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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还记得,怎么……?”好端端地干嘛提这个,迟雅笑。
“关于这句话,我想用在现在已经不对了。”御风的喉结动了动,随即出口的声音宛如包裹着柔柔的棉絮般,绒绒软软的,渐渐在温热的气流里幻化为细腻的丝线,缠绕在耳边。是那么的清晰、透明,如微熏拂面。
“我想我是真的喜欢上你了。”御风朝迟雅的眼睛里直直地看下去,一字一字、铿锵有力地说,“……我喜欢你。”
异常简单的几个字,却远比迟雅以往在酒吧听到过的那些腻人的甜言蜜语更为耸动。仿佛这句话流泻到耳里时凝聚为了纯净的云朵,细细地拂过了身体的每一寸,撩动得心脏一阵战栗,翻滚出一波又一波柔软的涟漪。
迟雅迷惑了。
他在酒吧工作许久,也有不少男男女女对他表白过。可为何只有这一次,只有御风的告白是这么切实地撼动着他的心灵。好像对方的感情是真真实实的,充满力量地融进了他的情感脉动之中,挥之不去。
第十四章
日本。名古屋。
清冽的月光透开黑夜浓重的黑色。恍惚中,可以听到极轻的脚步声踏在柔软的草皮上。穿着黑色衬衫的司徒忍站立在泛着滟光的池塘旁,修长的身影在淡白的光月的映照下落在水面上,浮出浅浅的倒像。
耳边能听到潺潺的流水声,以及竹筒水满后斜斜倾注到水钵上,敲出的清脆声响。
庭院石板路上传来急促的脚步声,来者身着黑衣西服,“司徒少爷,没有发现他的行踪。”
“所有的地方都搜索过了?”回答对方的不是司徒忍,而是一直直立在他身边的贴身保镖邢丰。
“是的。”来者毕恭毕敬地点头。
司徒忍慢慢地回过了头,栗色的鬈发在月色下隐隐折射出幽冷的光晕。他的视线仅是轻轻扫过对方,可该男子已经顿感头皮发麻。上面的老爷子不好伺候,没想到这个小少爷同样是不可小觑的狠角色。
“邢丰,你带人把这里给我包围好,再仔细地搜查一遍。”司徒忍冷冷地抛下这话,便越过男子径自朝内屋走去。
既然房子已经被手下地毯式的彻底摸了个底朝天,那么栗发男生不得不怀疑是不是有他们还不知道的密室存在。
司徒忍一边检查着一间间的房间,一边将黑衬衫的袖口松松挽起。
最后,他在一间堆置着冷兵器的房前停下脚步。铺盖着榻榻米,几十平米大的房间里面整齐的陈放着各色兵器——剑、刀、矛,日本弓等等。
薄黄的月光静静地从纸门外斜切而入,拉长了他修长的落影。
司徒忍微眯着眼,鹰一般的眼睛扫视着房内的一切。他慢慢走进来,停在上下摆放着两把日本刀的刀架前,蹲下身,看着地上淡淡的一抹细小磨痕。
一股冷风倏地从背后漫过肩膀。
尽管整间房子里依旧安静,可司徒忍却绷紧背脊从地上缓缓起身。
“我就在想,这个屋子里一定还有其它的密室……”
距离他不远的地方,一个中年男子正拿着手枪对准了他,眉宇间有着浓烈的怨气,“我没想到羽会对我下手。”现在的他,只有劫持司徒家少主逃走,一条路可走。
司徒忍以警惕的目光凝视着这次的目标,“母亲已经给了你无数次的机会。大伯,你应该知道,事不过三的。”
嗖——黑衣男生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突然发动奇袭!犹如瞬间瞄准猎物,赫然扑杀的狼!
中年男子一怔,立马扣动扳机!只见几道亮线飞快地自眼前划过!随着司徒忍帅气地扬手,他进攻前就势拿在手里的日本刀已经将对方的枪口利落地斩成了几截。
中年男子有瞬间的傻眼。这是什么力量?!太可怕了……?!
正当他刚从怀里掏出第二把手枪时,司徒忍的刀尖早已对准了他!哐当一声,手里的枪霍地被银光闪烁的刀刃挑下!黑色的物体在空中急速旋出一个弧线,十分精准地落进了栗发男生的手里。
修长的手指一转,握在左手手心的手枪顺势转向,被司徒忍拿稳,直直对准了中年男子。而镀上一层稀薄银色的日本刀在他的右手里飞快地转了几圈,发出了切裂空气的风声,最后被男生瞬息间收回,便于出手地拿得笔直。一连串的动作,完美得一气呵成!
中年男子没料到司徒家的下任当家竟然如此厉害,瞠目结舌,吓得蒙住。被枪口对准的恐惧顷刻间,倏地窜上大脑!
“等……等一下……”我们好歹算是远亲啊……
割断中年男子话音的,是赫然响起的刺耳枪声!
邢丰带着几个手下冲进屋里时,看到的是右脸脸颊被子弹擦出血痕的中年男子。他腿脚无力地坐在地上,被先前的一枪给吓得尿失禁。而站在他面前不远处的司徒忍以居高临下的气势冷睨着他。
“司徒少爷,你没事吧?”邢丰担忧地上前。
“剩下的就交给你们了,”司徒忍将右手的日本刀猛地插进榻榻米上,顺势把左手的手枪丢给了身旁的邢丰,吩咐着,“把他带给老爷子的部下。”
交代完后,正欲离去的栗发男生目光不经意地瞄到了失魂落魄的中年男子。
彼此视线相交于一点时,司徒忍挑了挑眉,憨态和狡黠巧妙地糅合在了一起,“大伯,你真的以为我会开枪?”那是不可能的。他答应过阿雅,绝对不会再出手杀人。
来到庭院的时候,天空已经淅淅沥沥地洒下了细雨。绿荫浓密的静谧风景里被染上了一层潮湿的乳白色薄雾。
司徒忍拿出手机开了机,屏幕显示有一条迟雅的语音留言。
“忍,这次的任务我定于本月的二十八号行动。”电话里传来含着浅笑的温柔声音,“你又到‘外面’去了?回来了的话,记得给我一个电话。不要对我说你那天刚好有事。”
司徒忍把手机翻盖合上。石钵发出的“哐啷”的清脆声响落入安静微凉的空气里,倏忽间,记忆的远端仿佛被这声轻响强硬地拉扯过来。
或许是因为迟雅一通留言的关系,加上今夜的满月和淅沥的雨水,让司徒忍不自主地忆起了那个总是悠然自得、笑脸迎人的黑发男生唯一一次的罕见失常。
那是“保镖契约”不得不宣布结束之时的事。
在那狭长的长巷里,面对自己的母亲,司徒忍没有迟疑地选择了回本家。而迟雅没有多加劝阻,只是目不斜视地注视着他。雨水濡湿了男生丝丝分明的黑发,顺着一缕缕的发梢滴落,滑下颈项,慢慢浸湿着衬衫。
他看着自己,眼瞳里涌动出各种复杂苦涩的滋味,湮没深黑眼眸里所有的光彩。
司徒忍并不明白为什么对方会露出这种近似于悲伤的神色。只是那一瞬间的眼色仿佛定格在了他的心里,无论如何都挥之不去,蚕食着他一向清晰的思维。
于是乎,他情不自禁地做出了一反往常的举动。
“那个约定……我答应你。”很沉静的声音,在光影的搅和下平淡无奇,没有一点点的温柔融入其中。
不过迟雅听完却调整了神情,笑了笑。是个不折不扣的苦笑。
手机铃声忽然响起,无法显示来电信息。司徒忍知道是谁,蹙了蹙眉,接通了手机。
“喂……”
“代号Ⅻ,是我,联系人。”手机另一端传来男性公式化的声音,“我们已经肯定了安东尼学园的自杀事件为‘灵异案件’,这个任务你确定要接受手吗?不要的话,就马上转接给其他赏金猎人。”
“这个任务我接了。”司徒忍冷冷地回答道,“等我手里的事办完后就会去安东尼学园。”
“我知道了。”对方应了声,突然音调有点变相的挖苦,“不过,我还真是搞不明白啊……像你这种有钱人家的公子哥居然会为了我们这里的一点钱而——”
司徒忍切断了通信。他向来没耐心来听陌生人的唠叨。
庭院的青石台阶上传来由远及近,熟悉的脚步声。不用回头,也知道是邢丰。
“司徒少爷,人已经交手给老爷子的部下了。”
司徒忍点点头。
邢丰凝望着他的背影,雨雾之中,一袭黑色被泼墨般的黑夜包围起来。
刚才听到枪响的那一刻,邢丰其实很清楚开枪的人一定是司徒忍,不会有错的。可还是忍不住多此一举地为对方感到担心。一来,是身为贴身保镖的失职;二来,作为长久以来保护着少爷的人而言,他不可否认自己的确对对方带着好感。综合而下,便免不了会浮现出多余的情感。
只是让他稍显惊讶的,是司徒少爷这次的“手软”。
若是以往,凭自己对少爷的了解,那一枪绝对会百分百瞄准对方的眉心。而这次,不,应该说,从很早以前开始,邢丰就渐渐察觉出司徒忍不再杀人了。
真正要追溯起来的话,还是司徒少爷遇到一个叫做迟雅的少年后,才发生了这样的改变。
十七岁那年,和司徒夫人发生矛盾,逃离本家。邢丰是在很久以后,才从别人那里得到消息,自己的少主正自给自足,在国外和做着“贼”一样工作的少年在一起。之后,当司徒夫人将自己的儿子带回来后,司徒忍便不再动手杀人了。
那个雨夜,栗发男生做出的承诺时,邢丰也有听到。想来,那个约定就是答应对方不再伤人性命吧。
邢丰认为这是个很好的改变,他也不希望看到司徒忍总是活在血腥而冰冷的世界里。然而,另一方面也不得不承认的是。一想到那个改变了司徒忍这一点的迟雅,自己的确有些佩服而羡慕……
“司徒少爷,现在就回宾馆吗?”邢丰询问着司徒忍接下来的安排。
“不。去订去往京都的机票,我们要去老爷子那里一趟。”司徒忍沉声说道,“另外,通知本家的人,我要关于安东尼学园的全部资料。三天后,我回到本家时就要立刻给我。”
“是。”
第十五章
月黑风高,杀人夜。
“今晚行动的时间是半夜二点,那个时候刚好保安巡逻完一次。”迟雅换着夜行服,对着电话一端的司徒忍说道,“链接设备之前已经安装好了。”
“很好。二点正的时候我会切断展览厅内的监视器,转换换上之前的巡查片段。”司徒忍说,“但会有0。1秒的停顿。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吧……?”
“不知道。”迟雅笑。
“……”
“抱歉。”迟雅笑得很开心,“忍不住就像捉弄你一下。”
“你很无聊。”电话里传来司徒忍凉飕飕的声音。
要是开这种玩笑的人换成别人的话,恐怕早就挨拳头了。被司徒大少爷的铁拳揍到,可是非常不好玩的事啊……
晓得万事不能玩得太过分,迟雅便将对话核心重新转过来,“我不会在现场留下蛛丝马迹的。而且将目标到手后,我会立刻运输出去。”虽说0。1秒的停顿很难发现,可一旦被人查出紫水晶给调了包,彻底清查监控录像时,还是会发现这点瑕疵。所以,越早将被窃物品寄出就越是安全。
“里面的防卫措施怎么样?”司徒忍问。
“超级简单吧。”语气在句末微微上扬,“只有窗口附近有三条红外线,碰到的话,感应器是会拉响警报的。”
“那你打算从什么地方潜入?”
“窗子。”
“……”
“忍,你要相信我的身手!”迟雅嘻嘻地笑,“我就在想,这次的任务这么简单,为何报酬还会如此之高呢?”
“……为什么?”
“想知道?”迟雅揶揄地说,“说声‘喜欢你’,我就告诉你。”
司徒忍向来不吃这招,“……阿雅,收敛你的恶趣味。”
“忍还是这么无趣呢。”迟雅举起白旗,“答案是——报酬如此之高的原因在于,这个学校实在是太变态了。想要在里面安然无恙的存活下来,就我这个穷人而言,实在是难上加难。”
“……”通话彼端的人陷入了诡异的无语中。
“忍,你在担心我?”迟雅笑得舒坦,“我一点也不介意你再以保镖的身份来保护我的。”
“但我很介意。”司徒忍的语气开始夹杂着不耐,“倘若不能全身而退,你根本不会接这个交易吧?”
“我是被骗的。安东尼学园的暴力事件被封得很严实。”迟雅无奈地耸肩,戴好手套,“要不是我身手好,早就被人吃得骨头都不剩了……你就等着给你的好友直接收骨灰得了……”等等,骨头都没有了,哪里来的骨灰啊?迟雅忍俊不禁。
“你也有感到棘手的对象?”虽说是在询问,可语调里明显是兴趣缺缺。
“这很奇怪吗?”
“……都有哪些人?”司徒忍的口气蓦地变得些微严肃起来。
迟雅听着,笑弯眼,“忍,这次我可以理解为你是在为我担心吗?”
“……”
“好了,我道歉。”在彻底磨完对方的耐烦心之前,迟雅见好就收,“我知道你要是来这里的话,也一定会想要避免这样烦人的苍蝇。”
“……”司徒忍不打算再继续和对方聊天了,“阿雅,你该出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