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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神情肃穆,目光严肃,往日里盛满了细碎阳光的眼眸漆黑一片:“师傅,我即便是死,也不会放下师傅一个人。如今我们有了退路,为何不去试试?”
常和叹气道:“为师说过,万事不可只看表象,而且……”而且,你太看轻伏羲了。能成为三皇之首的神,天界之主的人,怎么会容许你带着他要处置的仙,躲到魔界去?
蓝釉深吸了一口气:“我知道,伏羲是三皇之首,师傅不得不听令与他,可是师父,既然我们还有活着的希望,为什么要放弃?为什么不去试试?”
她原先不是这个世界的人,对伏羲蚩尤那些上古神魔也没有苟芒他们的敬畏感。一开始那种残酷的环境,早就逼着她慢慢成长起来。伏羲要害她和她亲人的性命,她自然不会坐以待毙。她思考了整整两百年,都是在为自己和师傅想后路。原本还一筹莫展,但是她听到蚩尤问她愿不愿意去魔界的时候,她心里就打定了主意。
常和笑了笑道:“九行真是一点都没变呢。为师希望你以后也能这样,抱着坚定的希望,好好地活下去。为师不过是下界几年罢了,哪来什么生死之说?”
“师傅……”蓝釉无奈,师傅怎么就这么固执呢?
重楼不屑地哼了一声,道:“自己的命运,岂容他人主宰!”
蓝釉听到的话,黑眸霎时亮了起来,笑眼弯弯,很是漂亮。她刚想和他说什么,突然后颈一麻,眼皮就变得沉重,身子也软了下去。她只记得,最后仿佛落入了重楼宽阔而让人安心的胸膛。
重楼看了看点了蓝釉昏睡穴的常和,然后又紧了紧抱着蓝釉的手,眉头紧紧地拧在一起:“你这是干什么!”
常和仙翁叹了口气,对他说道:“你带着她去长留山吧,老道这就要去天界了。千万记着,莫要让她上天界!”
常和仙翁轻轻笑了一下,道:“九行心气高,可惜她的修为还远远不够。伏羲……可是当年的三神之一,这世上,也就只有娲皇和魔皇能和他平起平坐了。我不能让九行,为了我这么一个老头子,将生命断送在这里。”言罢,他又看向重楼,“这世上的是是非非,又有几人能说清楚。重楼,你也帮了老道不少忙,老道不妨就送你一句话。”
重楼抱着蓝釉,小心地将她的头放在自己肩膀,然后瞥了他一眼,放低声音道:“啰啰嗦嗦!有话就快说!”
常和笑得意味深长:“重楼,以后遇到事情只消记着怜惜眼前人,如果不然,孤独一生。”言罢,竟然自己朝天界飞去。
昊息见状,忙微微颤颤地跟了上去。
待这两人走后,蚩尤带着身边那个白衣少年走出了大厅,大笑道:“好!那女娃可真是对本座的胃口!我道天界都是些虚伪迂腐的,没想到也能碰上这么一个有情有义的!她配得上她的身份!这么多年了,女娲也该去见见伏羲了,不然,她门下的人,可都要死在伏羲手中了!”
他看着重楼说:“你先把她送到长留山去,等他们这边事了后,就带她去魔界!”
重楼微微皱了一下眉,然后低下头看着蓝釉熟睡的面容,不知道在想什么,良久,他才动了动冒着红色光芒的手,轻轻贴在蓝釉脖子上。下一瞬,蓝釉的脖子上就多了两个火红色的印记。
那两个印记,和重楼脖子上的一模一样。
蚩尤笑道:“你对她,还真是上心,啊?”
重楼冷声道:“不过是为了还她的恩情罢了。”
蚩尤身边的白衣少年微微勾了勾唇角。
魔族的魔印,那是一辈子的事情啊。
重楼亲自将蓝釉送上了长留山,然后才跟着蚩尤离开。
《(仙剑)蓝釉》夏晓水 ˇ拉开序幕(修文)ˇ
蓝釉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正躺在一张柔软的床上。她起身,略带茫然地环顾着四周,雕花窗,红纱罗帐,檀香袅袅。这是哪里?疑惑地皱了皱眉,她突然看向床头。
穷奇!
蓝釉顿时觉得头皮发麻。就算古文明时期男女之别还没那么明显,穷奇你也不必趴在她的床头吧!
少年依旧白衣翩然,艳丽的容颜退去了平时的凌厉和嘲讽,多了些孩子的稚气。怎么看,都不像是会害人性命的凶兽。
蓝釉悄悄地下了床,摸了摸仍旧有些发麻的后颈,然后猛然惊醒。她不是在玉梨洞天吗?为什么会在这里!她记得当初,她想解决了昊息后,就带着师傅去魔界,可是师傅阻止了她……然后她的脖子一麻,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师傅!她心中焦急起来。为什么要那么做?为什么不跟着她去魔界?
她闭上眼睛理了理思路。现在最重要的是去了解情况,也不知道师傅现在在天界怎么样了。若说消息灵通,恐怕没人比得上白帝了。想到这,她立刻朝门外奔去。
忙乱中,脚下一绊,她撞到了旁边的柜子,“噗通”一声摔在了地上。柜子上的瓶瓶罐罐被震得从柜子上掉了下来,全部都砸在了她的身上。
她痛得差点泪流。
穷奇一下子就被惊醒了。
蓝釉正忍着痛想要起身的时候,双手突然被握住。下一刻,她就被打横抱了起来。她一抬头,就看到了穷奇温和的脸,愣了一下后忙挣扎着下地:“穷奇,快放我下来,我要去找白帝大人;师傅被带走了,我必须先去了解情况。”印象中,穷奇从来没有那么温柔地待过她。
穷奇一把按住她,耐心劝道:“父亲大人已经去联系娲皇了,我知道你担心仙翁,你且好好休息一下,那些事儿,我慢慢讲给你听便是。”
蓝釉急忙道:“我已经休息好了,你现在便可以讲给我听了!”
穷奇无奈地抱紧她,说道:“仙翁被带上了天界,伏羲还未下旨做出决定。父亲大人已经去联系娲皇了,我们在这边等着便是。”
“娲皇?”蓝釉疑惑地看着他,“那是谁?”
穷奇道:“就是大地之母女娲。”
蓝釉任由穷奇将她轻柔地放在床上,揉了揉额头问道:“找女娲有用吗?万一女娲不理会怎么办?”她记得,女娲是上古之神,地位崇高,她会来管她师傅的事情吗?
穷奇在她旁边坐下,轻轻揽住她的肩膀,见她陷入了自己的情绪没有反抗,心中便有些窃喜。他柔声安慰道:“仙翁是娲皇造出的第一个生命,算是娲皇另一种形式的传人。她不会不管的,你尽管放心便是。”
“女娲创造出的第一个生命?”蓝釉突地转头看着他,瞬间明白了师傅所有的苦衷:“难怪……难怪师傅怎么都不愿意随我去魔界……”
当年盘古身陨,灵力飞成了两部分,一部分变成了五灵珠,另一部分创造了三皇,即伏羲,神农,女娲。这三皇之间的事,也是复杂万分的,当年神农莫名其妙的消失,很有可能就是因为伏羲。蚩尤接替神农的位置,发动神魔战争,也存在着一部分报仇的心思。伏羲的心思,绝对不仅仅在一个神界。那个他的下一个目标,就该是刚经历过战争,疲惫万分的人界了?而人界的守护之神……正是女娲。一山尚且不容二虎,更何况是三皇之首的伏羲?他能够忍受一个和他平起平坐的上古之神存在吗?
如果师傅是女娲的嫡系的话,那么所有的一切都说的通了。伏羲抓了师傅,警告了仙界,又削弱了女娲的实力。到时候他们对峙起来,女娲是绝对处于劣势的。师傅若是在这个时候去了魔界,那就给了伏羲正面攻击女娲的机会。
而伏羲绝对不能那么光明正大的对女娲的弟子动手……除非,女娲被什么事情绊住了,根本就抽不开身!
蓝釉有一种豁然开朗的感觉。
可是,就算是想通了这件事,她也没有解决的办法。伏羲从一开始,就将所有的事情都算了进去。
穷奇轻轻抚了抚她的背,安慰道:“仙翁好歹也是娲皇的第一个弟子,她不会不管的。你放心就好。”
蓝釉低下头,长长的睫毛遮住了她眼中的失落:“恐怕,女娲是没时间来助师傅了。你当伏羲,为何会将事情做得如此光明正大?”
穷奇蹙眉想了想,然后大惊道:“莫不是他早就算准了娲皇不会出面?!”
蓝釉苦笑一声:“恐怕,不止如此。”
就算是上古神魔,也无法摆脱这些是是非非。
穷奇叹了口气,然后瞥向蓝釉。心中忽然一动,他悄悄将走神的她抱在怀里。
心里突然变得满足。
不久之后,白帝回来了。如蓝釉所料,他带回了一个极不好的消息。
神魔大战结束没多久后,北方一蛮族和南方的苗族发生战争。起初蛮族被苗族打败,蛮族的法师作法请天神相助,天帝很可能会派神下凡相助。人界生灵大多是女娲所造,她所有的心思都放在了这场战争上,暂时赶不会来。
虽然早有所料,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蓝釉的心还是凉了下去。
“这下,真的糟糕了……”
穷奇刚想安慰她,却听长留山上突然响起一个庄严的声音:“天帝法旨到——九行接旨——”
蓝釉愣了一下,然后下意识地看向白帝:“白帝大人,这是怎么回事?”莫不是,伏羲也要对她动手了?
白帝皱了皱眉,道:“不知,先出去看看吧。”说罢,转身离去。
蓝釉抿唇,看了穷奇一眼后,也跟着飞了出去。
穷奇忙紧随其后。
大殿外,一个威严的神将浮在半空中。见到白帝和蓝釉出来,便再次说道:“天帝法旨到,九行还不快快接旨!”
蓝釉看了他一眼,然后俯身跪在地上。
神将展开手中明黄色的卷轴,缓缓读道:“玉梨洞天常和,勾结魔界,侮辱神将,顶撞天帝,欲将天界毁之而后快,实属罪大恶极,不日将被送上诛仙台。天帝仁厚,念及常和弟子九行有情有义,特恩准九行前往天界与常和告别!”
说罢,他便合上卷轴,道:“九行仙子,还不快快接旨!”
蓝釉恭敬地用双手接过卷轴,然后对那神将道:“事出突然,九行完全没有任何准备。不知神将大人可否恩准九行去收拾一些物什,好好送送师傅?”
那神将眯了眯眼道:“速速去准备,吾在这边等汝。”
蓝釉道了谢,忙和白帝他们一起进了屋。
“白帝大人,恐怕今日九行也难以逃过此劫了。”
白帝微微思索了一下,道:“九行,也是你大意了。恐怕,你和蚩尤见面的事情,伏羲已经知道了。他最容不下的,不是你师傅,而是挑战他天威的人。你要带着常和去魔界,在他看来,就是你们要反了他。所以事情有些麻烦了。”
蓝釉透过窗户望了望蔚蓝的天空,许久之后才收回视线,坚毅道:“诛仙台是什么地方?去了那地方后,管你是神还是仙,都会魂飞魄散……他早就算准了我不会放弃救师傅。也罢,既然他要我去,我去便是。此事也不是毫无生机,只不过,有一件事情,须要麻烦白帝大人了。”
白帝淡淡道:“你说便是。”
蓝釉凑到他耳边,以手挡住,悄声叙说。
穷奇看着眼前的女子,垂下了眼帘,思索了很久,然后抬头看着白帝,坚定地说道:“父亲大人,我自幼就惹祸不断,害了无数正直之士,愧为长留山之神,也愧为父亲大人的儿子,请父亲大人将儿子,逐出长留山吧!”说罢,“噗通”一声跪倒在白帝面前。
他不可能抛下阿釉,让她一个人去天界。可是,长留山毕竟是他长大的地方,就算是父亲不喜欢他,他也不能拖累长留山!
白帝稍嫌淡漠的眼神微动,长长地叹息了一声:“也罢,为父就陪九行去一趟天界。你且好好呆在家中,莫要惹是生非。”
蓝釉一愣,随即恍然大悟。
穷奇是要舍了这个尊贵的身份,帮她去天界救师傅!她心中很愧疚,以前讨厌穷奇的是她,避着穷奇的也是她,最后愿意不管不顾陪着她去送死的,却是曾经那个让她万分头疼的家伙!
傻不傻呀?
她吸了吸鼻子,转过身擦了擦眼泪,蹲在穷奇身边说:“穷奇,没必要的。我对你,一点都不好……”
哪知穷奇却只是倔强地看了她一眼,然后全身伏在地上,朝白帝拜道:“父亲大人,孩儿是决计不可能不管阿釉的,请父亲大人允许孩儿同行。”
蓝釉心中既愧疚又感动,想要扶他起身:“穷奇,白帝大人陪我去就可以了,真的……”
穷奇却只是伏在地上一动不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