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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她是乡下丫头,哪个乡下丫头有这般气势?
兰香不是第一次被卖,她以前是一个贵人家的奴仆,主人获罪才被辗转卖到孟家,以前她服侍的那位小姐,乃是位高尊贵的陈国公主,她怕引来杀身之获,没有对任何人说起这段过去,在她看来,林晓霜的某些神情与行事方式,像极了那位前主人。
林晓霜第二天在司业夫人的监督下对六艺进行了考核,令司业夫人吃惊的是除了数科,她在其他方面也有着极高的天赋。举例来说,比如作诗,林晓霜不懂诗的格律,抛开这方面的因素,她作的诗无论从用词还是意境上,都可说是上品;她拿箭的姿势都不对,但经过司业夫人的指导,却能很快命中靶子;她没学过乐器,对乐调却有着天生的直觉,乐感非常好;唯一差的,也就是御科了,这一项,对女孩的要求也不是那么高,司业夫人自己是马术高手,可以慢慢教她。
至于数科,这是最令司业夫人欣慰的,在出了几道题给林晓霜计算过后,她拍掌笑道:“就是这一科了,我将历年国子监的试题找给你看一遍,再弄几份各位博士出的题来做做,熟悉一下,拿个第一名肯定不成问题。”
林晓霜却是不敢大意:“万一有人比我厉害呢?”
司业夫人拍了拍她的肩膀:“要对自己有信心,你这个水平,不比律算学院的博士差,再有比你好的基本上不可能,你主要就攻这一科吧,其他的也不能放弃,我来教你,能学多少算多少。”
“多谢姨母!”林晓霜起身盈盈拜了下去。
司业夫人扶起她:“我可是很严格的,你要有吃苦的准备。”
“严师出高徒,我不怕吃苦。”林晓霜道。
“那就好!”司业夫人说道,“以后你每天早上辰时准时过来,拉一个时辰的弓,巳时到午时学诗书与书法,中间半个时辰用来吃饭,你姨父白日在学里不回家,你就在这里吃,吃完休息一会儿消消食,未时三刻学琴,申时过后学骑术,学完了你就回家,我会把数科的题抄下来给你带回家去,晚上做好了,第二日交给我。”
时间安排得满满的,林晓霜硬着头皮答应下来,司业夫人满意地点点头,立刻行动起来,拿了书开始给她讲解。如此几天下来,林晓霜早出晚归,回到家中往床上一躺便不想动了,把个张氏心疼得不行,不过她还有律算题要做,休息一阵子起来点灯夜读,竟是比她几个兄弟更勤快。
毕竟住在大院里,没有以前自由了,林念宗大了,晚上也不好随便进出妹妹的房间,没发现林晓霜在做律算题,只是觉得她有些异常,经常在他回来时入睡。张氏解释说女儿晚间睡不好,是她吩咐了白天补补眠,林念宗也不疑有他,还道是林晓霜怕冷,晚间读书时也不笼火,将自己屋里的炭火节约了给林晓霜送来,林晓霜不收也行,硬逼着她收了,让丫头晚间的时候笼了火睡,别冷着。
林念祖却是精力旺盛,他年纪还小,也不避什么,一向又爱粘林晓霜,晚间就凑了过来,两姐弟如同回到了在小山村的时候,一起凑在灯下学习。对林晓霜做的题,林念祖很是感兴趣,少不得又叫姐姐教了他一番,林晓霜顺便也打听了国子监的一些事情。原来田司业在外不单独授课,便将林念祖与孟郊带进了国子监,他有课时便让林念祖和孟郊跟着坐堂,两个小朋友相当于插班生,无课时他就将两人带在身边,专门指导。有弟弟陪着,林晓霜觉得没那么累,两人经常做完了题还叽叽喳喳说到大半夜,要张氏来催了才各自睡去。
吴姨娘见西院的炭火被张氏母女占了大半,心头憋着一股火,发也发不得,难受得要死。
林念祖拜了田司业为师后,林念堂与他亲近不少,他问起两姐弟晚上在屋里关着门弄些什么,林念祖答道:“我温习功课,姐姐陪我。”他还掀起外袍让林念堂看林晓霜给他织的毛衣,得意地说道:“我姐姐对我可好了,看这衣裳就是她织的,可暖和了,别人都不会织呢。你姐姐有没有给你做衣裳?”
林念堂顿时无语,很显然这个小弟忘了他们是一家人,他压根就没觉得林晓妍也是他的姐姐,而自己是他的哥哥。他轻轻皱起了眉头,吴姨娘与林晓妍的排外他是知道的,也劝过不少次,可是那两人并不听他的,也怪不得人家没拿她们当一家人。
他摇了摇头,微笑着看向林念祖:“晓妍姐姐没晓霜姐姐手巧,这样的衣裳她可不会织。”
“那我叫姐姐也给你织一件。”林念祖笑道。
“不用了,晓霜姐姐已经很辛苦了,不用麻烦她,再说我的衣裳够穿了。”
“嗯!也对,姐姐是很辛苦,这次就算了,下次她有好东西,我让她给你也留一份。”
林念堂但笑不语,看着林念祖一溜烟跑到前头去了,面上神情顿时萎顿起来,长长叹了一声,袖着双手转身回了屋。他是真的羡慕林念祖有个好姐姐,他也想呢,可是几番凑上前去,林晓霜看似温和,口气却透着疏离,他与林念祖毕竟是不同的。
嫡庶之争的把戏他不是没看过,光是大伯父家的那一群兄弟姐妹就教育了他很多,林念堂年纪虽小,人却极为精明,他知道有些东西,不是争就能争得来的。吴姨娘和林晓妍虽然听他之言,与林念宗处好了关系,却因为张氏的出现急进了一些,导致之前的打算都落了空。
摊上这样的生母和姐姐,林念堂有些灰心,少年戴着面具在大宅门生活了多年,已经学会了伪装,将真实的自己掩藏在了堪称完美的笑容之下,他更不会轻易想念别人,就算是他的亲爹说过会好好给他安排一个前程,他也不完全信。
微微冷笑,他看到了迎面走过来的柳絮,眼光落在那张娇美的脸上,或者,就当个纨绔子弟吧,至少不用这么累。
林晓霜一直忙着学习,没有去孟家,孟言欣坐不住了,找上门来,劈头就问:“你最近哪里去了?我来了好几次,你都不在。”
“为生活奔波劳碌呗,哪有你大小姐清闲。”林晓霜笑道,见她不悦,赶紧将话题扯到她最爱的美容上面去,果然几句便让这位大小姐开心起来。
“对了,晓霜,我要去国子监念书了。”孟言欣说道。
“真的吗?那可是大好事。”林晓霜连声恭喜。
“我娘希望我们姐妹将来能当上一品女官,以后挑个好夫婿,将来日子也好过些。”
“你们家还用得着吗?就是现在也有的是青年才俊由着你挑。”林晓霜笑着打趣她。
“那不一样,”孟言欣悄悄看了看四周,凑到林晓霜耳边,“你不知道,我听贵妃娘娘说了,这一品女官可不一般,不光能自行挑夫婿,而且娶一品女官的男子,是不许纳妾的。”
“噗”地一声,林晓霜一口水呛飞了出去,溅了不少在孟言欣脸上,忙说着对不起,取了手绢帮她擦干净。
孟言欣一脸郁闷地看着她道:“你……你真是!”
“对不起对不起,欣儿姐姐最是好了。你说的这事太过惊人,我一时没注意才呛住了。”林晓霜双手合十,连连作揖。
孟言欣无奈地摇了摇头,倒也没发脾气:“我也觉得很新奇呢,据说是皇后娘娘提出的,说既然设了品级,当有不同的赏赐,品级之间要有所区别,而且一品女官不是这么容易得的,要全部成绩都是优等,并且对朝廷要有特殊贡献才行。”
林晓霜听得直乐,觉得这大安的皇帝与皇后还挺可爱的,思想蛮先进,随口夸道:“皇后不愧是一国之母,竟然想得出这个赏赐来。”
孟言欣却不屑地撇了撇嘴:“你当她真的是出于公心么?那是因为她哥哥的女儿是京城第一才女,我看她这一品女官,就是为了颜可久一个人定的,不然还有谁能拿到全优,国子监的博士们那么苛刻,男学生们几年也没见出一个全优的,更何况女子。”
“啊,原来皇后娘娘是颜姐姐的姑姑?”林晓霜恍然大悟。
“对啊!”孟颜欣说道,“颜可久你也是认识的。”
是认识,那个美丽婉约的姑娘,一直不嫁人,原来是在等着自己挑夫婿吗?林晓霜不觉对她多了一重欣赏,只是不知道她想嫁的男人会是谁?就算一品女官的福利是为她而设的,也是对大家的一个鼓励,想来想上国子监的闺秀们更多了。
从孟言欣口中打探了一下孟夫人的意思,不无意外,她看上了林玉涵,只是还没有明说。
“其实我娘看中的本是你六姐姐,不过一打听,说家里给她议了一门亲事,虽说还没换庚贴,也算是订下了。”
林晓霜对这些堂姐妹倒是谈不上了解,问道:“我六姐吗?你娘怎么会觉得她适合些?虽说我大伯父是个官,不过她是庶出,身份上还是比不得五姐姐这嫡出之女吧。”
“你不知道你六姐姐的生母是出身商贾吗?而且打得一手好算盘,你六姐姐跟着她学了不少东西,据我娘说,在鉴赏宝石方面,你六姐可是个行家。”
林晓霜愕然地张了张嘴:“这我倒是不知道。”
两个姑娘闲话了一阵,林晓霜记挂着要学习,便借口天晚了,主动送客,送孟言欣出了门。
送走孟言欣回转,半途被大伯父的妾室钱姨娘拦住,定要请林晓霜到她屋里坐坐,林晓霜向来与这位姨娘没有什么交情,倒给吓了一跳。
何事所求
林晓霜被钱姨娘半拖半拽地领进了屋子,进了屋钱姨娘把门给关上,合拢门前还探头朝外面看了看,这鬼鬼祟祟的动作让林晓霜沉了脸。
“姨娘这是做什么,莫非我是那见不得人的,若是你怕,又何必硬拽了我过来?”
钱姨娘转过身,忙着解释道:“七小姐勿怪,只是我有事想要麻烦你,怕旁人知道了与你为难,所以小心了些。”
“原来姨娘不是专门请我来喝茶啊!”她带着了然的笑,看向钱姨娘。虽然不知她打的是什么算盘,可是这么热情地将她拉来,定是有事相求。
“七小姐,明人不说暗话,我也实在是走投无路了,才想到求你,还望你成全。”钱姨娘说着,忽然就跪了下去。
虽说是大伯父的妾,却也算个长辈,她这么一跪,林晓霜顿时愣住,回过神来,忙双手去扶她起来:“姨娘有话好好说,这可使不得!”
钱姨娘眼中带泪:“七小姐,求你一定要帮帮我们母女,只要你肯,这个忙你一定能够帮的。”
“姨娘快些起来,你这样跪着,我可走了。”林晓霜见她话也不说全就这样,心里也不快,难道以为这样就能逼她答应吗,还不知道是什么事呢,如果是进国子监读书,连她自己都没指望别人帮忙,如何帮得了别人。
钱姨娘见她果真甩袖要走,连忙起身:“是我太心急了,事情都没讲清楚,七小姐请坐下,我慢慢说给你听。”
林晓霜这才坐下,准备听听她到底有什么事。她其实并不是那种冷心肠的自私之辈,如果能够帮到别人,在不损害自身利益的前提下,能够帮她还是愿意帮的。
钱姨娘所提的,居然是孟家代嫁的这件事,原来她想自己的亲生女儿林若琴去,但她也知道这基本上是不可能的事,于是想到了求林晓霜帮忙。
“六姐姐不是订了亲事?不是大姐姐帮着找的,听说家世不错?”林晓霜诧异道。
钱姨娘苦笑道:“对外说得好听,什么家世不错,不过是个小吏罢了,而且男方娶过妻,你六姐姐嫁过去,不过是个填房,那人前妻生的儿女都快有你六姐姐的年纪了。填房也就填房了吧,谁让你六姐姐是个妾生的,我也劝她认了命,谁知道前些日子那小吏的上司把自家的一个远房表妹许给了他,原本说好的亲事就反悔了,对方说了,你六姐姐嫁过去,只能为妾。我自己父母心狠,把我送人做妾,可我不能看着自己的亲生女儿走同样的道路。”
原来如此,想到大伯母说起这件事时那得意的表情,林晓霜不由得好笑,原来大伯母并非如表面所见的那样,对大伯父的妾室与子女表露出的温柔体贴也是假的。这一点林晓霜可以理解,只是觉得她在人前一直装样子,到底累不累!
林晓霜皱了眉道:“姨娘,你口口声声说为了六姐姐着想,你可知嫁去吐谷浑,不过名义上听着好听,那吐谷浑王也是七老八十了,孙子都有了,又是背井离乡远离故土,说难听点,没准过不了几年王妃就做了寡妇,而且那王宫里妃子不是一个两个,虽然嫁过去做的是正妃,勾心斗角也少不了,不见得比做妾强几分。”
钱姨娘说道:“你说的这些我都考虑过,你六姐姐也知道,不挣馒头挣口气,其实我是有些舍不得的,只是她执意如此,她说了,那小吏既是背信弃义之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