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巴科(Dall’Abaco)和科莱利的奏鸣曲、亨德尔的清唱剧和巴赫的巴罗克对位音乐中,标示出来。从此以后,这种音乐成为浮士德式的艺术,我们完全可以把华托描述为是画家中的库伯兰,把提埃坡罗描述为是画家中的亨德尔。
在古典世界中,相应的变化大约发生在公元前460年,当时,最后一位伟大的壁画家波吕格诺图斯将其所继承的伟大风格拱手让给了波利克勒斯所代表的自由的圆雕。在那之前——甚至晚至波吕格诺图斯的同时代人米隆和建造奥林匹亚山墙的大师们——一种纯粹平面艺术的形式语言一直支配着雕像艺术的形式语言;因为,如同绘画的形式越来越向着以内部素描的迭加来表现色彩的剪影的理想发展一样——发展到如此程度,以致最后,所描绘的浮雕与平面的图画之间几乎没有了差别——雕刻家也把自行呈现给观者的正面的轮廓看作是时代精神、文化类型的真正象征,是他意欲用他的形象来展现的东西。神庙山墙的领域构成了一幅图画;从恰当的距离去观看,它就能产生与其同时代的红色瓶绘系统给予人的那种印象。到波利克勒斯的时代,纪念碑式的墙上绘画已经让位于板上绘画,亦即“绘画”本身,而不论是用蛋黄还是用蜜蜡来调和颜料——这明显地暗示出,那个伟大的风格已经移居别处。阿波罗多鲁斯的阴影画法的野心,无论如何也不是我们所谓的明暗对比法和空气透视法,而十足是雕刻家意义上的圆雕铸模法;至于宙克西斯,亚里士多德明确说过,他的作品缺乏“时代精神”。因而这一更新的古典绘画及其精巧性和人性的魅力,实与我们的18世纪的作品相当。两者都缺乏内在的伟大性,两者都试图借助精湛技巧的力量去以那唯一的和终极的艺术的语言进行言说,而在每一情形中,这种艺术都只是代表着更高意义上的装饰而已。因此,波利克勒斯和菲狄亚斯与巴赫和亨德尔是并行的;如同西方的音乐大师们将严格的音乐形式自绘画的技法中解放出来了一样,希腊的雕刻大师们也终于将雕刻从其与浮雕的关联中解放了出来。
并且,随同雕塑和音乐各自的这种充分发展一起,这两种文化也各自走到了它们的终点。数学式的严密的纯粹象征主义变得可能了。波利克勒斯可以制定出他的人体比例“法式”了,他的同时代人巴赫则可以生产出“赋格艺术”和“平均律钢琴曲集”了。在这两种相继出现的艺术中,我们具有了充满意义的纯粹形式所能给予我们的最后而完美的成就。比较一下浮士德式的器乐的音调实体以及那一体系内部的弦乐实体(在巴赫那里,也是管风琴的实际统一体)跟阿提卡雕塑的人体。比较一下“形象”(figure)这个词对于海顿的意义跟它对于普拉克西特列斯的意义。在一种情形中,它是声音体系中有节奏的动机的形象,在另一种情形中,它是一个运动员的形象。但是,在这两种情形中,这个概念都来自数学,并因此显而易见的是,其最终达到的目标,都是艺术的精神与数学的精神的结合,因为分析(诸如在音乐中)和欧几里得几何学(诸如在雕塑中)都充分理解了它们的任务和它们各自的数字语言的终极意义。美的数学和数学的美从此变得不可分离。音调的无穷空间和大理石或青铜的圆雕人体,都是对广延的世界的直接阐释。它们分别属于作为关系的数字和作为度量的数字。在壁画中和在油画中,在比例的法则中和在透视的法则中,数学的东西只是被暗示出来,但音乐和雕塑这两种终极的艺术,则本身就是数学,在这两个艺术的巅峰上,我们可以完整地看到阿波罗艺术和浮士德艺术。
随着壁画和油画的退场,绝对雕塑和绝对音乐的伟大大师一个接一个鱼贯而出。紧随波利克勒斯之后,有菲狄亚斯、帕奥尼乌斯、阿尔卡姆内斯(Alcamenes)、斯科帕斯、普拉克西特列斯、吕西波斯。巴赫和亨德尔之后,出现了格鲁克、斯塔米茨、小巴赫兄弟、海顿、莫扎特、贝多芬——在他们的手上,有一整套令人惊奇的、且现在久已被遗忘的乐器,有一个经由西方精神的发现和发明,而被创造出来的完整的魔术师的世界,希望以更多更好的音调和材料来帮助增强音乐表现的效果,——在他们的管乐中,充满了伟大的、庄严的、华美的、优雅的、反讽的、欢乐的和悲哀的形式,有着完美的、有规则的结构,这些形式如今已没有人能够理解了。在那些日子里,尤其是在18世纪的德国,无论事实上还是实际的效果上,都是有一种音乐文化弥漫于整个的生命中。它的典型类型便是霍夫曼的“乐队指挥克赖斯勒”。如今,这种作品早已被忘到九霄云外去了。
还有,随着18世纪的到来,建筑最后也宣告死亡了,淹没和窒息于罗可可的音乐中。对于西方建筑那最后一次奇妙而脆弱的发展,批评无情地奏响了,但却无法认识到它的源头在于赋格曲的精神,它的非比例和非形式,它的幻境缥缈、变幻无常和闪烁不定,它对表面与视觉秩序的摧毁,皆不过是音调和旋律对线条和墙壁的胜利,是纯粹空间对质料、绝对生成对既成的凯旋。它们不再是建筑,这些修道院、城堡和教堂及其流动变幻的立面、入口和“华而不实的”庭院,以及它们的壮观豪华的楼阁、陈列室、画廊和密室:它们看起来就像是石头的奏鸣曲、小步曲、牧歌,是拉毛粉饰、大理石、象牙、优质木材的室内乐,是涡旋形和旋涡花饰的短歌小调,是飞檐和遮檐的节奏。德累斯顿的茨威格宫是全世界的建筑中最地道的音乐性作品,它的装饰就像是古提琴的音调,是小型管弦乐队的即兴的快板。
德国在这个世纪出现了许多伟大的音乐家,并因而也出现了许多伟大的建筑师[柏培尔曼(Poppelmann)、施吕特尔、贝尔(Bä;hr)、诺伊曼(Neumann)、菲舍尔·冯·埃尔拉赫(Fischer von Erlach)、丁岑霍费父子(Dinzenhofer)]。在油画方面,德国没有发挥任何作用;相反,在器乐方面,她是最重要的主角。
第八章 音乐与雕塑(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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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
有一个词:“印象主义”,只是在马奈时代才成为一个通用的名词(因此最初,它是作为像巴罗克和罗可可一样的贬义词使用的),但它恰倒好处地概括了从油画演化而来的浮士德式的艺术方法的特殊品质。但是,当我们只是一般地说到它的时候,我们的观念中,既没有想到这一概念应有的意义的广度,也没有想到它应有的意义的深度:我们认为,印象主义是一种已走向老年的艺术的一个系列或派生物,这个艺术事实上整个地就属于印象主义,且自始至终只属于印象主义。那么,所谓一种“印象”的模仿究竟是什么?是某种纯粹西方的东西,某种与巴罗克观念甚至哥特式建筑的无意识的目标相关、而与文艺复兴的有意识的目标针锋相对的东西。它难道不意味着这样一种倾向吗——即一种醒觉意识出于自身的深刻必然性而倾向于把纯粹的无限空间感受为最高的和无条件的现实,以及把所有感官意象感受为“那一现实之内”的附属的和有条件的现实?这是一种可以体现在艺术创造中、但除此之外还有上千种其他出口的倾向。康德的“空间作为先天感性形式”的公式不是就像始于列奥纳多的整个运动的一个口号吗?印象主义是欧几里得式的世界感的一种颠倒。它试图尽可能地远离雕塑的语言,而尽可能地接近音乐的语言。那些能够接受和反射光线的事物之所以能对我们发生作用,不是因为那些事物就在那里,而是因为它们“本身”仿佛不在那里。那些事物甚至不是实体,而只是空间中的光阻,它们的幻觉般的密度,将经由笔触而揭开面纱。那被接受和被处理的东西,便是这种光阻的印象,它们被当作某一超越性的广延的简单函数而得到缄默的评价。艺术家的内在的慧眼穿透事物的实体,突破它的物质性的边界表面的魔障,而把它祭献给至上的空间。由于这种印象,在这种印象的影响之下,艺术家便在感觉要素中感受到了一种无限的运动品质,这与壁画中的那种雕塑式的“不动心”(Ataraxia)是完全相反的。因此,希腊决没有、也不可能有所谓的印象主义;如果说世上有一种艺术必须原则上排除印象主义,那就是古典的雕刻。
印象主义是一种世界感的包罗万象的表现,因此它显然必定弥漫于我们的“晚期”文化的整个观相中。于是,我们有一种印象主义的数学,它公然地和有目的地超越了所有的视觉局限。那就是在牛顿和莱布尼茨之后发展起来的分析数学,数字“实体”、集合、多维几何等幻觉式的意象就属于这种数学。还有一种印象主义的物理学,它所“关注”的不是质量点(mass…points)的实体系统,而是这样一些单位:它们显然只是可变系数之间的一些固定关系。还有印象主义的伦理学、悲剧和逻辑学,甚至(在虔敬派那里)还有一种印象主义的基督教。
画家或音乐家作为艺术家,他的艺术就在于:用了了几笔、几个色块或几个音调创造出一个意味深远的意象,一个迎合浮士德式的人的眼睛或耳朵的小宇宙;也就是,通过某个客观的东西,亦即那强使现实变成现象的东西,以其稍纵即逝的和无形无体的暗示,来展示受到魔力控制的无穷空间的现实性。这种使固定不变的事物运动起来的艺术的胆识,可谓是史无前例。从提香晚年的作品一直到柯罗和门采尔,物质在笔触、破碎的色彩和断续的光的神秘压力下,就像一摊溶液般地颤动着和涌动着。印象主义所追求的目标,跟巴罗克音乐是一致的:巴罗克音乐注重的是“主题的”表现,而不是旋律的表现,它以和声的魅力、乐器的音色、节奏和速度等每一种手段,来强化“主题”的效果;而印象主义艺术,从提香时代的模仿性作品到瓦格纳的主导织体,则发展出了一种音调式的图画,捕获了一个全新的情感和体验的世界。当德国音乐达到其巅峰状态时,这种艺术也渗透到了抒情诗中(那就是德国的抒情诗,因为在法国,那是不可能的),并产生了一系列完整的精致的杰作,从歌德的“浮士德初稿”到荷尔德林最后的诗作——都只有片断性的了了几行,虽一直未受注意,更别说被收入选集,但却囊括了其体验和情感的全部世界。在小范围来说,它是继续在重复哥白尼和哥伦布的成就。再也没有一种文化,相对于它所运用的手段来说,有如此动态印象的装饰语言。每一个点或色块,每一个天籁之音,都释放出惊人的魅力,以其具有空间创造能量的新鲜要素持续不断地滋润着人们的想象力。在马萨乔和皮耶罗·德拉·弗朗西斯卡那里,我们可以看到沐浴于空气中的现实人体。接着,列奥纳多第一个发现了空气的明与暗的过渡、柔和的边线、消溶于深度中的轮廓、各别形象不可分离地置身其中的光和阴影的区域。最后,在伦勃朗那里,客体消融于单纯的色彩印象中,形式失去了其特殊的人性特质,成为笔触和色块的搭配,作为充满热情的深度…节奏的要素而诉说着。被如此处理的距离,用来意指着未来,因为印象主义所抓住和掌握的东西,理论上说,是一个独特的和不可重复的瞬间,它不是存在之中的一处风景,而是存在之中的历史的一个稍纵即逝的时刻。如同在伦勃朗的肖像画中不是要处理头部的解剖学的轮廓,而是要展现头部的第二容貌一样;如同他的笔触的艺术所捕获的不是眼睛而是神态、不是眉毛而是体验、不是嘴唇而是感觉一样;印象主义绘画一般地呈现给观众的,也不是前景的自然,而再一次是第二容貌,是风景的神态和心灵。不论我们能否理解克劳德·洛兰的天主教的…英雄气的风景、柯罗的“乡村风景速写”、克伊普(Cuyp)和凡·霍延(Van Goyen)的江海河堤与乡村,我们总是会看到一种观相意义上的肖像,某种独特发生的、未可预见的东西,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被带到光线之中。在对风景的性格和观相的这种热爱中——其动机在壁画艺术中是不可想象的,也是与古典艺术格格不入的——肖像画的艺术从直接的人物肖像扩展到了间接的人物肖像,扩展到了把世界当作自我或自我世界的一部分来加以呈现,在那里,画家画的是他自己,观众看到的也是他自己。因为从自然向距离的扩展反映了一种命运。在这种悲剧性的、凶暴的、悲欣交集的风景的艺术中,有某种东西是另一文化的人未曾想过的和无法感知的。凡是面对这种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