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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片光雨闪耀变幻,编织起一层层恢恢天网,分从左右席卷千军万马,直锁石左寒身前,看得黎仙子也低低惊呼,为石左寒担起心来。
石左寒断空魔刃已经挥出,胸前门户大开,但他并不似旁人走趋避一途,反而逆其道而行。
他身形向前飞纵,从无边落木袖的层层光澜里,觅得一线近似不可能的缝隙,中路突破反守为攻,一拳轰向木仙子面门。
木仙子脸色微变,双掌一合环抱成圆,朝外推出。
“啪”的一声,拳掌交击,两人身形各自剧震,激散的掌风拳劲,四下迸射,嗤嗤有声,流光似雨。
石左寒借着木仙子掌上回挫之力,收身而退,“铿”的一响断空归鞘。
顷刻间,漫天的杀气顿敛,好像随着魔刃,一同被吸纳回那弯黑色的刀鞘中。
石左寒的语调依旧冰冷的道:“走,本座看谁能拦你?”
黎仙子再不犹豫,拧身掠起,向西御风而去。
底下青莲寺的和尚喽啰们大呼小叫,只是没一个有胆子上来拦截。
就听耳中石左寒传音入秘道:“告诉那个浑蛋林熠,本座已偿了当日所欠之情。错过今夜,生死相见!”
第二章正一
黎仙子心中大奇,身形却不敢放慢,尚在寻思石左寒话里的意思,蓦然听见下方有人扯着嗓门,惨声高呼道:“无忧仙子,救命啊─”
这声音甚是熟悉,她顺着方向瞧去,正是那个傻乎乎的小道士,被两名五大三粗的僧人挟持而行,双腿乱蹬出一路尘土。
她本是泥菩萨过河,自身难保,有心不去搭理。可是小道士的呼喊求救,声声入耳不忍卒闻。
她念及落入青莲寺凶僧手中,绝无幸理,又一副可怜巴巴,企盼搭救的窝囊模样,恻隐之心顿起,恨铁不成钢的怒哼道:“麻烦的小
子!”身形一沉,仙剑扑击而去。
她对上左天尊、木仙子这样的魔道高手,当然束手束脚,几无还手之力,可是要解决青莲寺的两个恶僧,却一点都不难。
只见多情仙剑左右开弓,“噗噗”两声刺入二僧咽喉,淩空探左手抓起小道士衣领,翩舞如蝶出了青莲寺,直奔西首的莽莽松林。
她唯恐木仙子率血狸追来,不敢在青莲寺左近逗留,一口气御风飞出三十余里。
依着她此刻想法,自然是溜得越远越好,可惜体内真气却没剩那么多。
一阵子风驰电掣,亡命飞奔后,她早已遍体香汗淋漓,难以为继。
正想着要在林中觅一处僻静安全的所在,好盘膝打坐恢复功力,忽感觉到身前异样,低头一看,顿时气不打一处来。
只见那小道士,双手紧紧环抱着自己纤腰,还把那颗灰头土脸、脏兮兮的脑袋贴了上来,也不晓得在她的衣裳上,蹭了多少涕泪泥灰。
一双黑漆漆的眼珠盯着自己高耸的胸脯,嘴角似笑非笑,十足的受用写意。
黎仙子嗔喝道:“臭小子,想寻死么?”
甩手将小道士扔得远远,摔了个四足朝天。幸亏地上堆积着一层厚厚落叶,缓冲了不少,从数丈空中坠落的力道,不然小道士不死,也会
鼻青脸肿。
小道士“啊哟”惨叫,在地上翻滚了十多圈,老半天爬不起身,哼哼唧唧揉着后脑勺,嘴里还傻笑道:“小道就晓得仙子准会赶来相救,
刚才可真是吓惨我啦!”
黎仙子飘落到小道士跟前,余怒未消,冷冷道:“你不是在寺墙外面的草堆里,睡得正舒服么,是不是呼噜打得过响,被人发觉啦?”
小道士摇头道:“仙子可冤枉小道啦,小道睡觉从来不打呼噜!我先前到了青莲寺外,本想按照仙子的吩咐偷偷潜进去,可转念一想天色
还早,不如等到寺里的凶僧都睡了再说。所以就躲进墙角的草丛里,谁知趴着趴着,让风一吹便睡着了。
“后来寺内一通喧闹把小道惊醒,我爬上墙头想往里瞧个究竟,却不知道从哪里突然窜出来两个凶僧,一左一右扑过来抓住小道。”
黎仙子道:“那两个和尚的本事稀松平常,你为何不拔剑相抗?好歹也算是青梅真人的弟子,却教两个无用的和尚拿住,委实丢脸。”
小道士瞪大眼睛,满脸疑惑的问:“不是仙子告诉小道,一旦被人发觉,切莫出手抵抗的么?小道一直牢记仙子的交代,怕坏了您老人家
的大事,这才忍辱负重,委屈求全,任由他们抓着。”
黎仙子瞪着这个贪生怕死的窝囊废,听他振振有辞说什么“忍辱负重”、“委曲求全”,恨不能狠狠踹这脑子不拐弯的家伙两脚。
“笨蛋!”
小道士莫名其妙,摸摸顶上发髻,一副想不明白,自己照着无忧仙子的话做了,为何又会成了笨蛋?
想那青梅真人赐下的道号可是“大智”,而非“大蠢”、“大愚”。
他嘿嘿笑了笑,问道:“仙子,无戒那妖僧有没有死?”
黎仙子随口应道:“死了,你没听那些和尚吵成一团么?”
小道士立时现出无比的崇拜之色,由衷赞叹道:“仙子好生了得,竟然这点功夫,就解决了无戒妖僧,小道若有您半分的修为,那便谁也
不怕啦。”
黎仙子脸上一热,好在天黑林密,遮掩月华,不虞小道士发现。
她含含糊糊道:“凭他那点三脚猫的功夫,由本仙子出马,简直是杀鸡用牛刀。你师门大仇已报,也该滚回云居观,找林熠那小子覆命
了。”
小道士摇摇头,道:“小道不回云居观了。小道决心拜仙子为师,苦心修炼。哪怕日后能学到您老人家一点皮毛,也能替天行道,除妖伏
魔,不致再教人欺负。”
黎仙子愣了愣,没想到小道士竟起了这份心思。
她毫不犹豫的拒绝道:“就你这呆头呆脑、胆小如鼠的小道士,也配做本仙子的徒弟?”
小道士求道:“要是做不成嫡传弟子,当个记名的也行。小道根基虽然不好,可要为仙子递茶送水,呐喊助威,总不会输给别人。”
黎仙子问道:“昆吾剑派乃名门正宗,你为何舍近求远,不去找林熠引荐?”
小道士道:“您是天上无忧仙子下凡,昆吾剑派哪能比?小道要是去求林六哥,那才真叫做舍近求远了。”
黎仙子见这小道士说傻不傻,认准死理,三言两语也打发不走,只得敷衍道:“本仙子身有要事,没空与你纠缠。你先回云居观去,拜师
一事,以后再说。”
她只是想甩脱小道士,觅地静修,才出言糊弄他。哪知道小道士顺着竿子就往上爬,喜孜孜道:“这么说仙子您是答应了?”
黎仙子正被这小子缠得没办法,忽听到松林深处有人哈哈笑道:“区区一个千年妖狐也敢妄称仙子,那袁某岂不成了大罗金仙?小道士,
你若想磕头,有袁某在此。”
话音落处,林中闪出两名年轻的黄衣剑客,一般的倨傲自负,神气活现。
左边说话那人身材稍高,瞧见黎仙子时眼睛一亮,再挪不开去。
右边的年轻人膀阔腰圆,闷声不响,视线从黎仙子玉容上一拂而过,似是不以为意,片刻之后又偷偷回转,不时瞟上两眼。
黎仙子看两人贼兮兮的眼色就来气,兼之恼怒那人语出无状,冷脸说道:“本仙子以为是何人?原来只是正一剑派的两个跳梁小丑到
了。”
左边稍高的年轻人姓袁名澜,与身旁的谭成,俱出自正一剑派耆宿费久的门下。
两人入山修炼已有二十余年,修为有成,甚得乃师赏识,于同辈弟子间,亦属出类拔萃者。
此次正一剑派南下雾灵山脉追夺《云篆天策》,这两人首得准允下山历练,自是踌躇满志,一心要扫荡群魔,扬名立万。
这时撞上黎仙子,见她的容貌装束乃至所负仙剑,都与传闻中的千年妖狐一模一样,无不惊喜交集,跃跃欲试。
只等拿下她,取出《云篆天策》,便是立下光宗耀祖、彰显门楣的大功一件。
袁澜闻言大怒,故意正颜喝斥道:“妖狐,死到临头你尚不自知!袁某念你千年修行不易,秉着正道宽仁之本,只要你交出《云篆天策》
来,或可饶你一命!”
黎仙子柳眉一扬,咯咯娇笑道:“袁大剑客口气不小,只是本姑娘又凭什么要将《云篆天策》交予袁大剑客?”
袁澜道:“谁都晓得《云篆天策》乃是敝派的段师叔拼却性命,从烈火宫中取出。你不费吹灰之力,便据为己有,难道不该奉还敝派?”
黎仙子微笑道:“依照你的意思,《云篆天策》是本姑娘从贵派的段衡手中所得,所以就该双手奉还袁大剑客,对么?”
袁澜颔首道:“不错,物归原主,就是这个道理。”
他本想作出声厉色严之状,以在邪魔歪道面前,显示出名门正派弟子的神威来,可对着黎仙子笑盈盈的俏脸,不知不觉放松了面部肌肉,
连语调都柔和许多。
黎仙子了解的“哦”了声,说:“可是此宝,是段衡自烈火宫中盗取,让贵派得了去,是否也应该奉还原主,转交给他们?
“既然这样,一事不劳二主,不如由本姑娘回头送上烈火宫,也不麻烦两位的大驾。”
黎仙子一通歪理噎得袁澜欲振乏词,白皙的脸庞涨得血红,指着黎仙子叫道:“你胡说八道,袁某何时说要将《云篆天策》转交回烈火宫
了?”
黎仙子故作讶异道:“咦,刚才你话里不正是此意么,怎地一眨眼就不认了呢?这教本姑娘何去何从?”
那小道士兀自坐在地上,连连点头道:“对啊,小道也听见这位兄台说要物归原主,把从人家烈火宫偷来的东西奉还回去。仙子师父的
话,自是一点也没错。不然就是兄台在‘胡说八道’了。”
黎仙子不料他会突然冒出这等“有道理”的话,眉开眼笑道:“小道士,你虽笨了点,可也比这位袁大剑客,明白事理多啦。”
这两人一慧一愚,一唱一和,袁澜再笨也醒悟到,黎仙子是在调侃自己。
想到恩师谆谆教诲,道魔道妖孽狡诈奸猾、不可理喻,今日一见果真如此。
他高声喝道:“住口!你分明是从段师叔身上窃取了《云篆天策》,却不归还敝派,还满口狡辩要抵赖,只当袁某与谭师弟是好戏耍的
么?”
黎仙子摇头道:“袁大剑客又说错了一桩事。《云篆天策》乃段衡他自个儿心甘情愿、亲手交予本姑娘,可不是我偷来抢来的。
“只是本姑娘又凭什么要将《云篆天策》交予袁大剑客?”
袁澜道:“笑话,段师叔岂会将《云篆天策》送予你这妖孽?”
黎仙子道:“本姑娘早就知道这其中故事即便说出来,也不是你这个正一派的小弟子能体会的。”
旁边始终不发一声的谭成,低声道:“袁师兄,休要听她瞎扯。小弟见这妖狐面色苍白,呼吸局促,显是方才经历激战,功力大损的样
子。
“她一再岔开话题,不过是想拖延时间,暗自调息,咱们可别中了她的诡计。”
黎仙子被他挑破用心,只得出言激道:“好得很,号称名门正宗的正一剑派弟子,也学会了趁火打劫。
“难不成是袁大剑客和谭大剑客,怕本姑娘歇息片刻后,便会被打得落花流水,屁滚尿流?”
袁澜自恃甚高,满心以为普天之下自己的修为堪可称雄,比之师尊费久也仅差一线而已。
他昨日仗剑,连斩数名九峒观的恶道,正是意气飞扬,豪情冲霄之际,哪肯在黎仙子面前示弱。
他鼻子里不屑一哼道:“谭师弟何须多虑?纵然妖狐修为尽复,又能挡得了你我几剑?我倒想听听,她还有何狡辩之辞?”
黎仙子点点头道:“那日本姑娘,在端州一家客栈碰着段衡之时,他已身负重伤,命悬一线,躺在床上只等咽气。
“当时我并不晓得他是谁,更不知道,他盗出了烈火宫的《云篆天策》。只是见他修为不俗,又离死不久,我便想着,今夜这人横竖都要
死,莫如吸了他的阳魄,正可补元疗伤。”
忽然觉得手臂微动,低头就见那小道士偷偷拉着自己的袖摆,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黎仙子不禁皱眉问道:“你又有什么事?”
小道士嗫嚅道:“仙子师父,您真的是妖、妖怪,为何您要吸食男人的阳魄?”
黎仙子冷笑道:“你这蠢道士现在才明白过来么?若是害怕,只管滚到一边去。”
小道士犹豫了一下,摇头道:“您先前救了小道的性命,又杀了无戒妖僧,为我师父报了仇,又怎会是妖怪?小道说什么也不信。”
黎仙子哼道:“信不信由你!反正那晚本姑娘的确差一点就吸食了段衡的阳魄。
“说起来都怪昆吾剑派的那个罗禹,本姑娘与他恶斗一场,他用炼魂塔伤了本姑娘不说,还在后苦苦追索。
“本姑娘危在旦夕,否则也不至于去吸食一个无怨无仇之人的阳魄,那晚我也顾不了这许多,待到夜深时,偷偷潜入客房,便欲下手。”
袁澜冷笑道:“你也太不自量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