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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玉涵也跟着笑,心头却是暗暗难过,凭啥风头都让林晓霜占了!抬起眼,与不远处的曾芙对望,两人眼神交流,林玉涵几不可察地颔首。
下一轮游戏,是林玉涵出面。
“谁摸到了黑子,快些亮出来。”见各个队都没人吭气,颜可久举起了手中白棋。
“我们得的也是白棋。”孟言轲笑着从同伴掌心取过一枚白子,朝着大家晃了晃。
孟言欢带的那一队,也取出一枚白子,只剩下林玉涵和曾芙了,两人的拳头都握着,没有出声。
“你们两个到底是谁得了黑棋?”
曾芙脸上露出了笑容:“黑棋在我这里,说完她摊开了左掌。
“你既得了,怎么不早说。”孟言欣不满地撇了撇嘴。
“我想着让大家紧张一下,增加点气氛嘛。”曾芙笑道,“既然三小姐都等不及了,那么我们立刻开始发问吧。”她突然一下转向林晓霜:“林小姐,请问对你自己来说,财与学,哪个排在首位?并请说明理由,听清楚了,我问的是财富的财,不是才华的才,学么……当然指的是学问。”曾芙的脸上带着一丝狡黠。
林晓霜觉得似乎哪里不对劲,可身旁的起哄声已经容不得她多想,周围的人都催促着她快些回答,明显地之前嘲笑过她的小姐公子们脸上浮现了一丝笑意,就连颜可久也不例外地等着听结果,只有孟言欣皱了皱眉头。
这是个圈套么?林晓霜觉得很好笑,曾芙是哪里来的笃定,认为她一定是把财排在首位呢?不用说一定是她那位聪明的五姐姐所言了,之前和闻竹一席话,让她得到了不少信息,经由吴姨娘的口,林家上上下下都以为她这个七小姐是个不学无术的守财奴,小小年纪,不知诗书,却学着人做生意,还与张氏争着管帐。闻竹侧面的提醒带着善意,让她对这个老太太身边的丫头多了几分好感。
照着这个逻辑,她若是说实话,将财排在首位,定惹人耻笑。若是不回答,选择惩罚,既然对方如此笃定,料不准是哪些人要针对她,说不得他们先有了沟通,让她抽到什么变态的纸条,上面写些学狗叫之类的,可就侮辱人了。何况若是如此,等于变相地证明了她的心虚,还是一样落了下乘,因为在这些富家子弟当中,没有人会认为财富比学问更重要,财富他们已经有了,缺的是学问,这些清高的人,必然会将学问排在财富之前。
林晓霜不信这一方的神明,其实她若是说了谎话,并无人知晓,老实说,学对她来说确实比不上财重要,不过看着曾芙得意而兴奋的目光,她深信如果回答学更重要,对手也准备好了陷井给她跳。
电光火石之间,她想到了对策:“曾小姐这个问题很有趣,相信大家的心中都有了自己的答案,我猜你们都选择的是学比财重要,对吧?”见曾芙要张口,林晓霜抬手示意,紧接着说下去,不让她出声:“这个问题其实没有固定的答案,环境不同,答案亦不同,曾小姐问的是对我来说,那么诚实地回答,目前对我来说,是财比学更重要。”
周围一片哗然,曾芙笑了起来,眉梢挑起,向严紫薇等人使了个果然如此的眼色,几个青年男子面上已经露出了几分不屑。
“言轲,你妹妹怎么与这等人要好?你要小心啊,怕是看上了你家财物,打的是你的主意。”柳瓒晒笑着提醒孟言轲。
孟言面色沉郁,轻轻摇了摇头,面前这位小姑娘倒是没有说谎,她爱财的样子,他可不是没有见过,不过她爱学的样子,他更是了解,很明显是有人要故意捉弄她,有些不解她为何要如此回答。
曾芙拍手道:“原以为林小姐会回答学在先,没想到却给了我们一个意外,难得啊难得,如此公开表明自己爱财的人可真是少见,理由呢,林小姐说来咱们听听,若是说得好,没准本小姐也会改了态度,奉行钱财至上是真理。”
这话中的讥讽之意,谁都听得明白。孟言欣微嗔着叫了一声林晓霜的名字,林晓霜安慰地拍了拍她的手。
峰回路转
林晓霜笑着说道:“我知道在座的公子小姐们都是家中富足的,不愁财物,但是想必大家都明白一个道理,吃饭、穿衣,都得花钱。有了财富,生活无忧,便能静下心来做学问;若是整天为衣食奔波,食不果腹,试问有几个能空着肚子做出学问来?”
“这话倒也没错,可将财富看得比学问还要重,那是粗鄙之人才会做的事!”一声冷笑,直冲林晓霜而来。
“是吗?这么说来公子非俗人了,这倒让我想起一个故事来。”林晓霜眼中笑意变浓,“以前在乡下时,邻居住着一位秀才,秀才整日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家中大小事务全是秀才娘子打理……”
“咦?这对句不错,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是那秀才说的?”柳瓒拍掌赞道,“好句!好句!平淡中显真味,道出许多学子心声,做学问便要有这样的专心致志,才能成功。”
孟言轲也给这个故事勾起了兴趣,推了柳瓒一下:“别打断,听林小姐说完。”
林晓霜等他们议论完毕,这才接着开口:“秀才娘子一个人要管一大家子的吃喝,上有老下有小,日子越过越吃紧,渐渐地家中米都快揭不开锅了,想让秀才去找点事做,赚些银钱贴补家用,秀才却说读书做学问要紧,等他来日考取功名,一家人就能飞黄腾达了。秀才娘子无法,只得靠着自己做些手艺活,帮别人家浆洗衣服挣点钱养着一家人。一日大雪纷飞,家中无炭,秀才冷得看不进书去,对着窗外得诗一首:天上下雪不下水,下到地上变成水,下雪变水多费事,何不当初就下水。”
听到这里,许多人已被故事吸引,颜可久妙目一车,“噗哧”一声笑道:“好个酸秀才,原来他做了许久的学问,便做出这等水平来,那秀才娘子听了,是不是很生气?”
“颜姐姐料对了,”林晓霜点了点头,“我有心讲下去,却怕乡野杂谈,言语粗俗,污了各位的耳。”
“无妨无妨,你讲吧,秀才娘子听到后如何说?”孟言轲挥了挥手道。主人都这么说了,其他更无异议,纷纷点头。
林晓霜于是接着讲下去:“秀才娘子正为家中无米下锅而愁苦呢,听到这话不由得火冒三丈,冷笑对道:夫君整日忙着读书,做的就是这等学问啊,看来这学问为妻也做得。秀才不服气道:这是诗,别瞎捣乱,除了柴米盐油,你会什么?秀才娘子这下真生气了,她冷笑着合诗一首:郎君吃饭不吃屎,吃到肚中变成屎,吃饭变屎多费事,何不当初就吃屎!”
“哈哈哈……”孟言轲带头,一干人笑成了一团,韩成宇的表情最为夸张,捂着肚子歪倒在背后的亭柱上,笑得眼泪都出来了。
颜可久用手绢捂着嘴,微喘着笑道:“好一个秀才娘子,实在是高明!林小姐说的对,这空着肚子做学问,果然是要不得。”
“果真粗俗!”曾芙抽了抽嘴角,忍住笑意说道。
林晓霜正色道:“乡野之人在曾小姐眼中是粗俗的,却是这些粗俗之人辛勤劳动,种出了我们吃的粮食,织出了我们穿衣所需的布匹,扛着枪保卫着我们的不受敌国侵犯。是他们不想学得高雅吗?不是!是因为他们穷,没有财富,若是生活允许,谁也不会拒绝做一个高雅的人。
“前面所说那位秀才,若是他先创造财富,让家人过上富足的日子再去做他的学问,想必就不会受到秀才娘子的嘲笑了。学问其实也是一种财富,它是一种精神意义上的财富,有别于我们生活的物质财富,二者缺一不可,应是相辅相成的,环境不同,我们追求的重点便有所不同,但是无庸置疑,物质基础决定精神财富,正如远古之初,人类忙着生存,忙着适应环境,这些花去了他们大量的精力和时间,所以没有多余的空隙来学习,而当物质财富积累到一定程度,人们的生活渐渐变好时,便产生了文字,产生了知识,有了我们今天所说的学问。
“我们一家近日方才从乡下归京,在很长一段日子里,因战乱导致我们生活窘迫,兄弟一度因为没有财物交纳束脩,不得不中断学业。吃饭、穿衣,哪一样不需要花钱?在座的各位小姐公子家中富足,又被长辈们保护得很好,或许没有经历过那样的日子,你们不缺财物,如今又身在安乐之都,对你们来说,做好学问、学好礼仪当然比财富更重要,但对现在的我来说,坦白而言,财富更重要,没有财富,我如何请先生?没有财富,我如何买笔墨?而我不偷不抢,凭自己的双手创造财富,我一点也不觉得这有什么可让人鄙夷的。”
啪啪啪……先是颜可久,然后是孟言轲、孟言欣……很快地,掌声四处响起,包括曾芙也不情愿地举起手,拍了几下。
“林小姐说得好,你年纪轻轻,就能说出这番话来,凭这一点,我也不信你是个无才的,有一个词叫藏拙,还有一个词叫谦虚,我猜你是后者。”
“颜小姐谬赞,与大家相比,我确实差了许多,不过尺有所短,寸有所长,你们懂的我不一定懂得,我知晓的你们却也不一定知晓,所以别人的嘲讽我并不放在心上,该怎么过,我还怎么过。”
“便是这份胸襟气度,也让人佩服三分,林小姐,你可是真的还未及笄?”颜可久睁大了眼,面带惊讶地看向林晓霜。
“那是当然,她还小我三岁呢!”孟言欣欣喜地拉着林晓霜的手,凑到她耳边,“我就知道你是个厉害的,那些花草药养颜,她们都没一个懂的,若是知道你会这手,还不把她们羞死,曾芙这么讨厌,等她脸上长痘痘时,不卖我家珍妍轩的药给她!”
林晓霜笑了,这世上有坏人,亦有好人,有敌人,更有朋友,她不见得能讨得所有人的欢喜,她只要知道是什么人喜欢自己就好。
新的一轮游戏又开始,她走到林玉涵身边,轻轻说道:“五姐姐,手中的棋子该放回去了。”
“啊!是,我这就拿过去。”林玉涵的手掌一直没有摊开,之前浮现在心头的疑问有了答案,林晓霜想起来,曾芙的两只手刚才也都是攥紧的,一只手里是黑棋,那另一只手里是什么,不用想也知道了。
后面的玩乐,有人说真话的,也有人选择惩罚的,纸条上的内容倒也不出格,只是韩成宇抽到跳舞,摇摇摆摆扭了几下,逗得大家又是一阵好笑,颜可久抽到唱曲,她唱了一阕词,是她自己填的,从词中之意听来,这位大小姐似乎也有难解之事。林晓霜也得到过几次黑棋,但她从未问过曾芙,她问的都是男生,问题刁钻古怪,难倒了好几人,自然又让人对这位林家七小姐多看顾几分。
玩了一阵子,客人陆续告辞而去,严紫薇走的时候招呼林玉涵:“林小姐,咱们同路,不如结伴而去,路上也可说说话。”
林玉涵迟疑了一下,说道:“等我问一声七妹妹。”
她过来问林晓霜:“七妹妹可要回去了,严小姐邀请咱们一路。”
不等林晓霜回答,孟言欣先开了口:“啊!五小姐等不及就先走一步吧,我娘还要见霜儿妹妹呢,一会儿派我们家的马车送她回去。”
不等林玉涵说话,孟言欣就安排下人送客,林晓霜想到孟夫人说的话可能与生意有关,也不方便让林玉涵知道,索性随了她,吩咐闻竹和玉笙先一步回去。
闻竹问道:“七小姐,奴婢还是陪着您吧,没个丫环在身边,毕竟不好。”
“闻竹这是不放心我么?”孟言欣吃吃笑道,“你尽管回去吧,我家少不了丫环,正好前儿买进府的有几个伶俐的,我送霜儿妹妹几个使唤也成,一会儿回去时你就将她们带了去。”
“这如何使得!”林晓霜说道。
“有何不可,我也教了一阵子了,这样以后咱俩在一块儿玩,丫头们也才有得说的,而且熟悉你家我家,我要找你也方便些。”
“欣儿姐姐,你待我太好了,我可无以为报。”林晓霜想到自己身边正缺人,笑着应了。从孟府过去的丫环,总比家中伯母挑的稳当。
“你帮我多配几副那个叫面膜的东西就好了。”孟言欣笑嘻嘻地说道。
林玉涵走后,林晓霜在孟言欣屋里教她如何护理肌肤,两个小姑娘叽叽喳喳地说了大半天,孟夫人才遣人来叫林晓霜过去。孟言欣蹦蹦跳跳地拉着她到了母亲的屋里头,进了屋孟夫人就拉了两人炕上坐,又让丫环沏上热茶。
孟夫人拉着林晓霜的手道:“这孩子,我越看越是欢喜,今儿席上看你吃得也不多,身子骨这么瘦弱,可得多吃点才是,我这儿有庄子上送来的野鸡和鲜鹿肉,特意给你留着。”
“娘,我也要吃!”孟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