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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缇、赵知予的都不一样,这是没有办法逆转的趋势。你要怎么阻止火山喷发?怎么阻止江河奔腾?那是没法控制的力量。
第四十四章 策马
四月底,昌河的春天才姗姗来迟。
考古队向北疆博物馆交付了大量的文物,携带着一部分踏上了返程的路。孟缇送走了他们,一转身,一个月又过去了。
春天的昌河非常美,非常适合户外活动,所以春游很快就被学校排上了日程安排。初中部两百来人的学生集体去了附近的草原,在大草原上烧烤。草原靠近湖,野花全都开放了,白的是蒲公英,黄的是野菊花,绿的则是满山遍野的野草。
孩子们在老师的带领下烧烤,个个笑靥如花。更远的地方是大片大片的油菜花田,在阳光的照射下,仿佛在微笑一般。
春游结束后不久,学校又放了“五一”假。假期结束后,校长在教职工会议上宣布,本校获得了一笔数额巨大的捐款,这笔捐款将用于修建一栋教学楼,还将用于更新学校的图书和扩建操场。全校上下都被这个消息所感染,会场气氛高涨。
孟缇前面的那位老师是少数民族人,长得十分高大,挡住了她的视线。他站起来后,她才看到主席台上的另外一位西装革履的人。
祝明说:“现在,请全体起立,鼓掌欢迎赵律和先生。”
孟缇僵硬木然地鼓掌,觉得自己的脸不能控制地抽筋。祝明下面说了什么话,她一个字也没有听到。
杨明菲诧异,“赵律和?长得还蛮不错的嘛。不过我怎么觉得这个名字很耳熟?”
孟缇不甚热心地干巴巴地回了一句,“大概吧。”
杨明菲捅捅她,“你说这是怎么回事?有捐款是好事,但是从来没听说咱们这种犄角旮旯的小中学居然能获得捐款啊。”
孟缇正想回一句“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就听见祝明激动的声音在继续,“……我们决定把这栋教学楼取名为‘同与楼’。”
孟缇一口气没上来,成功地被自己哽住了。她跌坐回原位,心跳得那么激烈,大脑嗡嗡作响,耳鸣的声音好像脑子里有一辆货车开过,吵得她什么都听不清楚,精神状态只能用“魂游天外”来形容。
杨明菲紧张地去推她,“阿缇,怎么了?你脸色好难看。”
“没,”她镇定地一笑,“没什么。”
会议很快就结束了,孟缇本想找个空隙悄悄溜走,显然没成功。她刚一站起来,祝明就大喊:“孟缇孟老师,请你到主席台来一下。”
这下子她不去也得去了。杨明菲狐疑地看了她一眼,先走了。
等到她蹭到主席台前,会议室基本也空了。赵律和跟两位校长聊的很开心。他一直在微笑,看上去很假。
孟缇觉得自己想的太多了。不论他出于什么目的,有人捐献给学校怎么说都是难得的好事,几百万的真金白银可以让孩子们有新教室、新课桌,还有大量的图书可以看,还有宽广的操场。哪怕这只是伪善的一种表演形式,但只要有行为,都懂得感激。
行动高于虚言和一切。
刚刚几分钟的时间,她已经做好了心理建设,很镇定地问:“校长,您有什么事情?”
校长是个五十多岁的中年人,其实并不老,但是头发大半都白了。校长摆手,“我没什么事情,但赵先生想见你。”
孟缇转了个身,看着主席台上那个面容端正、气定神闲的男人,“赵先生,你好。”她的举动和动作都很坦率,无可挑剔。
赵律和穿着一身灰色的西装,无比妥帖合身。他听到称呼后微微挑起了眉梢,对她微笑,“小缇,大半年没看到你了,最近好不好?”
祝明的视线一直停留在两人的身上。赵律和让他找孟缇的时候,他隐约猜到这位有钱的赵先生和这位来支教的大学生有着很大的联系,怎么说也是从同一个城市过来的。祝明向来直爽,问孟缇:“你和赵先生认识?”
孟缇点了点头,“算认识吧。”
校长和祝明对视一眼,两个都有点迷惑。赵律和看出两人的不解,笑道,“她是我的小妹妹。”
孟缇垂下视线,没有否认。
“啊?”祝明说。
赵律和从主席台上走下来,对她颔首,“阿缇,我们谈一谈。”
孟缇身体发僵,很想回复一句“我们没什么好谈的”,但碍于祝明和校长在场,又想到那几百万的捐款,忍了忍才说:“好。”
校长和祝明对视了一眼,离开了会议室,把诺大的会议室留给了他们。
孟缇想不到赵律和要找她谈什么。她跟赵律和见面的次数不多,可以说极少,但每次他都让她震惊。这次她干脆不想了,单刀直入地问:“你要跟我谈什么?”
赵律和摆手,“不要着急,阿缇,咱们总会谈到的。”
孟缇的脾气在他面前尤其暴躁,她深吸一口气,后退两步,靠着会议室第一排的长桌问:“你怎么来了昌河?”
赵律和倒是从善如流,“升恒在哈格尔附近有个投资项目,由我负责,所以就来了北疆。到了之后,忽然想起你就在附近支教,找人问了一下,也不远,几个小时的车就到了。”
孟缇蹙了下眉心。如果她没记错的话,升恒是房地产商,虽然还有不少其他产业,但多是娱乐、酒店、高档写字楼之类的。哈格尔这种小地方,虽然也是一个市,但繁华程度跟内地的市完全不能比。升恒一心瞄准大城市,怎么会发展到这样偏僻的地方?
赵律和仿佛知道她在想什么,笑着解释,“都不是,是另外的项目。”
孟缇不作声,放弃了思索赵律和来此的目的。她跟赵家一点关系也没有,她也不关心他们在做什么。
赵律和挑眉,接着说下去,“随后我接到爷爷的电话,他让我过来看看你。捐款这事也是他授意的。当然,那栋楼用了小叔的名字,我想你不会怪我和爷爷吧?”
他这段话隐藏着不少信息,孟缇好像被人灌下一桶蜂蜜,一时间消化不了。
“爷爷?”
“你的爷爷。他一直很想念你。”赵律和表情严肃,叹息道,“他一直到你的身世,就想接你回去,那是去年七月初的事情。没料到你到北疆支教了。我知道那时候你不好过,爷爷也知道。他觉定不打扰你,等你慢慢想明白了就会回去的。毕竟,一年支教的时间并不算长。他也不会等很久。”
孟缇狠狠地咬牙,“我跟你们没有关系。”
赵律和看着她,“你是我小叔的女儿,也是赵家唯一的孙女,这是千真万确的事实。有DNA作为证据,不是你说没有关系就没关系的。”
孟缇也不甘示弱地迎着他的视线,“我是孟缇,跟谁都没有关系。你们能做好事给学校捐款,我很感激,也仅仅是这样。”
赵律和在屋子里踱步,“看来我真不是一个合适的说客。不论怎么样,请您记住,你的爷爷,他已经是个老年人了。他今年七十七岁,身体也不太好。”
夕阳西下,屋子里像蒙上了金色的纱。她觉得那光不但刺眼,也刺激心脏,于是转移了视线。
“你否定我们可以,但你不应该否定你父亲。他始终姓赵,也是你父亲。”
不管她跟赵律和的交谈如何让人不快,但到了晚上,她还是陪赵律和一起去吃了饭。晚饭自然是学校请的,祝明给她打电话,再三强调让她过来作陪,孟缇被逼的没办法去了。
晚饭是烤全羊,也是北疆最名贵的菜肴之一,一般都是用来款待最尊贵的客人。孟缇来了北疆这么久,垂涎已久,都没吃过烤全羊,因为太贵了。她自己断然不会去吃这么昂贵的东西。
赵律和对这种热情的招待很坦然,他这辈子锦衣玉食,什么惊人的排场都见过。孟缇被祝明安排坐到了他身边。介绍这桌上的客人的时候,孟缇才发现这个小城里有头有脸的人都到了,连县里的副书记也在场作陪。她心里苦笑,如坐针毡。金红色鲜嫩让人垂涎欲滴的烤全羊乖乖地躺在桌上,可她一口都吃不下。
“这是我堂妹,我家唯一的小妹妹,也是家里的掌上明珠。”
赵律和很热情地对每个人介绍她,似乎认准了她不会在这么多人面前翻脸或者掀桌走人,而她也的确做不出这种事。这么多年良好教养的潜移默化,她很有分寸,甚至还举着酒杯跟每个人敬酒微笑寒暄。
不过赵律和这话一出,总会有人质疑为什么堂兄妹的姓氏不一样,虽然没有人直接问出来,但疑问都写在脸上。赵律和说:“我们家发生了一点变故,所以她姓孟,不过会改回去的。”
孟缇瞥了赵律和一眼,完全想不通他为什么这么自信,负责照顾宴席的厨师切了一块羊排给她。她平时最喜欢吃烤羊排,沾着胡椒粉和孜然粉,咬上一口,鲜美无比。北疆的样都是在天然牧场放养的,所以没有膻味,肉质鲜美可口,可此时吃起来就不是个味道。很显然,如果吃饭的人不对,再鲜美的菜肴都会让人索然无味。
虽然孟缇做梦都盼望赵律和早点回去,但他好像在北疆待上了瘾一样,不能回去。当地百姓每年都要在这个时候举行赛马大会。赵律和对此很有兴趣,很自然就被邀请参加比赛。周末的一大早,孟缇就接到了祝明的电话,让她陪他去赛马,孟缇眼前一黑,但还是不辞辛劳地起了床。
五月份的草原美得惊人。绿色统治了草原。那漫山遍野的绿会让你产生一种错觉,仿佛天地本来就应该是绿色的,看得久了在挪开视线,连山坡上的羊痘染成了绿色,在冰雪里冷冻了一个冬季的热情、繁华、振奋、喜悦,在这片广柔的绿色下恢复了生机。
所有的马都很漂亮,鬓毛修剪得整整齐齐。马鞍看上去都是簇新的,把马儿打扮得威武雄伟。据说赛马用的马都不是一般的马,而是最优秀最漂亮的马,不是从草原上随便牵来一匹马就是赛马。骑手们换上了嘴漂亮的新衣服,姑娘们花枝招展,连衣裙上的金线在太阳下闪闪发光,提着裙子一转,就像这个季节的太阳花一样漂亮。
孟缇起初是被逼无奈前来的,不过来了之后倒也觉得不虚此行。赵律和是贵宾,虽然她是背景和陪衬任务,也得到了好位置。
这场赛马会每年一次,是春季最热闹的赛马比赛,所有人极多。比赛的选手有两三百人,但从附近城镇过来看热闹的人数起码是这个数字的十倍或者二十倍,还有不少旅行团。旅行团的大巴车、小轿车,牧民的摩托车、马匹、骆驼,在场外排了好几公里,浩浩荡荡的,蔚为壮观。
孟缇到了北疆大半年,从来没见过这么多人,因此惊叹有之,感叹有之。她坐在看台的中心位置,慢慢喝着别人送来的温热的羊骨头汤。
大概上午十一点的时候,赛马比赛正式开始。比赛类似田径比赛,分为三轮,五公里、十公里、二十五公里。当选手们骑着马在草原上一字排开时,场面十分壮观。
一声令下,所有马匹就如同离弦的箭一样飞了出去。观众热情高涨,加油声震动得草皮都在跳。孟缇起初还很沉稳地坐在看台上,到了最后也激动地站起来加油鼓劲。
比赛一共用去三四个小时,到了颁奖环节时,孟缇才知道这次比赛的奖金都是北疆的某能源公司提供的,而升恒赵家在这家能源公司有着不少股份。她诧异,升恒不是以房地产和娱乐业为主嘛,怎么现在又跑大老远的和能源扯上了关系呢?不过这也解释了主办方为什么对赵律和和她那么周到的原因了。
那位获得冠军的年轻小伙子骑着马,喜气洋洋地向观众挥手致意。他皮肤黝黑,身下的那匹马很有精神地提着前蹄。
孟缇使劲地鼓掌。赵律和侧头看一眼她,笑问:“要不要去骑骑看?”
“什么?”
“那匹跑第一的枣红马。”
她想起两年前去草原旅游时,也曾骑过一次马,只骑了半个小时,就颠簸得屁股都要裂成两半了。但也没什么后悔的,骑马本身相当刺激,她热爱策马奔驰的感觉。
孟缇想了一会儿,摇了摇头,“不了。”
赵律和惋惜地摇头,笑得神秘莫测,“我只是想看看你的胆量。真没想不到,你能量果真这么小。不过这也是难免,你毕竟是娇生惯养的女孩子,要你像那个小姑娘一样骑马奔跑还是太难了。”说话时他一抬下巴,示意孟缇朝某个方向看。他说的是这次比赛年龄最小的一位选手,一个十四岁的漂亮小姑娘,获得了五公里级的第七名。
人怕比,将怕激。孟缇明知道他是想激怒自己,但还是中了计。她站起来,脱掉笨重的外套,冷静地开口,“我又不是没骑过,没什么好怕的。”
“那就好。”赵律和拊掌而笑,跟身边的吕秘书低语几句。吕秘书离开了一会儿,片刻后,那位得冠军的小伙子就牵着那匹枣红马朝她走过来,笑着请她上马。
远看去就觉得这匹马高大俊美,现在站在面前才知道这匹枣红马只比她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