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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颜进了这门就去掉了脸上的面具,露出本来面目,只神色淡淡的在他们身上扫过,三人只觉得一阵寒风从脊背刮过,不由打个寒颤。
“起来说话。”声音平淡无波。
“长老此来是……”万古斟酌着用词,小心翼翼的问道。
“买东西。”雪颜淡淡的说道。
“长老想购置何物,派人来吩咐弟子等就好,何须亲自跑一趟。”万宇努力让自己笑得灿烂一点,但怎么看怎么谄媚。
万沉鄙夷的抽了抽嘴角,心中愈发瞧不上万宇。
“万沉,将此处的魔偶清单给我。”雪颜无视他,直接对万沉说道。
“是,长老。”万沉没有丝毫犹豫,掏出一只玉瞳简,恭恭敬敬的双手递过去。
雪颜扫了一眼,将玉瞳简扔给站在她旁边的楚未,“万古,按市场价跟他算一算一共多少灵石。”
“是,长老。”万古抬头望向楚未,看到一张和雪颜长老神似的脸,不过是一点小帅,可那冷冷清清从骨子里透出来的寒意却和雪颜长老一模一样,打从这人跟着雪颜长老走进来,他们就注意上了,只是不知道这人是何身份,能让雪颜长老为了他亲跑这一趟。
“万古前辈,您看咱们在那交易?”楚未淡笑着问道。
“道友请这边走。”万古侧身让路,引着楚未离开,一路小心的和楚未套话不提。
万沉看着这两人离去,欲言又止。
“万沉,你想说什么?”雪颜径自落座,扫了万沉一眼问道。
万沉“扑通”一声,跪在地上,低头闷声道:“清单上的魔偶数量与实际数量并不相符,此乃万沉失职之处,请长老责罚。”
雪颜抬眼,“恩”了一声,良久才开口问道:“差了多少?”
“差了十具盘蜥魔偶。”万沉老老实实的答道,仍然不敢抬头。
万宇此时吓了一身的冷汗,也“扑通”一声跪了下来。
他要是还不明白万沉是什么意思,他就是个棒槌了,清单和实际数量对不上,并不是什么大事,那跟着雪颜长老来的小子与万古还要交接一阵,过去解释解释也就算了,可这事当着雪颜长老的面被捅出来,万沉不过是一个失职的罪过,可他……
而且,这件事追根究底起来,恐怕万沉连失职的罪过都不会担上。
十具?
雪颜有些诧异,这数字多了一些。
“到底怎么回事”她刻意的板脸,室内的温度又降低几分。
万宇从来就不知道万沉是个说话这么快的人,还没等他想出什么好的说辞,万沉就将事情将完了。
倒是没有一点偏颇之言,完全按事实照搬。
“本殿记得,炼材殿在此任职的人名唤万日,可对?”
“启禀长老,万日师弟前些日子被师傅调回炼材殿,派了万宇前来接替。”万宇大气都不敢喘一下,恭敬的答道。
“万宇,是白璋殿主的弟子吧?”雪颜淡淡的问道。
“是。”万宇这一刻神智清明起来,说多错多,他打定主意,雪颜不问,他绝不多说一个字。
“哦,代给我你师傅问个好。”雪颜随口说道,便不在关注万宇,转头对万沉说道:“你既自知有错,就去刑事堂自己领罚,是因为什么差的,理由和解释本殿不想听,灵石是按清单上的数字算的,那魔偶殿就要补齐这十具魔偶,回去告诉霜绾师姐,这话是我说的。”
雪颜起身,移步走向门口,突然站住,转身说道:“你们在外行事,代表的不是个人,而是整个天机门,说话要小心,若是做不到,就早早回去,免得给师门抹黑丢脸”说完深深的看了万宇一眼,拂袖离去。
雪颜长老并没有点名道姓的训斥一句,但个中滋味只有自己知晓,万沉掸了掸长袍,冷哼一声,也抬脚离去,房间里只剩下万宇一人,脸上青一阵白一阵,变幻不定。
“符咒?”虚谨笑容可掬的做了个请的手势,待雪颜落座,方才坐下,笑道:“好说好说,可是贵派要有大动作了?”
“道友误会了,此次是雪颜是受人之托,虚谨道友尽管开价不用客气,该守的规矩还是要守的。”雪颜淡笑道。
虚谨微微点头,双眼眯缝着,心中暗赞,面前的女子果然是明白人。
雪颜的身份摆在那里,天机、长青两派走的如此之近,就算是白送她又有何妨?
但人家特意找到这里,就是守这个规矩,不行差踏错一步。
事是不大,但开了这个口子,别说其他人会不服,若日后长青派找到她雪颜头上,有事相求又当如何?
守了规矩,没人说得出什么,还不会留下什么隐患,果然看的透彻。
可和某些殿主的做派不同,相比之下,高下立判啊
“雪颜道友既如此说,那老道也就不客套了,道友也知道,你说的数字委实多了些,一时拿了出来,这边可就没什么存货了,这黑市之内的符咒价格,恐怕又要走高了。”虚谨哈哈一笑,也不矫情,“所以这价格嘛,老道不敢保证最低,只能说尽量给道友一个公允的价钱。”
“雪颜这里就先行谢过了,虚谨道友看,何时能够交易?”雪颜才不在意价格,冰宫就更不在乎,他们抢的是时间,至于灵石,全是浮云啊
虚谨沉吟片刻,“明日如何?”他看出来雪颜好像很急,一天的时间虽然紧了一些,但也不是办不好。
雪颜脸上的笑容多了几分真诚,“那雪颜明日再来此叨扰,让虚谨道友费心了。”
这“费心”二字格外清晰,两人相视一笑,一切尽在不言中。
“她说让万沉自己去领罚?还说让他回去告诉霜绾,让魔偶殿补齐那十具魔偶?”白璋阴沉着脸问道。
“是,师傅,雪颜长老就是如此说的。”万宇伏在地上,不时偷瞄自己师傅的脸色,看着越来越黑,将头压的更低,不敢再抬起。
“废物”白璋猛的一甩手,一阵劲风将万宇刮了个倒仰,脸上多了一个红肿的印记。
万宇顾不得脸上的疼痛,忙又恭恭敬敬的跪好。
“弟子错了,请师傅责罚。”
“你这个废物”白璋咬牙切齿的说道:“让你去是做什么的?我只吩咐你看着那边,多收一些炼材回来,你倒好,这么点小事都办不好,还让为师将脸丢个干净,再以后,如何能在那两个女娃面前抬得起头来”
其实他心里更不舒服的是,很显然,雪颜明着是叫人给他问好,实是在暗指他教徒不严。
被玉兰和白木压了这么多年也就算了,可被雪颜这么个小姑娘暗中指责,叫他怎么受得了
“滚下去”白璋喝道,看也不看万宇一眼。
万宇不敢停留,连忙起身,快步退出,离去之前,又回望了师傅一眼,只见师傅禁闭了双目,拧眉思索着,心中一惊,有多少年没见过师傅如此了。
早就知道师傅看不惯雪颜长老和霜绾长老,可却没想到,师傅竟对两位长老恼怒至此……
“姐,丹药不在这里买?”楚未问道。
两个人已然出了黑市,雪颜依旧在思索刚才的事,皱起的眉始终没有平复。
“我已经叫人去准备了,咱们等着就行了。”雪颜淡淡的回道。
“哦,那咱们现在回家吧。”楚未眼中多了几分笑意,他有太久没见到父母了,现在还有三个粉嫩可爱的小包子,对他来说,现在没有地方比家里更有吸引力了。
“小未,你准备在家呆多久?”雪颜轻声问道。
“东西采买完,很快就会回去吧。”楚未随口说道。
雪颜抿了抿唇,良久才又开口,“爸妈年纪大了。”语气前所未有的沉重。
楚未愣了一下,眼中的笑意渐渐消失,随之而来的是一样的沉重,“祖爷爷告诉我了,说……爸**时间……不多了。”
“如果有可能,多呆些时日,陪陪他们。”雪颜眼中闪过一丝忧色。
“我晓得。”楚未的声音闷闷的,空气中多了几分哀伤的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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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一四章 双逝
…
阴雨霏霏,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哀伤的味道。
这一天,终于还是来了。
楚莲面色安详的躺在床上,这一睡去,就是诀别……
陈大雷面如金纸,神情恍惚。
昨天晚上还好好地,他们照常哄睡了三个外回到房间,楚莲还很精神,拉着他说一些女儿、儿子小时候的事,也说自己的小时候,说地球,说她教过的孩子,说水蓝大陆,说他们平静仿若古人的生活……
他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睡着的,耳边至今仍回响着妻子的温言温语,可早上一起来,便发现枕边的这个人,陷入永远的沉睡,再也不会醒来……
“这不是真的,怎么可能?昨天还好好的,怎么可能?妈,你醒醒,醒醒啊”楚未失魂落魄的嚷嚷,似乎声音大一些就能将母亲唤醒。
明明昨天,妈妈还在唠叨着叫他早日成婚,向姐姐学习,生儿育女,怎么今天就会……
方亦儒感觉到自己手里拉着的人在止不住的轻颤,虽然他们早就预料到这一天,在真正面对的时候,仍然觉得之前做的种种心理建设,全都那么苍白无力。
雪颜努力困在眼中的泪珠终于滚落下来,她紧抿着嘴唇,不让自己发出一声响动,无声的哭泣着。
泪水模糊了视线,没有焦距。
“儿子,让你妈好好睡一觉吧,她昨天说了一晚上的话,累了……”陈大雷仿佛一下子苍老了几十岁,声音在抖,身子也在抖,伸出去给楚莲盖被子的手,依然在抖……
楚未受了惊吓似的猛地抬头,“爸,你说什么?”
他虽然悲伤,人还是清醒的,虽然不愿意承认,但他心里很清楚,妈妈……已经去了,可爸爸……
“你姐姐有你姐夫,夫妻恩爱,小方对你姐姐是真好,我们都看在眼里的,做不了假,一下子生了三个宝宝,呵呵,儿女双全啊,福气大着呢三个孩子都有灵根,以后都能像你们一样修行,活得长长久久的……”
“你妈啊,最放心不下你,老儿子老儿子,你是我们最小的孩子,你妈生你的时候,年岁大,可真是挣了命生下你啊可你在我们身边,只呆了十年啊你走的这些年,你妈嘴上不说,心里惦记的很,冰宫那边我们没去过,但总听说过一些,冷的厉害,你那么小就要过去那边生活,你妈她……不舍得啊”
陈大雷两眼蓄满泪水,已然有些哽咽。
“可不舍得又有什么办法,我们终究不能陪你们一辈子,以后的路,只能你们姐弟相互扶持着走下去。”
他转头,注视着如静静躺在床上的楚莲,眼底尽是温柔。
“我和你妈常说,我们是赚到了,要搁在地球,我们哪能活到现在这个岁数……”
“这么多年,我们过的很好,很平静,很安逸,很幸福”
“爸”楚未怔怔了唤了一声。
陈大雷回过头,看了楚未一阵,又看了雪颜和方亦儒一阵,最后落在三个什么都不懂,依依呀呀念唱着的孩子身上,神情愈发温柔。
“小颜,抱孩子给我看看。”
三个娃娃对凌空飞起习以为常,他们月份虽小,却已经会认人了,看到熟悉的面孔笑了起来,手舞足蹈,“咯咯”的笑着。
陈大雷一起抱不过来,只能一个挨一个的抱起来又放下,贴贴他们的小脸蛋,眼睛黏在三个宝宝身上,怎么也看不够。
雪颜鼻子一酸,眼泪流得更快。
“我们商量过,不想土葬,就用你们的法术,扔个火在身上,一阵风过去,什么都剩不下最好,一了百了。”他一边说,一边颤颤巍巍的爬上床,躺在楚莲的旁边。
雪颜好像明白了什么,惶恐不已,“爸,你做什么?你下来啊”
“爸爸”楚未大喊着,一个箭步冲到前面,想将陈大雷扶下来,他觉得心里有种叫害怕的东西在滋生,他感觉如果任由爸爸行事日后他一定会后悔,他明明离爸爸这样近,却为什么就努力抬高手想要去拽那断了线的风筝,怎么也抓不住,越来越远,越来越远……
“我也累了,陪你们妈睡会,小莲觉浅,你们别吵,别吵……”陈大雷的声音越来越低。
缓缓闭上眼睛,一只手紧紧攥着旁边妻子已经凉透的手,心里却异常平静顺遂。
“多多,要乖,听姐姐的话。”
这是陈大雷一生最后一句话,也是他常常和幼年儿子说的话。
甚至连语气都没什么变化,楚未生生的停下脚步,满眼都是惊惧,他不敢靠近,不敢去确定。
明明已经感觉到面前再无生息不是吗?
“爸”他大声呼喊着,眼泪顺着脸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