷说拿过来让姑娘尝尝鲜。爷一会儿得了空会过来,说让姑娘准备好茶水。”
寤生点点头:“知道了。”
阿福离开后没多久,胤禛果然来了,轻车熟路地在里屋几旁的椅上坐下,笑眯眯地看着她将沏好的茶放在他的手边。
寤生笑嗔了他一眼,在与他隔了一张几的椅上坐下,拿起针线又做了起来。胤禛抿了一口茶,见旁边放着琉璃缸,揭开盖子用小竹签子戳了一小块哈密瓜,伸手喂到她的唇边。寤生瞅了一眼,张嘴吃掉了。
“你怎么想起要送哈密瓜来?”她一边绣花一边问道。
胤禛瞧了瞧她正做着女红的灵活手指,“你前一阵子不是说过想吃这个吗?”
“嗯?”寤生手下一顿,疑惑地看向他,“我说过吗?我怎么不记得?”难道又是她无心时候的一句话?
胤禛失笑:“你整天急急忙忙的,不记得也正常。”
寤生脸上微红,不好意思地笑笑。“给皇上、太后、还有德妃送过了吗?”
他伸出手指在她额头上轻轻弹了一下,笑着道:“你管的事儿还挺多嘛。放心,我已经都送过了。我刚从额娘那儿过来呢。”
“这就好。”然后不再理他自顾自做着针线。
胤禛见白色绢缎上显出一朵粉红色牡丹的雏形,唇边不觉勾起一抹轻柔的笑容:“做完皇阿玛的针线,也给我做做吧。不用做大件儿的,比如绢子、汗巾子什么的就行。”
寤生似笑非笑地瞥了他一眼:“那些东西哪里用得着我做?你府里难道连个做贴身针线的人也找不到么?我整天忙的跟什么似的,如何抽得出空来。”
胤禛便不再言语。半晌端起茶碗又呷了一口,看似漫不经心地道,“看你每天这么劳累,真想早点把你娶回家……”
针下一颤,左手食指被刺了一下。不动声色地将指尖放在口中轻轻抿了抿,也露出一副漫不经心的样子,继续手上的活儿,“就是忙了些,倒并不觉得劳累。”
胤禛眉间一跳,将手上的茶碗搁在几上。靠着椅背,手指轻掸扶手,阖着双眼也不知在想什么,面上看不出一丝表情。
室内陷入一阵沉寂中。寤生绣了一会儿,觉得额角有些发胀,就将针线活丢到一旁,起身为自己也倒了一杯茶来。
深秋的斜阳透过窗棂照进来,在屋中洒下一地金黄。寤生捧着茶杯,静静地看着地上被拉长的影子,忽然想等他们都老了的时候会不会也有机会像这样静静的坐在一处。
“我……”
“我……”
俩人不约而同的声音打破了静谧,胤禛扬唇一笑:“你先说。”
寤生看了他一眼:“还是你先说吧。”
沉默片刻,胤禛低柔的话语悠悠响起:“我在想,我们就这个样子,看着孩子们长大,看着孩子们的孩子们嬉闹着在我们的腿上爬上爬下……应该也是一件不错的事。”
寤生失笑,随即点头:“听起来不错。”顿了顿又道,“我在想……将来这样的时光或许还有很多……可以一起坐在院子里晒太阳,或者一边听你抚琴,一边看书……”
胤禛伸出手轻轻握住了她的手,面上微微一笑,心中却不禁低叹了一声:他如何听不出来,她的话语间总是在回避着他的话中隐含的正题。他不怕等待,只是怕等到最后那不是他想要的结果。
心中忽然有些烦躁,他松开她的手站起身,“我走了,你早点歇着,别太累了。”见她点头,掀帘子出了屋去。寤生走到窗前,目送着他的身影出了院子,脸上的笑容慢慢收敛。他不快乐,她知道。
很久没有去想将来会如何,是因为害怕去想,害怕自己不能给他想要的结果,害怕最终会伤他至深。可是如此拖延不给他答复,只会令他越来越不快乐。
那又有什么意思。
她的心中仿佛有一座天平,一边放着胤禛这个名字,另一边却放了太多的东西——比如自由,比如他的快乐。
或许,早点狠下心来抉择,是对他负责,也是对自己负责。回到最初的寤生和胤禛,她做她的宫女,他做他的皇子,没有纠缠,没有交集。这样,是不是就将一切问题都解决了?不过是痛一下,时间久了,也就淡了,然后心中的伤口终是会愈合。
这世上没有什么会永垂不朽,没有谁会是谁的一辈子。他和她爱已至此,人生早已无憾。
于是放下茶杯,开始收拾东西。他送给她的所有东西,能装的都装在一起。
只是心中似乎被什么绞住,纠缠地钝痛,连呼吸都跟着困难。她捂住胸口喘息了一会儿,稍觉缓解,才又继续收拾起来。
过了好几日,这天下午得了闲,正巧在内右门附近遇到阿福,忙唤了他一声,让他稍等,自己回去取了那个包袱来塞进他怀里。
“姑娘,这么一大包东西是什么?”阿福疑惑地问。
寤生淡淡一笑:“给四爷的。你别打开,给四爷拿去,他一看就会全明白的。”
阿福应了一声,抱着包袱往南三所的方向去了。想来胤禛大概在胤祥那里。寤生望着阿福离开的方向,心里顿时空荡起来,仿佛突然之间什么也不剩了。咬咬唇,收回目光,转身往回走。
日暮将临,寤生早早洗浴完,栓了门,呆呆地在桌边枯坐了半晌,才拿起手边的针线继续做起来。
手指却有点不听使唤,无端的颤抖,好几次针下都走偏了,针脚也不细密,还扎了自己的手。她闭上眼深吸了一口气,扔下手里的女红,熄了灯,扑倒在了床上。
“砰——”的一声巨响,外间的门竟被一脚踹开。她吓得翻身坐起,就见一个黑影摔了帘子进来,接着只听见“啪!”的声音,有什么东西被重重扔在了桌上。然后衣领就被揪住了。
她感觉到自己被一双寒光湛湛的眸子盯着,面前的人粗重的喘息声很显然是在努力抑制着心中的盛怒。很久很久过去,她听到他的呼吸渐渐平稳下来,然后就被紧紧拥进怀里。
“告诉我,发生了什么事?是什么让你做出这样的决定?”胤禛的声音低沉沙哑。
寤生暗自攥紧了拳,压抑着心中的纷乱繁复,笑了笑,一派轻松地道:“突然不想爱了。觉得没有意思。总的说来,就是我不相信你,从来都不曾相信过你。再说,事实上也没有怎么爱过你,自始至终都不过是你一厢情愿罢了。所以,从今往后咱们还是撩开手吧,反正大家都年轻,就当玩了一回。”
“……”
耳畔的呼吸声又逐渐加重,身上被他的手臂硌得生疼,只是这些却全然没有心中袭来的痛意尖刺猛烈。她闭了闭眼,仍努力笑着:“四爷回去吧,今后就莫要再来了。”
“好,好……”胤禛怒极反笑,“你以为我是一厢情愿?你也未免太看得起自己了。我抱过的那些女人,哪一个不比你漂亮,哪一个不比你强?你说的不错,不过是玩玩,我也正好腻了,从今往后就撩开手吧。”他将她狠狠推开,站起身,昏暗的光线下正好瞥见桌上的东西,冷笑了一声,“这些东西你不想要了扔掉即可。爷送出去的,从来没有收回的道理!”说完,甩手出去了。
寤生愣怔了许久,慢慢滑进被子里。原来是这样,原来自己果真从来就没有过识人之明,原来这里的一切她都不曾看透过……
心中空空如也,连痛也不剩了,只有无尽的麻木如藤蔓一般在心底爬行蔓延。
明天,还是找人来修一下门吧……这是她至此唯一算是清楚的认知……
乾清宫,东暖阁。
烛灯下,帝王批阅完当天的最后一份奏折。李德全躬身进来,将冷掉的茶盏换下,奉上一碗刚沏的淡淡的普洱。
迟疑了一下,李德全微微抬眉,低声道:“皇上,听说四阿哥跟寤生姑娘闹起来了……”
“嗯?”康熙抿了一口茶,声音轻描淡写,“闹什么?”
“……小六子跟奴才说,他看见四阿哥拎着一包东西怒气冲冲的去找寤生姑娘……好像是俩人要撩开手……”
康熙微怔,随即挑眉,唇边勾起一抹淡笑:“年轻人嘛,多闹腾一下有好处,可以释放过剩的精力,有益健康。”
李德全脑后降下三根黑线,唇角不自觉地微微抽搐,垂眉顿首:“皇上,寤生姑娘住的正屋的门,好像坏了……”
“明儿让人去修,多大点儿事?”
“是。”
第54章欠个解释
今年初冬的第一场大雪来的比去年要早许多,寤生打开门,看着外面银装素裹的皑皑世界,想起来今天是那个人的生日。
已经一个月过去,除了去乾清宫奉茶有时会打个照面外,其他时候都不曾遇见过。即使撞面,俩人也几乎连一个对视的眼神都没有,心照不宣的刻意回避着对方的目光。
心中始终是空荡的,即使每天睡前都会鼓励自己要学会忘记,但总是在不经意间会想起那个熟悉的身影。她想这是正常的,毕竟无论他如何看她,她对他的心意并未有改变过,突然不在一起了,最初总会有一些不习惯,慢慢也会好起来的。
爱情不能当饭吃。所以这一个月来她每天依然勤勤恳恳地做事,没有出过一丝纰漏。她想起有一次遇到十三胤祥,少年盯着她瞅了半天,最后只说了一句话:“你的心真狠。”
她不置可否地低眉,对少年福了福身,然后默然告退。
甩甩头,抛开脑中有些凌乱的思绪,锁上门去了清茶房。
康熙御门听政结束,召皇子、大臣们去暖阁议事。寤生依然稳稳端着托盘进去上茶,然后低头退出,暖阁门关上的时候,她听见里面传来咳嗽声。有些严重的咳嗽,她希望自己是听错了。
康熙瞥了一眼捂住嘴咳嗽的儿子,“老四,太医看过了吗?”
胤禛点点头,好容易压抑住,缓了一口气,“回皇阿玛,看过了。只是有些伤风而已,并不碍事。”
康熙颔首:“平常多留心,不要以为自己年轻就不把身体当回事。”见他点头应允,便将众人的注意力又放回到正题上来。
等到里面的人议完事陆陆续续的出来,寤生进去收拾了茶碗,然后又为康熙重新沏了一碗滚滚的普洱。
康熙在一堆奏折中抬头看了看她,微微蹙眉:“怎么穿这么薄?回去把鹤氅穿上,大红色羽缎白狐皮的那件——朕喜欢看你穿那件。”
“是。”寤生淡淡一笑,行礼退了出去。
回屋去换上鹤氅,歇息了一会儿,便复又往清茶房去。
“哎哟喂,怎么一转眼又找不着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