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剑谍-第12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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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音落时,手中暗红色的光华亮起,破日大光明弓赫然在握。

他念动真言,神识开启,破日大光明弓感应到林熠心念,“嗡嗡”镝鸣倏忽扩展至三尺,黑色的弓弦微微颤动,诡异妖艳的光晕在弓身上徐徐流转。

与此同时,一道冰冷彻骨的寒意也应运而生,如同汹涌波涛倒卷林熠神识,反噬进他的灵台。

林熠脑海“轰”地一震,所有神经像被霜封冰冻,弹指间近乎麻木,继而全身都涌起一层莫名冰冷,如同赤身裸体坠入冰窖。

强大的魔意犹如狂澜,瞬间几乎将他的心神吞没。

间不容发中,林熠暗自咬破舌尖,剧烈的痛楚令他神志一清,急忙抱元守一苦苦守住灵台的一线灵性,不教从破日大光明弓中源源不绝破体涌入的魔意彻底淹没。

他不敢让楚凌宇瞧出半点破绽,努力挂起轻松笑容,将左手双指徐徐扣在弓弦之上,忍受着体内一浪高过一浪的魔意冲击,说道:“楚兄,你可认得这张弓?”

楚凌宇脸上现出无法掩饰的震惊之色,嘿然道:“破日大光明弓!”

林熠点头道:“不错,正是破日弓!楚兄可有把握接下小弟的这全力一击?”

他心中也已紧张到了极点,只是脸色变得愈发镇定与沉着,让楚凌宇高深莫测,心里充满震撼。

楚凌宇当然不知道,林熠刚刚才开始参悟“铸神诀”的皮毛,根本不能驱动魔弓幻化出光箭。

从“铸神”、“炼元”、“融精”、“和光”直至“射日”,乃是一个循序渐进的过程,丝毫也勉强不得。林熠的神识尚未完全融入破日大光明弓中,正承受着庞大魔意惊涛骇浪般的反噬,更遑论拉动弓弦。

这么做,不过是虚张声势,破釜沉舟赌上最后一回而已。

楚凌宇面色阴晴不定,说道:“林兄,你是否晓得,以你的修为就算能射出一箭,楚某固然九死一生,但你也势必真元耗损殆尽,难以为继。届时轻则大病一场休养数月,重则走火入魔性命不保。

“你果真想与我拼得玉石俱焚么?”

林熠感觉自己的神志已游走到了崩溃边缘,全身几乎失去知觉,仅凭藉顽强的毅力挽弓不倒。他再次一咬舌尖,说道:“楚兄,小弟还是原先的那个提议,请你宽限十日,待我将若蝶送返,即回昆吾受审,绝不食言!”

楚凌宇望着林熠,久久沉吟没有开口。

山巅风云正疾,激流澎湃,但在两人的心头却是静得出奇。破日大光明弓犹在怒鸣,暗红色的光芒映照在林熠苍白的面庞上,一、如、血、洗。

许久,再是许久,林熠的眼眸里逐渐渗透出一缕冰冷的殷红光焰。然而身依旧稳,如山如岳;手依旧固,如松如石。

终于,林熠听到楚凌宇轻呼一口气,重重颔首道:“好,我答应你!”

林熠如释重负,收回神识,切断了与破日大光明弓之间的交通。

光华渐淡,玉弓收缩回袖,他郑重一礼道:“多谢楚兄成全!”

楚凌宇哈哈一笑,道:“林兄,你我后会有期!”说罢收敛真气,洒脱地抱拳还礼,御风飞向云岚深处。

林熠目送他身影消失,感到全身已然虚脱,麻木的躯体连想抬一抬手指头也不能。滔天的魔意尚存留在灵台未退,像冰冷的锯子在狠狠切割自己的神经。

他的心中却充满欢愉,目光投向俯波亭中的伊人,默默说道:“若蝶,我们终于可以回东海了——”

第九章铸神

东海,月明涛生;初春,风冷云缈。

林熠盘膝静坐在临海碣石上,脚下的波涛金鼓轰鸣,掀起一道银白的丝带汹涌澎湃冲向岸边。“轰——”地拍打碣石,激起漫天水花,冰冷的水珠和着濛濛雨雾,洒落到他的头发与衣衫。

暗红的光晕流转,破日大光明弓横亘在林熠的双膝上,平静如封冻万年的北冥玄冰。

然而在这平静的表象底下,浓烈的魔意如同林熠身前浩荡无涯的东海惊涛,通过林熠以神识构筑起的奇妙通道,肆虐无情地涌入林熠的灵台,展开了一场征服与被征服的凶险角力。

林熠已经不只一次领教过破日大光明弓内蕴藏的魔意厉害,他修炼了十数年的仙心,在魔意的冲击面前,宛若脆弱的蛋壳,根本禁受不起魔意肆无忌惮的吞噬与鞭挞。

唯一可以凭恃的,就是《幽游血书》中记载的“破日七诀”。

他放弃了所有徒劳无益的抵抗,依照“铸神诀”心法,将神识完全凝聚驻守到灵台,筑起一道无形堤坝,艰难地将滔滔魔意拒之于前。

然后,主动在灵台上开启一线细微的缝隙,引导魔意涌入。

宣泄进灵台的魔意,不过是其万分之一,但已颇为可观。就像一匹未曾驯服的野马,肆意纵横驰骋,想从内部摧垮林熠的仙心。

林熠存思静念,将灵台化作一座铜炉,以煌煌仙心徐徐炼化涌入的那缕魔意。这便如在钢丝绳上行走,脚下就是万丈深渊,非生即死,没有任何侥幸的可能。

两种截然不同的力量在他体内短兵相接,惨烈厮杀,均试图吞并下对方的势力,藉以进一步壮大自己。

在灵台外,惊涛骇浪席卷激荡,林熠出于极端的劣势,只能苦苦保持守势,不让防线崩溃;而在灵台的内部,突入的魔意在缝隙关闭后,成为陷入四面楚歌的孤军,却兀自困兽犹斗,不甘心束手待毙。

每炼化一缕魔意,林熠的仙心便随之壮大一分。然而,从破日大光明弓中宣泄而至的强大魔意,也一浪高过一浪,源源不绝仿佛永无穷尽之时,令他的灵台愈发吃紧,好似露出海面的一柱岩石,随时可能遭受到没顶之灾。

身外月凉如水,波涛拍岸;心中铜炉熊熊,魔意跌宕。

光阴成为冗长的河流,汩汩流逝。却再没有人会去注意到,生死一发,命运的改变只在一呼一吸间。

冰冷的海水溅在林熠身上,带来丝丝寒意,让他逐渐陷于混沌的神志,不断地为之稍稍一醒。可惜杯水车薪,比之庞大魔意掀起的滔天浊浪,这点滴清凉很快就如烈日下的露水迅速蒸发。

他的衣衫发丝湿了又干,干了又湿,心力的损耗异常惊人,眼眸里徐徐燃烧起诡异的血红光焰。尽管微小,但那种阴森狰厉的感觉,已足以教人不寒而栗。

林熠不知道自己到底炼化了多少股放入灵台的魔意,只感到灵台外的压力越来越大,到了决堤的边缘。

他不再强硬支撑,口中猛然发出一记嘹亮悠远的长啸,切断了与破日大光明弓之间的神识联系。

啸声扶摇直上,惊散栖息在上空的静谧云岚,游走天际,隐藏着浓郁的魔意。

一盏茶后,啸声开始变得沙哑,魔意也渐渐退淡,林熠的神思缓缓恢复。

他只感觉到筋疲力尽,虚脱的身躯不可抑制的微微颤抖,额头冒出一颗颗滚热的汗珠,瞬间又变得冰凉。

奇怪的是,灵台中却感受到一种前所未有的充实,生机勃勃驿动不已。残存在体内的魔意随着啸声释放,好似一座山岳终于从心头移除,有着难言的轻松。

他停下啸声,长长出了一口浊气,仰头望向清空。

月夜如画,方才午夜。原来,仅仅只过了两个时辰,却已漫长得像上个百年。

破日大光明弓归于沉寂,弓身的血色变得更深更暗。远处传来金猿的吱吱欢呼,它正兴高采烈地坐在一头巨鲸喷出的水柱上载沉载浮,乘风破浪,逐波遨游,忽儿又随着巨鲸深潜入海,踪影不见。

林熠忽然若有所觉,回头相望,一位青袍文士不知何时悄然屹立在碣石的另一端。他丰神俊朗,身上散发着浓郁的书卷气息,目光深邃而柔和,静静的凝视林熠。一条飘逸的丝带随意束在腰际,脚上穿着一双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黑布鞋。

没有见过他的人,很难想像,威震天下的东帝释青衍,居然会是这样一个看不到丝毫锋芒霸气、充满儒雅隽秀的中年书生。

这也是林熠第二次见到东帝释青衍。

更早的一次,就在傍晚初抵逐浪岩时。当他看到一位青袍缓带的中年人伫立在冲霄浪尖,向着自己含笑挥手,顿时明白容若蝶为什么只会是东帝弟子。

除了释青衍,普天之下再也不可能有第二个人,能够孕育出这样的钟灵奇葩。

不过,当时他们的交谈没有超过三句。因为容若蝶昏睡了足足五天,仍然没有苏醒。释青衍只能先请林熠歇下,便匆匆将容若蝶抱入了上善若水轩。

接待林熠的,是一名灵仆。

所谓灵仆,是东帝释青衍穷六十年心血、才大功告成的一项匪夷所思的创举。

他用天地间七十八种珍稀材料,人工合成了一具偶像,然后渡入无法投胎转世、飘荡于荒野幽冥之间的冤魂,创造出了新的生命体。

乍看上去,灵仆与真人几乎一模一样,只是他们没有表情,也不需要食物和呼吸。他们的生命几乎可以与日月同朽,但永远也无法像普通人那样欢笑,哭泣。

充盈暴戾之气的魂魄,令他们显得冷酷而沉默,绝不会主动与人接近。

在前生,他们是被红尘抛弃的一群孤独者;而今,他们却满怀恨意地将世界关闭在身外。只有释青衍,是他们唯一愿意信赖尊重的主人。

释青衍走到林熠身边,像个相交多年的故友,悠然地坐下,感慨道:“我已经有二十年没有再见过这把破日大光明弓了。”

林熠问道:“若水先生,若蝶的病情是否有好转?她——什么时候能苏醒?”

上善若水,释青衍便以此为号。不过,能够晓得这个称呼的人,当今之世屈指可数。林熠也只是在四个时辰前才由释青衍亲口告知。

释青衍没有直接回答,道:“林熠,你能否先把遇见蝶儿后的遭遇告诉老朽?”

林熠想了想,将自己与容若蝶如何九死一生,从玄映地宫中脱困的经历,简略的诉说了一遍,当然隐去了与楚凌宇对决的那一段故事。毕竟这牵涉到仙盟机密,不能随意吐露。最后说道:“我和若蝶在涟州又休养了四日,见她始终无法醒转,只好抱着她前来逐浪岩,找寻先生诊断救治。”

释青衍默默听完,半晌才道:“林熠,你是否晓得,严格说来蝶儿昏迷不醒并非是一种病,而是一种连老夫也束手无策的先天奇症。”

林熠心头一凛,诧异道:“先天奇症?若水先生,连你也不能治愈她么?”

释青衍摇头,道:“这奇症平时潜伏在蝶儿的体内,并不显露。只有当她耗损心力过度又或者过于情绪激动的时候,才会爆发。症状便如现在这样,人事不醒,沉睡多日。至于什么时候可以苏醒,也非老朽敢以断言。”

林熠心情沉重,犹豫问道:“那这对她不会有性命之忧吧?”

释青衍回答道:“看来不会。但是老朽担心,病入膏肓后有一天她会长眠不醒,形同离魂。二十年来,我查遍天下医书,试过无数灵草仙丹,可惜毫无成效。”

竟会是这样,林熠心一寒,问道:“先生,没有一点其他的办法了么?”

释青衍徐徐答道:“你也不用太担心。老朽说的,只是最糟糕的一种可能,或许它永远也不会发生。

“刚才,蝶儿已有了一点苏醒的迹象。明日一早,教灵仆带你到上善若水轩来看她罢。”

林熠点点头,低声道:“多谢先生。”

释青衍笑了起来,悠然道:“你谢我做什么?你不畏艰险,将蝶儿安然无恙送回到东海,应是老朽谢你才对。贤侄,刚才你是在依照破日七诀炼化魔弓吧?”

林熠没有表露出丝毫的惊讶神色,颔首道:“是,不过小侄初学乍练,倍感艰难,还想请若水先生多加指点。”

不经意里,两人都改变了彼此的称谓,无形中关系又近了一步。

释青衍道:“万事开头难,贤侄也不必操之过急。自古兵者不祥,非君子之器,不得已而用之。

“破日大光明弓固然有石破天惊、辟魔诛仙的无伦威力,但炼化过程异常凶险,动辄有魔意灭顶之灾。贤侄乃玄门正宗弟子,又得北帝倾囊相授,假以时日成就未可限量,那破日大光明弓其实不炼也罢。”

如果是别人这么说,林熠多半会怀疑对方是否在善言劝说的背后别具用心。然而面对释青衍坦然豁达的超卓气度,他却生不出丝毫这样的念头,只是摇摇头道:“有劳先生提醒,可惜小侄无法从命。”

释青衍微笑道:“我明白了,贤侄是想借助破日大光明弓的威力,为令师报仇。”

林熠愣了下,说道:“听先生的口气,似乎知道杀害在下恩师的是另有其人?”

释青衍却避而不答,手心里托起一颗翡翠色的宝珠,通圆玉润柔光熠熠,送到林熠面前,说道:“贤侄,老朽把这个送给你。将它固定在发髻中,日后修炼破日七诀时,可以襄助你一臂之力。”

林熠接过宝珠,疑惑地问道:“先生,这是什么?”

释青衍答道:“传说中的辟魔至宝‘守心珠’。它能够帮你将破日大光明弓内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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