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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确实是条捷径。”派斯苦笑了一声,“虽然他自己还没意识到。算了,别说这个。汤马士团长,我们已经差不多十年没见……最近可好?为何到这个鬼地方来?对了,这几位是?”
“还是老样子。这十年没什么大战争,所以还好……我并不是特意来这里,只是偶然经过认出你而已。这几位介绍一下,这位是塞文,一个前途无量的年轻勇士。这位是罗莫,一个魔法师,这位是罗宾……”汤马士迟疑了一下,但随即还是说了出来,“一位身份高贵人士的……孩子,委托我暂时照顾。”
“这是派斯,曾和我骑过一匹马,喝过一壶水的老战友。一个勇敢的战士。我们曾经在北部山区一起和兽人作战,那时候他还是个年轻人……”
“幸会,幸会,派斯大人。”罗莫凑上前去,他那种套近乎的动作让塞文眉头一皱,“能为汤马士大人如此称赞,派斯大人必定是勇冠三军的英雄豪杰。来这里一个小小的关卡当队长真是大材小用。可恨那勋文伯爵不仅暴虐无道,更无识人之能,被收回领地只是迟早的事。相信勋文伯爵那个笨蛋一滚,派斯大人必定如同潜龙腾渊一样,飞黄腾达指日可待……”他说着文绉绉的拙劣的奉承话。让塞文惊奇的是,派斯居然露出十分不好意思的表情,看来对这番话相当受用。
“队长。”一个士兵从帐篷外探进头来,“有个大商队来了,看起来有好几百人呢。”
“好的,拦住他们,我马上就来。”派斯回答道。士兵的头缩了回去。派斯重新面对汤马士。
“汤马士大人,真不好意思,有些事情需要处理……”
“没关系,正好我们也休息得够久了,应该走了。谢谢你的点心。”
“请不要这么说。从这里向前,最多不超过两个小时,就可以到城里了。我今天晚上就可以换班,换班后就可以回到城里……到时候我很乐意在酒馆中好好地招待各位。”
“对了。”汤马士站起来后好像又想到了什么,“那个首都要来特使的消息是否准确?”
“这个我也不是很清楚……事实上,这几天勋文不停地在加强领地内的巡逻。他派出大批心腹手下,好像在搜索什么人。这事从来没有过,所以大家纷纷传说首都派来特使,要收回他的世袭领地,所以才导致他作出如此不寻常的举动。不过我确实希望这个传言是真实的。要是他再这么继续乱搞下去,迟早要爆发起义的。与其要人民自下而上地推翻他,还不如自上而下地叫他滚。”
汤马士点了点头。他看着派斯跑出门去执行他的检查任务,自己则和其他人走出帐篷,从一个侧门离开营地。他们的马车,已经被安置在侧门的门口。出于一片好意,那匹劣马被换成了一匹枣红色的、筋强骨健的高头大马。他们上了车,只是略略一扬鞭子,这匹马就立刻纵蹄狂奔,速度快得让马车带起了一股旋风。
“在搜查疑为首都特使的人啊……”直到声音响起,塞文才发现罗莫不知道什么时候来到了自己的身后,“汤马士大人,这恐怕会对我们的行程带来意外。一则是数日奔波,人都已经疲惫;二则是那些勋文所宠信的奸诈小人必定会趁此机会敲诈我等过路旅人——依在下愚见,不如在城里待上一两天,让派斯大人帮我们打通关节,好平安通过这里。否则恐怕欲速则不达。”
欲速则不达……说得好。塞文突然发现这个魔法师的话还颇有水准的——这个提议对他执行秘密任务来说再合适不过了。如果继续再这样白天赶路,晚上睡马车的话,他的秘密使命的风险必定大增。要在汤马士的剑前全身而退多少是有点挑战性的。
“这样也好。”汤马士回答道。罗莫缩回了车厢,在他的头钻回去之前,完全出于意外,塞文的眼角瞄到了魔法师脸上那一抹狡猾的笑容。这个有些诡异的笑容让他心头一震。
“风有些大,我进去一下。”塞文随便找了个理由离开了马车的副座。他用悄然无声的动作钻进了车厢。果然不出所料,他看到罗莫正面对着车窗——实际上就是一块油布盖着的缺口。魔法师的手伸出窗外,一道白蒙蒙的东西从他手中腾起,速度快得让人眼分辨不出那是什么。但是塞文毕竟还是看到了灰白的肉翅——那是一只蝙蝠。而另外一边,罗宾则有些好奇地打量着魔法师的背影。魔法师用身体挡住了他手上的情况,让罗宾无法看到他干了什么。
杀手的心里发出了一声冷笑,但他并没有声张,而是悄悄地坐到了一个角落。罗莫带着心满意足的神情转过身,毫无意外地被吓了一跳。
“塞文……你什么时候进来的?”罗莫问道,同时竭力掩饰自己刚才一瞬间的惊慌。
“就刚才。”杀手微笑着,装出一无所知的样子,“你刚才向着窗子干什么?”
“没什么。”也许是从塞文那副逼真的表情上得到勇气,魔法师平静了下来,“在下只是随便看看外面的风景而已。要知道,老在马车里多无聊。”
“确实无聊。”塞文点头同意。他没有费神去拆穿罗莫拙劣的谎言——而且就算拆穿了又有什么用?他只需要记住罗莫刚才那偷偷摸摸的举动和用来掩饰这个举动的谎言就够了。塞文不得不承认罗莫装扮得十分出色——他应该去当一个演员,这无疑会让他取得极大的成功。一直到刚才为止,塞文居然从来没有对这个路边冒出来的七分像江湖骗子的魔法师起过疑心。
不过前面的汤马士却明显对魔法师做的一切毫无察觉,车轮的高速转动就是个证明。车轱辘发出的吱吱声响个不停,看起来这辆糟糕的车子根本就无法承受这匹健马的速度。不知道为什么,汤马士对车子的呻吟不理不睬,只顾加快速度。就在塞文怀疑马车就要在下一秒钟散架的时候,车子慢了下来。
“到了?”塞文的头探出车窗。确实到了,巨大的城堡已经在望。沿着平整的大道看去,可以看到城堡的入口处有一条长长的人龙。事实上,他们的车子已经是这条人龙的一部分了。勋文肯定是让部下在这里仔细搜查。塞文看到那些士兵在忙碌地检查一个又一个要进去的人。不过有一点让他费解——在临近士兵的那一段人龙中,大部分人都卷起了衣袖,露着右手胳膊。
“怎么回事?不走了?”塞文钻回到副座,轻声地问汤马士。他突然发现汤马士的脸上似乎笼罩着一层阴云。
“我们走,不进城了。”汤马士回答。他驱赶马车想掉回头。但是这个时候一队士兵——很明显是在外面执行巡逻任务归来的——正好从他们车子的左侧经过。车子的异常行动引起了那个队长的注意。他带着两个兵来到这辆可疑的马车前面。他的眼角扫过那匹健马,马屁股上清晰的火印让他的警惕神态缓和下来。
“没见过你呢……新来的吗?”那个队长看着汤马士那副铠甲发问。那身铠甲上几乎没有任何磨损,还很新;而汤马士的神态姿势则一看就像个军人。这两点再加上先前所见的军队的火印,让他的声音中已经完全没有敌意,从话里判断,他大概把汤马士当作自己人了。
“是的。”汤马士左右看了一下,确定自己不可能驾车强行突破后,用一种标准的军人音调回答。
“虽然你应该是个老兵,但这里你可是个新人……要一个新人带个打杂的负责驾驶重要的军用物资运输车……真不知道上面那些人是怎么想的。喂,老头,别在这里排队,跟着我们进去。拖延时间勋文大人一定会发火的。”
塞文这才明白那个队长把他们这辆车当成运输军事物资的运输车了——确实很容易误会,因为这辆车就是运货车改装的,而他们的马又是如假包换的正牌军马。
“是的,大人。”汤马士不情不愿地回答。他被迫跟在这队巡逻兵后面走向城门。城门的士兵没有检查同僚的队伍,任由他们走进城里。进入一个僻静的拐角后,那个队长再一次来到马车前。
“老头,不要拖延时间,快点把货送到仓库那边去……你认识路吗?要我派个人帮你带路不?”
“不用了,大人,他们已经向我讲述过我的目的地。”
“那就好。以后记得不要像那些死老百姓一样排队消磨时间。勋文大人喜欢手脚麻利的人。”队长对这番协助看来很满意,他带着手下消失在街道拐弯处,剩下汤马士一个人掉转车头。
“我们要去仓库那边吗?”一直躲在车里看到整个过程的罗莫冒出头来,傻乎乎地凑了一句。
“是的,把你卸到仓库里。”塞文挖苦道。他心中告诉自己这不过是罗莫的策略一一个平常的策略,通过古怪的言行和发表愚蠢的见解让自己看来毫无危险。事实证明这个策略虽然常见却还是十分有效。起码对汤马士依然有效。
“我们还是找个旅店……明天找到派斯再做打算。对了,罗莫,你有没有办法把这匹马的火印给隐藏起来。”
“举手之劳而已。”罗莫殷勤地跳下车,开始施法。他的手一阵乱晃,原先那个清晰的火印转眼之间一点痕迹都没有留下。马屁股上只剩下一块颜色略有不同的花斑。汤马士看着罗莫的一举一动。他一向不信任魔法,但此刻却觉得魔法确实很有一些实用价值。“你是怎么做到的?”汤马士不禁问。
“小意思而已,魔法师总是有很多小把戏的!”罗莫得意地挺直了胸脯,满脸笑容地对着汤马士。不过大概他把雷电和火球扔到汤马士头上的时候,也会保持这样的笑容吧——塞文在一边有些恶毒地联想道。
虽然外面想进城的人排成一条有相当规模的长龙,但城里酒馆旅店的生意明显并不怎么样。当汤马士推开一家不起眼的小店的门走进来的时候,他的鞋子撞到了一个桶。而那个原先靠着柜台打盹的老板则一下子跳了起来。
“有房间吗?”汤马士和颜悦色地问那个惊恐不安的中年男人。那个可怜人明显被汤马士的一身打扮吓住了。他过了好一阵才能确定汤马士并不是城里士兵的一员。在这番对话中,几个人对城里的情况有了进一步的了解——也就是说,对领主的荒淫无道有了进一步的了解。这个店的房间空得很,事实上,他们四个是仅有的一批客人。这家店在过去十天里一个客人都不曾招待过。其中的原因非常简单,因为这店的主顾——那些小商小贩和小股的旅行者已经被高额的过路税金和粗暴野蛮的敲诈勒索彻底赶走,就算偶尔剩下一个两个也被其他更好更热闹的店拉走了。
不过这样才更符合汤马士的需要,也更符合塞文的需要,也许——仅仅是也许,也符合罗莫的需要。
他们在这间小旅馆里度过这一天剩下不多的时间。汤马士表现得十分慷慨,让老板以为他终于撞到好运,找到一个大主顾。因此,在主客交谈的时候,他可以说是无所不言言无不尽。罗莫带着好奇的表情听着汤马士和老板的对话,时不时地插上一句,而塞文则尽力表现出最大的冷淡,装作自己对桌子上的菜肴和酒兴趣更大的样子。然而实际上他的耳朵一句话也不曾漏过。
他很快就判断出来,汤马士旁敲侧击、拐弯抹角的扯话目标只有一个,那就是城门口为什么要检查行人的臂膀。其实这事情本来确实很容易引起好奇心。如果不是杀手关注自己的任务胜过关注其他一切的话,他也许已经开始打听了。
“我说……不只是你,连那些城门口的兵也把我当作城里的士兵了……”
“没错,大人。现在城主在疯狂招募新兵——不管什么样的都要,所以现在城里穿着盔甲的新面孔很多——他们中大部分都是土匪!”
“确实太糟糕了。对了,说起来你觉得城主想干什么?我看士兵在门口检查行人的胳膊……”
“说来也奇怪。天晓得城主被哪个魔鬼迷上了,他居然认为——毫无疑问,那是我听说过的最荒诞不经的愚蠢念头——一个胳膊上有灰色斑块的年轻人将要来杀死他。所以他在拼命地搜查这个年轻人。”
那一瞬间,塞文看到无论汤马士和罗莫的脸色都整个一变。不过仅仅是一瞬间他们都恢复了常态。而且看起来他们都没有注意到另外一个人脸上的变化。
“胳膊上有灰色斑块……这里什么时候多出一个预言大师来了?”罗莫用一种轻松的口吻说道,“要知道,上一个预言大师,也就是传说中的贤雅大师,已经死了至少五十年了。至今我还没听说过有另外一个有预言天分的大师出现呢。”
“没什么大师……大概只是一个荒诞的梦引来的荒诞的念头。”店主仔细地擦拭一个杯子,同时回答,“城主身边还是原先那帮人,没多什么新面孔。”
塞文把注意力转向依然在吃东西的罗宾。他看起来一点也没有听到那番对话,而是在专心地吃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