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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芙这才坐下来,杨婉真在她右手边的位子上坐下来,趁着叶芙向前看时,杨婉真回头朝叶茜和叶荞笑笑,满是道歉的意思,马上又转过头去。
叶茜心中感叹,叶荞也觉得杨婉真太不容易,虽然同样是寄人篱下,她们还是幸福些,至少不用讨好这样的极品的大小姐。
厨艺课讲得很笼统,这跟茶艺课还不同,茶艺课老师好歹还动手煮茶,让姑娘们看手法,相对来说很直观。厨艺课就不行了,千金小姐是远离厨房的,而且炒菜动静大,烟火气重,也怕薰到姑娘,只能把成品拿出来,然后细细讲解,主要讲国公府里的菜色。
叶茜和叶荞听得认真,听完却多少有点傻,让平头百姓说,国公府里肯定是天天鲍鱼熊掌,那种东西当然也吃,但那并不是最花钱的。越是看着平凡无奇的菜蔬越是花钱,应该说是折腾,一道茄子,十来只鸡来配,工序十几道,配料人工要多少钱了。
还有大楚朝已经有反季洞子货蔬菜,这也决定了酒席的档次,不说样样有,但席面上至少得有一样。据叶茜所知冬天的一条嫩黄瓜的市价是八两银子,其他反季菜蔬也差不多类似,只是成本价算下来也是吓人的价码。
“亏得只是摆酒席撑场面。”上完课回屋之后,叶荞忍不住感慨,以前读诗时,看到说朱门酒肉臭,其实这话也不对,高门大族里不是鱼肉吃得多,而是折腾的太多,钱全花在折腾上了。
叶茜心中也是十分无语,本以为国公府平常饭菜已经无比精致了,没想到竟然是只是家常菜,那就怪不得许多大户没落起来非常快,实在是想起撑起门面太难了。便道:“记住菜谱就好了,以后指点丫头厨娘们做。”
叶荞听得也不禁笑起来,她们也嫁不到高门大户去,何必白操这个心,倒不如记下菜单,以后闲了指点指点厨房,偶尔折腾一回吃吃。
十月中旬,东宫的丧事来了,太子亡故。万启皇帝缀朝三天,官民素服七天,不管是大臣还是命妇都没有闲着的,大臣要哭丧,命妇们也要入朝随祭。叶老太太还好,只要跟着入朝随祭就好,忙的是叶二太太,即要跟着叶老太太入朝,又要料理国公府家务。
太子亡故是国丧,三个月内不得嫁娶,一年之内不得摆酒宴席,按万启皇帝的脾气,臣子们别说喝花酒逛青楼了,这一年里头大臣们最好连自己老婆都不要睡,严格要求肯定没错。
国公府里的家中的戏子伶子马上打发走,叶二太太更是把四大管家叫到跟前,连家中下人都特别交待,孝期之内一定规规矩矩,若是惹出事来,那就不是赶走就能完事,不要怪主人不念旧情,是皇上看着呢。
外头的忙乱与姑娘们关系不大,只要素服七天时不穿红着绿就行,平常的生活仍然是早晚请安,上午、下午听课。但府内事多,气氛压抑,尤其是叶老太太院里还有叶老太爷在,下人们说话都不敢大声,叶茜和叶荞下学之后也不敢四处走动,只怕碍了谁的眼,便在自己屋里做针线,叶茜想的主意,眼看着天冷了,找画眉找了样子,给叶老太太做顶暖帽表表孝心。
至于跟姐妹们相处,章雨柔一直帮着叶二太太料理家务,此时更忙乱些。再有叶芙和叶薇,明摆着看不起,她们也不上前去凑趣,再有杨婉真,日日伴在叶芙身边,更说不上话,还不如屋里做针线。
“这是茜姑娘和荞姑娘的冬衣,家里事多,只赶出这么多来,还请两位姑娘勿见怪。”林福家的赔着笑脸说着。
叶茜看看身后的大箱子,虽然说冬衣占地方,但这么一大箱子就是两个人分也足够了。晓得林福家的是国公府四大管家之一林福的媳妇,管家娘子中的头号人物,叶二太太派了她来送东西,那是对她们姐妹足够的看中。
忙笑着道:“妈妈说的哪里话,前几天妈妈亲自带了人给我们姐妹量尺寸,今天又亲自送来冬,我们姐妹还不知道怎么感激。二太太更是不必说,如此疼惜我们这些晚辈,早就想过去磕头尽孝,只是想着府里事多,不敢过去打扰。”
林福家的听得笑了,叶茜和叶荞进府这么久,性格多好还说不上,倒是有一点好处,事少也懂事,至少会说话。便道:“看姑娘说的,哪里是打扰呢,时候不早,姑娘也早些歇了吧。”
杜鹃和喜鹊早拿了碎银子给箱子的小丫头们,叶茜和叶荞送林福家的出屋门,临走时还说代她们向二太太道谢。
送完人回屋里,小丫头把箱子打开,叶茜和叶荞看了看,两件大毛披风,几件皮袄,再就是内衣和一般棉衣。太子丧期中,颜色偏素,颜色却不是太沉闷,正衬小姑娘穿。
“找个空,我们也该好好谢谢二太太。”叶荞说着,虽然不能说多额外照顾,但至少对她们不坏。
“是啊。”叶茜笑着说,在这个家里,要论聪明,谁也比不了叶二太太。
☆、冯氏
直到十一月中太子埋进孝陵,国公府上下算是松了口气,把万启皇帝心情最坏的时候熬过去,叶老太爷也敢伸伸腿了,国公府的气氛相对也没那么糟糕。又有冬至将近,虽然不能听戏请客,但冬至是大日子,自家人在一起围桌吃饭倒是没妨碍。
叶二太太晓得叶老太太连日心情不太好,府里也显得过与压抑些,便与章雨柔商议,冬至当天在后花园邀月台摆酒,多少活跃一下府里的气氛。
“回二太太,杜大奶奶来了,车驾已经进二门。”丫头进门回话。
叶二太太和章雨柔都愣了一下,虽然嫡亲之间上门不用特意写贴,但马上就是冬至了,杜大奶奶是当家奶奶,怎么会突然过来。叶二太太是长辈不用去接,章雨柔却是赶紧上车,到三门去迎。
章雨柔的车驾到时,冯氏已经从轿子上下来,眼睛肿的跟桃子似的。杜大奶奶冯氏是叶老太太的娘家侄孙女,靖宁侯府的嫡女,六年前嫁与忠勤侯府二房的三爷,三年前忠勤侯老太爷去世,忠勤侯府的爵位到头,分家之后,各房出来单过。
冯氏的公公杜二老爷虽然是庶出,分到的家产少,却是探花出身,官运亨通,其夫杜俊是杜二老爷的嫡长子,也是少年英才,二十岁不到就中了举,前程不可限量。倒是长房子孙不争气,少有人出仕,长房一脉反而不如庶出混得好。
“姐姐……”章雨柔本想对冯氏笑笑,但看冯氏满脸怒容,眼睛都肿了,顿时把笑容收了,只是上前拉住冯氏的胳膊。靖宁侯放了外任,全家都在外头,冯氏自小与叶老太太亲厚,现在娘家人不在京中,估摸着是在婆家受了气,便来了叶家。
冯氏看看章雨柔,脸上却有几分羞愧之色,女子回娘家诉苦是最无奈的选择,尤其叶家还不是她娘家,要不是实在没办法,她真不会来。
姐妹俩上了车,章雨柔虽然聪明,到底只有十三岁,而且杜家的后宅……不客气地说,妻妾不分,尊卑不明,从根上都烂了。自从分家之后,饶是冯氏温和谦让,也是时不时的过来诉苦。
杜二老爷是庶出,分家时也把自己的亲生母亲一并接了出来。妾室出身的杜老太太,在杜二老爷官至三品之后就向朝廷请封了诰命,大楚朝有明文规定,庶子宫至三品可以给生母请封诰命,尤其是冯二老爷的嫡母已经不在了。
杜二老爷自小看着生亲受嫡母欺压,对生母十分愧疚,因愧疚也就变愚孝。人家是多年媳妇熬成婆,杜老太太则是多年婢妾成主母,从下人一下子变成主子,还是全家最大的主子,这个变化也让杜老太太的性格大变,或者是压抑太多年,一下子大暴发了。
以前杜二老爷嫡母在世时,杜太太和冯氏自然以嫡母为尊,对杜老太太虽然也孝顺,却是往后排。杜老太太就翻起旧账,对儿媳妇、孙媳妇挑鼻子挑眼,分家出来这三年,杜太太直接病倒,冯氏更是没过过一天好日子。
此时冯氏哭着来到叶家,肯定是杜老太太在家里寻事,只怕还不是小事,冯氏以前倒苦水也就是趁着走亲戚的时候说几句。马上就要过节了,以冯氏的性格,要不是出大事了,不会特意跑到姑奶奶家里哭诉。
此时思学馆里也是刚下课,叶茜和叶荞回屋换了衣服之后就去叶老太太屋里,没一会叶芙和叶薇也来了。前阵子叶老太太要入朝随祭,实在辛苦了,孙女们没有机会在跟前尽孝,现在就要补回来,连叶芙和叶薇也是想着法逗叶老太太开心。
叶荞正给叶老太太看着新暖帽,叶老太太显得十分高兴,正夸着叶荞手巧。叶二太太先来了,看叶老太太心情正好时,但冯氏来的事也不能不说。
“唉……”叶老太太当时就叹了口气,当家老爷把生母奉成老佛爷,任由生母在后院里折腾,儿子也好,媳妇也好,谁能怎么样。
“姑娘们……”叶二太太看看屋里的四个姑娘,冯氏这就来了,姑娘们要不要回避呢?
叶老太太却是挥挥手道:“她们早晚也是要嫁人的,后宅的事情没必要瞒着她们。”
叶芙和叶薇对杜家的事多少知道些,叶茜和叶荞却是两眼抓瞎,尤其是叶茜心中更疑惑,杜大奶奶冯氏,这个名字实在陌生的很,要是跟叶家的关系如此亲密,她就是没见过,也该知道的。
“老太太……”
冯氏进到正房,看到叶老太太实在忍不住,眼泪哗哗地流下来。
叶老太太向来疼爱这个娘家侄孙女,看冯氏哭成这样,眼泪也跟着掉了下来,向冯氏招招手,章雨柔扶着冯氏到叶老太太身边,叶老太太携她在榻上坐下。
“老太太,我实在没办法,你要给我做主啊……”冯氏哭的更为伤心。
“好孩子,我给你做主,你说,到底是怎么了?”叶老太太说着。
“家里老太太要把泰哥儿抱走,说要自己养活。”冯氏声音尖锐起来,什么表妹贵妾,管家权,她都能忍,唯独儿子,那是她的命根子,绝对不能忍。
叶老太太脸色瞬间难看起来,虽然没有祖母会害自己亲孙子,但杜老太太弄不好就是个例外。大半年杜老太太大摆宴席把自己的娘家侄孙女邱氏嫁给杜俊当二房,没多久又借口冯氏身体不好,她要亲自管家把冯氏的管家权收了,交给邱氏管家。
冯氏的婆子前些天过来传话说,邱氏已经有孕,孙子还能再生,杜老太太就是把泰哥儿养死了,杜俊也不会绝后。尤其是叶老太太见过杜老太太,脸上那个神情,真的很像是神经病。对正房、嫡出好像有种天生的仇视。
“老太太……你要给我做主啊。”冯氏紧握住叶老太太的手,叶老太太如此沉默,这让她很害怕。儿子是她最后的希望,要是连儿子都没有了,她真不知道要怎么活下去。
叶老太太动动嘴唇却是没接话,旁边叶二太太也是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姑娘们更是不敢吭声,倒是叶茜听了一会终于知道杜家是哪家了。现在杜家什么状态她不晓得,十来年后那是如雷贯耳,理国公府干不过杜家。
父子双探花,老子坐到吏部尚书,拜相入阁,儿子更是后来永昌皇帝的心腹,当了好几年的中书舍人。更有风流才名在外,极品人渣一枚,好像跟叶景祀关系很不错,合称渣中双雄。
“好孩子,你先在我这里住下。”叶老太太说着,满是怜爱的搂住冯氏,杜老太太虽然是妾室出身,但确实是杜老爷的亲娘,又有诰命在身。祖母抱孙子来养活,任谁也挑不出理来,要是说杜老太太的身份不正,只怕杜老爷就要先跳起来。
这种事情最好就是杜家内部解决,偏偏杜家的嫡系混的要向庶出的脸色,再往上头数也实在没有长辈能管下这个家务事。
叶二太太也跟着道:“今天晚了,姑奶奶先住下,总会有办法的。”
杜老爷官运正好,国公府虽然有爵位,但家中无人出仕,论朝廷上的势力真不如杜家。
“姐姐就与我一起住吧,晚上做个伴。”章雨柔便上前扶起冯氏说着,又转头对身边的婆子们道:“给杜家送个信,说姑奶奶被老太太留下来了。”
“但是泰哥儿……”冯氏恨不得马上杀回杜家,把儿子抢回来,杜老太太真的不正常。
叶二太太也去扶冯氏,劝慰她道:“今天太晚了,总是要等明天,只是一个晚上而己,姑奶奶放心,不会有事的。”
章雨柔和叶二太太又是掺又是劝,总算是把冯氏扶走了。叶老太太一声长叹,她真的很想给冯氏出头把泰哥儿抱回来,关键时这个头要如何出。以杜老太太的脾气,她就是带着大队人马杀到杜家去,闹个人仰马翻,杜老太太也不可能改了脾气,冯氏和泰哥儿总要在杜家继续生活下去,闹的太难看了,冯氏的日子会难过。
“杜家还有什么人呢?”叶老太太有几分自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