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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爷,儿子犯了什么错?让你这般动怒?”
娴娘尽量缓和了语气,汝阳王赵逸青剑眉如鬓,抬眼看向走进的妻子,一如既往的奢靡富贵,金簪能晃花人的眼儿,艳红的牡丹袍子看上去太过庄重,娴娘即便不似以往,但他不喜她太过艳丽的眉眼,太过锐利的锋芒,凤目里溢出一分恼怒,“你怎么不问问他下什么好事?”
娴娘先看了一眼跪在地上垂头的儿子,被汝阳王这句话给激怒了,火亮的眸子似火把燃烧,对着汝阳王王道:“我怎么不知道儿子做了错事?王爷总不能听风就是雨,为了谁的谗言责罚儿子,琪儿身子骨本就弱,外面转凉,你还让他跪在黑曜石的地面上,你当爹的不心疼,我心疼。”
“琪儿,你先起来。”
娴娘加重了口气,挡在了赵睿琪面前,同汝阳王对上了,嫣然垂着脑袋,她同表哥生活了很多年,能看出表哥些许的变化,他的腿跪麻了,嫣然咬着嘴唇,心疼他,又痛恨她的无能为力,方才劝大姨母的话怕是白说了,每当大姨母强势护着表哥时,往往是表哥灾难。
嫣然瞥见汝阳王额头隐现青筋,在外面说一不二的他,唯一敢冒犯他的只有孟娴娘,他的声音也不由得抬高两分,“我让琪儿跪着领罚,你先闪开,本王教训完他,再同你分说。”
“琪儿是我的命,你训他先问过过我。”
“王妃。”
“王爷。”
两人互不相让,如同斗鸡一样对视着,娴娘道:“琪儿读书用功,得鸿儒的称赞,侍父母极为孝顺,到底哪样你不满意?如果他不是汝阳王世子,状元也做得,琪儿不似纨绔公子纵马街头,心地纯善,嵩山学院山长欲琪儿为关门弟子,继承衣钵这是多大的荣耀?王爷不会不知道朝廷上次恩科四成的进士来自嵩山书院,刘山长桃李满天下,几大弟子皆是世间名士,大弟子如今更是位居高位,他都能对琪儿另眼相看,您就不能看到儿子的好处?”
“妇人之见。”赵逸青听闻娴娘的话,不仅没消了怒气,反倒火气更旺,抬手拽开娴娘,厉声道:“汝阳王府世代簪缨,你不思在骑射上下苦功夫,反倒舞文弄墨,整日的做什么锦绣文章,你哪一点像是我汝阳王的儿子?”
“王爷。”娴娘不满的喊道,“你怎能这么说?”
赵睿琪头低垂,“父王儿子无错。”
“无错?”赵逸青面容更为俊冷,猛然站起身,“身为汝阳王世子,最重要是内敛,是沉稳,最忌讳的是争强好胜,你同一群书生争什么治国良策?争论什么大学中庸?这些旁人做得,唯你做不得,你想害得汝阳王府被御史弹劾,为你的倾世治国之才陪葬?你是军功见长的汝阳王世子,本王尚需步步小心,生恐招惹皇上的猜忌,你写什么大学九辩,招惹名满天下的刘山长,我同你是说过多少遍不得同人相争,不得出风头,不得同文臣相交,你都没听见去?”
“来人,按住世子,杖责二十。”
“喏。”
娴娘拦着,“你不能打儿子,你总不能让儿子永远泯灭在众人之间,除了汝阳王世子的名头之外,再无可取之处,他的才学不在弓箭上,文采出众有何不好?你就是看不得儿子出色,总是让他内敛低调,他是风华正茂时……”
汝阳王眼中闪过不被娴娘理解痛苦,“你懂什么?汝阳王府如今是烈火烹油,多少双眼睛盯着,赵睿琪弃武从文如何能撑得起汝阳王府,他在外面不是扬名,是给王府招祸,本王今日不打他,赶明儿来的是抄家灭族的羽林军,汝阳王世子可以是庸才,但决不可惊采绝艳。”
“王爷为什么总是让儿子平庸?”
“本王是为了王府,为了阖府的平安。”
汝阳王阖眼,“既然做世子,就得有担当,行刑,谁敢求情,本王一并罚之。”
第二十六章愤怒
在嫣然随娴娘进门时,汝阳王便看见了她。赵逸青因嫣然同娴娘性子上相像,偏爱华服奢靡,个性张扬而看不上她。也知道嫣然惧怕他,从不敢在他面前说什么辩驳的话,只会躲在赵睿琪背后,或者背地里抱怨,嫣然比娴娘少了坚强,他更为不喜欢嫣然,赵睿琪在他眼里本身已经是文弱得几乎懦弱,又不好骑射,不读兵书,这些嫣然更不懂,他如何能同意赵睿琪迎娶嫣然。
不懂事莽撞的嫣然承担不起王妃的职责,嫣然父亲李永年,虽然是安平侯,但在朝中没任何的影响力,平平常常一庸人,汝阳王不想同他做亲家,文家不同,诗礼传家,清贵人家,文小姐不仅擅长诗书,还擅长骑射功夫,更为重要的是文家为官者多,在朝中也好有个照应。总比李家提不起来要好得多。
汝阳王太妃更为喜欢文家小姐,同赵逸青说过,文家小姐命格里带着福气,是多子多福的命格,旺夫旺子。汝阳王虽然不信,但他是孝子,太妃同他想到一处,他亦满意文家小姐,只是娴娘坚持,使得他无法给文家下聘,对只护着娘家人的娴娘更多了一分的不满。
这些年娴娘照顾娘家的姐妹,照顾孟家还少?她是汝阳王王妃,是他赵家的媳妇,汝阳王一忍再忍,难道想让她娘家侄女再掌管王府,他不是都答应他娶他娘家妹妹做续弦,对娴娘,对孟家恩之意尽,再忍让他便不是汝阳王。
往日害怕他的嫣然,竟然敢登他,对他不满,汝阳王冷哼:“非王府之人,出去。”
嫣然小拳头攥紧,她的手臂是颤抖的,汝阳王看出她的不满,她不该不满吗?赵睿琪虽然被仆从压下,但听父亲辱没嫣然,赵睿琪暴起甩开了仆从,也是仆从意外,文弱的世子如何来了这么大的力气,或者说他敢反抗王爷。、
“表妹别怕,我护着你。”赵睿琪拽住了嫣然的胳膊,将她挡在身后,”父王,她是我表妹,不是外人。”
“逆子,你敢为一无足轻重的女子反抗父亲?”
“父王如何责打儿子,儿子都无怨言,因您是父亲,然嫣然表妹不容你欺辱。”
赵睿琪不肯后退,望着汝阳王。如果不是他拽着嫣然,她的拳头会挥向汝阳王,前生无论他们夫妻做什么都是错,他警告表哥不可出风头,要平庸,要学会中庸之道,否则会引起皇上的猜忌,就如同他方才说的会给王府带来灭顶之灾。
原本才名显赫的汝阳王世子逐渐的平庸起来,不再擅长经史子集,让嵩山学院山长失望,得了个小时了了,大而不佳的名声,成了个文不成武不就的平庸世子。可嫣然知道表哥从未放弃过读书,更没放弃过对兵书的钻研,他同自己私下说过,他无法成为勇猛无敌的将军,但他可成为三国周公瑾——儒将。
她还记得赵睿珏上疆场后,表哥在房中沙盘推演,他每一步都料准了,当时她还说给孟贞娘听,她……嫣然瞳孔睁大,她当时脸是白的,说不舒服打发了自己,并告诫自己不能说给别人听,连汝阳王都不能说,怕王府担个泄露军机的名儿,嫣然轻轻的摇头,是她害了表哥吗?是她吗?
她记得贞娘的儿子赵睿珏,从小就被人称赞为天资聪颖,绝世将才,三岁骑马,五岁领着一众人做大将军,甚至打了七皇子,没见汝阳王训斥他,反而说他有他的风范,十岁时在围场射猎,得皇上亲口称赞为麒麟儿,回王府后更是被汝阳王宠上了天,贞娘劝慰他们,表哥是世子,王爷对表哥要求多,要求高是疼爱表哥,严父都是冷淡的。
嫣然从未看见过表哥骑过汝阳王的脖子,赵睿珏鲜衣怒马,纵横燕京城,怎么没听汝阳王说过低调?怎么没听他说过给王府惹祸?在他上疆场生死未卜时,表哥不过是说错了一句话,便被汝阳王怒骂,没有兄弟情义,责怪他无用的人做了世子,而他最疼爱最像他的人去疆场拼命,当时贞娘劝解汝阳王,表哥不是故意的,好一句不是故意的,现在想来不就是说表哥被骂得对?她怎么不说沙盘推演的事儿?
随后更是被汝阳王宠着陪着她等候赵睿珏的消息。汝阳王一直陪着他,忽视了娴娘的忌日,本来应该向娴娘灵牌行妾礼的贞娘,还没等行礼,便晕了过去,汝阳王责怪他们亏待了贞娘,责怪他们不体恤贞娘。
可她和表哥什么时候逼过她,她知道贞娘身体不好,甚至都没通知她,她醒了也是如此说的,但汝阳王根本不信,她和表哥孤零零的祭拜了娴娘,王府上下都在忙着为贞娘请大夫,做补品,汝阳王亲自服侍照料贞娘。
他得了个情深意重的名声,可谁还记得娴娘,谁还记得她同表哥因不孝而被罚跪祖宗牌位,那一日很冷,很冷,但更冷的是她的心,也就是那一日她看透了孟贞娘,表哥搂着她,一遍一遍对她说;‘表妹,我不怪你。’表哥把唯一的斗篷披在了她身上,表哥因伤风病了一个月,身体刚好些,便传来赵睿珏生擒敌酋的战功,表哥咳血,握着她的手说:‘对不起。’
当时表哥就知道爵位保不住了,她还傻傻的说没关系,到底是谁对不起谁?孟贞娘想要取代娴娘获得幸福,夫妻和睦,儿女争气,她没有错,表哥也没有错,错得是谁?是她,她是最大的傻瓜。
嫣然终于明白她为何重生,是老天让她明白她的一生到底做错了多少事,让多少疼她爱她的人跟着不幸,嫣然抹了把眼泪,轻轻巧巧的从赵睿琪身后走出,扬起头看向汝阳王赵逸青,以前她会因他的战功敬畏汝阳王,但今日她不怕了,他在她眼里是个糊涂鬼,可怜的人,嫣然不知道贞娘最后是不是真心爱他,但贞娘刚嫁进汝阳王府时,在他把贞娘当成珍宝时,贞娘绝对没对他动情,她唰了他,真正爱他的娴娘,他轻易的就忘记了,上杆子去贴近贞娘。
她偶尔听贞娘说过,‘我求得是一时清闲,不求情爱,只愿日子富足。’嫁谁对贞娘来说都没区别,她只想要个安稳富足的一生。贞娘同汝阳王年岁差了一大半,她比表哥还小一岁,汝阳王不仅将贞娘当妻子,更是当女儿宠着。
“您让我恶心。”嫣然真对汝阳王恶心了。
“嫣然。”
“表妹。”
娴娘同赵睿琪同时惊呼,娴娘本想开口为赵睿琪说话,但因嫣然赵睿琪不再文弱,敢于同汝阳王对视,娴娘是高兴的,她自知状况已经到油尽灯枯,能多活一日便是老天爷的恩赐,她不能照看儿子一辈子,她安排的再好,再细致,如果儿子不争气,没准也会失去世子之位。
娴娘盼着赵睿琪出息,他被嵩山学院山长看重,她比谁都高兴,如果赵睿琪只能做一个平庸的世子,对她孟娴娘来说是耻辱,她一直相信赵睿琪会给汝阳王府带来更大的尊荣,被称为京城第一命妇的孟娴娘,如何看不出汝阳王府的危险?她唯有坚强强硬,才可使得意图攻击汝阳王府的人心存胆怯顾忌,她崇尚富贵,注重享受,一是性格使然,二也是让皇上放心,王府的女主人是重享受的人,可用银子困之。
能用银子解决的事,在娴娘眼里不算大事,能用银子收买困住的人,在皇上眼里同样是可用的人。身为汝阳王府家眷,她不能离开京城的,在赵逸青领军时,她和儿子就是皇上的人质,其中的苦楚赵逸青根本就不知道。
上代汝阳王选娴娘为汝阳王妃不是单单是孟家的救命之恩,他临终前越过妻子将王府交给娴娘,为什么?就是因娴娘不弱于男子的见识,赵逸青是战将,但在朝局上他不懂的太多,娴娘为他为汝阳王府操心了一辈子,她的身体就是这么垮下去的,她选嫣然,一是因儿子对嫣然有情,二是嫣然是可以教好的,嫣然的父兄更是难得的明白人。
而文家……文小姐的父亲是都御使,王府同谁联姻也不能同文家联姻。
“我说你恶心,你保护不了妻儿,凭什么让表哥委屈?表哥本就是才学惊世的人,你不以为荣,反倒引以为耻,你是表哥父亲吗?您少拿那套中庸来做借口,真懂得中庸之道你会被皇上猜忌?
汝阳王殿下,您疑君,为不忠,责打有才学没犯错误的儿子为不仁,漠视发妻为不义,您难道不知表哥身体不好,你责打表哥,汝阳王太妃会伤心,你不是不孝?
不忠不孝,不仁不义,你占全了,凭什么我不能感觉恶心?大恶者不一定人人都罪恶滔天,大善者不一定济世救民,忠臣名将同样会做错事,即便圣人也有每日自省一说,您就肯定您不会犯错。”
第二十七章不配
嫣然的声声指责,汝阳王下不来台,俏丽的嫣然,在汝阳王赵逸青眼中是可恶的,是给他难堪的人。会他想起娴娘出嫁进汝阳王府时,曾经给他分析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