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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的灵魄化作一道红色的光束,一如林熠的锦云丝带般,缠绕上一名刺客的身子。
刺客全身僵硬,像中了定身术突然凝固不动,脸上惊骇的表情永远被定格住。隐约中魂魄离体而出,融入殷红的光束。
青丘姥姥松开刺客,无声无息地再攀附上第二个猎物。
中年男子色变道:“元神出窍,吸灵吮魄,快闪!”
林熠叹息道:“被她老人家瞧上的猎物,往哪里闪?”
四名刺客接二连三地颓然倒地,中年男子呆若木鸡怔怔望着自己的同伴,颤动的嘴唇吐不出半个字。
“砰砰砰砰!”地上又多了四具失去魂魄的尸体,青丘姥姥收身在林熠侧旁,漠然道:“留你一条狗命,告诉我你们还有多少人,巢穴在哪里?”
中年男子神色惨然,回答道:“在下技不如人,不能替兄弟们报仇,却也不会再出卖其它兄弟!”说罢低低一哼,嘴角逸出黑血。
林熠道:“阁下是条汉子,还有什么要交代么?”
中年男子摇头道:“不用。我们虽然失败了,但我们的人绝不会放过你。我在黄泉路上等着─”身子一晃,缓缓软倒。
“悍不畏死,”林熠苦笑道:“看来以后我真的麻烦大了。”
“不过是一帮不知死活、不自量力的蠢材。”青丘姥姥不以为然的反对说。
林熠摇摇头,说道:“稍后找人把他们埋了,可惜墓碑没办法写上他们的名字。”
青丘姥姥道:“何必那么麻烦,我来解决他们就是。”弹指射出几点星丸,打在这些刺客的身上呼地燃起熊熊火焰,片刻将他们的尸体烧成灰烬。
林熠明白,她这么做是不愿意有人能从那几个刺客的身上,发现到有关的痕迹。
“还想继续喝酒么?”青丘姥姥的话里含着讥笑的意味,说道:“或许从这些酒里,都能够闻到金阳堡今晚滴血的味道。”
林熠一言不发,猛然拍开一坛酒的封泥,双手捧起灌入口中。酒汁顺着嘴角不停洒落,把胸口的衣襟染湿了一大片。
“啪!”他重重将空空如也的酒坛摔碎,沉声道:“今天的量到了,走吧!”
青丘姥姥隐入空桑珠,林熠走出酒楼,雨势小了许多,街道上一片泥泞。
青丘姥姥道:“我要去一次纤尘禅院,你随意吧。”说着灵魄离开空桑珠,光影一闪,消逝在凄迷的雨夜里。
济世堂门前,邓宣孤独地站在那里。
对面的街道边,太阴四圣率领的爆蜂弩队,警惕地关注着周围动静。
他看到了慢悠悠顺着小巷走过来的林熠,目光复杂却并没有挪开。曾经那双明朗的眼眸,已在一夜之间变得沉重。
“你找我?”林熠迎上他,在门口停住脚步问道:“为什么不进去?”
“不用,我只是想问你一句话就走。”邓宣淡淡地拒绝道:“你到底是谁?小檀临死之前要我小心你,为什么?你冒充我的舅舅,为什么?”
“这可远远不止一个问题,”林熠微笑道:“既然你不愿进去,那就陪我沿街走走。”
邓宣没有说话,默默跟在林熠身后。
望向东方的夜空,林熠喃喃地低语道:“天快亮了,一夜的风雨也终于该停歇了。”
“你受伤了?”邓宣这时才注意到林熠后腰上一滩殷红的血迹,出声问道。
“一点小伤。”林熠轻描淡写回答道:“很遗憾,我无法告诉你,我从哪里来,又将会到哪里去。但假如有一天,当你再看到金城舞的时候,那一定是他本人。而我,早该已像一滴水珠,重新溶回了大海。”
邓宣收拢拳头,低声问道:“你真的要走?”
林熠点点头,深吸了一口气说道:“也许今后我们还有见面的机会,但你可能认不出我是谁。我很抱歉,没有能够阻止一些事情的发生。可是,对于你,自始至终我不曾有过一丝伤害的念头,尽避结果是你伤得最重。”
邓宣咬咬牙,轻声道:“你们都在说不想伤害我,可我真不知道,你们做的事情,究竟是在帮我,还是在害我?我也不清楚,到底该不该恨你们?但如果你真的走了,我会??怀念。”
“不错,怀念,我也会的。”林熠怅然道:“我很希望,你还会是我最初认识的那个邓宣。然而经历了许多事,我明白这已不可能。
但愿,你还能保持那颗火热而憧憬的心,莫让太多的血腥覆盖。”
邓宣扯出一丝苦笑,回答道:“你认为这还可能么?”
“上天赋予我们各司其职的使命,就要我们担负起各自不同的苦难与痛楚。”林熠缓缓说道:“再黑的夜,也有星辰闪耀,教我们不会迷失归去的路途。”
邓宣沉默半晌,问道:“我该称呼你什么?”
林熠微笑着说道:“这是最无关紧要的事情,是么?如果你还愿意将我看作朋友,那就记住我们最初相逢的酒楼。也许有一天,我还有机会请你去那里喝酒。”
邓宣停住脚步,街道已到尽头,远方风雨尽收,一轮朝阳从地平线下跃然而出,露出黎明第一线的曙光,驱散去大地压抑许久的黑暗。
他站到林熠身边,想起朋友之间离别时常常会说的两个字:“珍重!”
第六章护花使
天亮了,楚凌宇睁开眼望向屋外的院落。
屋檐上,一滴滴晶莹的水珠缓缓坠落,溅在青石阶上滴答轻响。春光明媚,鸟语啾啾。
这是一间普通的客栈。楚凌宇客房西首的围墙外,依稀可以听到早起的小贩正在叫卖,被狗吠声惊醒的婴儿,正在大声地啼哭。
“梆梆梆梆─”急促野蛮的敲门声响起,不用问,花纤盈到了屋外。
青木宫小鲍主今天没有用变音丸,于是,整间客栈都有幸,听见她清脆如银铃般的嗓音:“快起床啦,大懒虫!”
大懒虫?楚凌宇闭上眼睛苦笑。这丫头,十足就是一个让人退避三舍的小敝物。可自己还要亦步亦趋地跟随保护。
天知道,她那看似正常的的小脑袋瓜里,还会蹦出些什么不可理喻的念头?
打开门,花纤盈穿戴整齐满脸都是光采,急冲冲道:“赶紧洗漱,我们出门。”
楚凌宇皱眉道:“一清早妳又打算拉我去哪儿?”
花纤盈道:“我刚打听过,城里有一家老姚记的肥肠粉十分有名,我想去吃。”
老姚记肥肠粉,如此一个小小的请求,对于曾誓言尝遍千家万店、千盘万碟的花纤盈来说绝不过分,楚凌宇没办法反对,不过,他有点怀疑!
肥肠粉摊子就设在街头,十几张又黑又脏的桌子被人塞得满满的,空气里飘浮着热腾腾白蒙蒙的肥肠粉味道。
“这么脏?”花纤盈盯着路边竖起的“老姚记”招牌半天,半是失望,半是犹豫地咕哝道。
“有时候,真正美味的小吃,都藏在街头巷尾不起眼的地方。”楚凌宇道:“如果妳觉得脏,我们可以换一家干净的地方吃早点。”
“偏要尝一尝它,”花纤盈一咬贝齿,下了莫大的决心说道。
刚好有几位食客起身离开,她三步并做两步,抢上前去正要坐下,忽然又从袖口里掏出绢帕小心地擦拭长凳。很快,洁白的绢帕上满是黑乎乎的污垢。
“老板,来两碗肥肠粉,要大碗的!”花纤盈一面招呼一面坐下,刚想把手肘撑到桌面上,又像触电似地猛缩回来。
楚凌宇一笑,在她身边落坐。
花纤盈不满地哼道:“你笑什么笑?”
楚凌宇悠然问道:“我猜想,妳以前从来没有到过这种地方吃饭吧?”
“那当然,”花纤盈回答道:“不过偶尔换换口味,感觉也还不错。”
“和妳商量一件事,”楚凌宇稍稍压低声音,说道:“妳是不是该回青木宫了?”
花纤盈圆溜溜的大眼睛一瞪,道:“你好像很想把我甩了,真当我是个累赘不成?”
“当然不是,”楚凌宇违心地道:“金牛宫昨日一战后,与青木宫势同水火,应该不会再逼妳嫁给邓宣了。妳出来这么久,也应尽早回去,免得令尊令堂担心。”
“那你呢?”花纤盈拿起一双竹筷擦了又擦,递给楚凌宇问道。
“我要再去一次金阳堡,”楚凌宇毫不隐瞒地道:“邙山双圣和黎仙子都还在那儿,我不太放心,需把他们接出来。”
“好啊,我猜得没错。”花纤盈眼圈一红,叫道:“你果然是急着要去找黎姐姐!”
这是哪跟哪儿啊?楚凌宇再木知木觉,也听得出话里的酸味,简直比端州府特产的陈年老醋还厉害。他的脑袋更大了,越发决心要尽早和这位青木宫的小鲍主分手。
“妳别误会,”他耐心解释说:“她是我一位好朋友的朋友,所以我不能丢下不管。”
“那我和你一起去,”花纤盈眨眨眼,说道:“黎姐姐也是我的朋友。”
“不会吧?”楚凌宇感觉自己没吃就已经饱了:“妳知不知道,一旦金牛宫的人发现妳的踪迹,势必不会善罢罢休。何况,妳至少也该回家报声平安。”
“有你楚少侠在,我怕什么?”花纤盈道:“昨天姑奶奶他们都见到了我,自会把消息传回青木宫。晚几天回去,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楚凌宇摇头道:“话不是这么说。万一黎仙子和邙山双圣有事,楚某一人孤剑很难护得周全。”
“我晓得,”花纤盈瘪嘴道:“你就是讨厌本小姐,一门心思想把我送回青木宫好早些解脱。人家不过是想在外面多玩几天,又有什么错了?”
这几天里,她已经摸透了楚凌宇吃软不吃硬的脾气,耍赖无用,委屈有理。
果然,楚凌宇退让道:“好吧,妳和我一起去金阳堡就是。不过有三个条件,妳必须答应,否则咱们一拍两散,只当没说。”
花纤盈的笑颜一闪而过,却故意不依不饶道:“婆婆妈妈,答应就答应,什么条件,你尽避说。”
大懒虫,婆婆妈妈,自己的形象竟是堕落至此么?
楚凌宇心里哀叹,说道:“第一,去过金阳堡后,妳立刻回家不准在外逗留;第二,一路上不准惹事,必须听话;第三,不准哭。妳答不答应?”
花纤盈爽快道:“只要你肯带我去金阳堡,其它的事咱们都好商量。”
楚凌宇知道她又再耍滑头,坚持道:“明确说,妳是否答应?”
花纤盈咬咬樱红的小嘴唇,委委屈屈垂下头道:“本小姐答应就是,干麻这么凶?”
“我哪里凶了?”楚凌宇此刻终于发现,其实自己最明智的做法,就是闭上嘴巴,少说话。
好在,伙计将两碗热气腾腾的肥肠粉端了上来,花纤盈的注意力也立即被吸引了过去。
“唔,真香─”她皱起小鼻子用力吸了吸赞叹道,提起竹筷却又停住,惊讶地问道:“为什么我们两人的碗里,会比别人多出一个煎蛋?”
“原因很简单,这里的姚老板是我的朋友。”楚凌宇回答说。
当然,他不会告诉花纤盈,这位姚老板其实最初是林熠的朋友。而当日自己为了追查林熠的行踪,才会由此结识。
“才多一个煎蛋,那么小气?”花纤盈的口风立刻马上掉头,来个一百八十度大拐弯,嗤鼻道:“他的生意那么好,一定赚了不少钱。”
“说了妳也不信,”楚凌宇答道:“据我所知,他是方圆三百里内最富有的人。城外的庄园,城内的酒楼、钱庄、赌场青楼,至少有一半生意控制在他的名下。当然,比起青木宫的家业,他或许又算不上什么。
“但这些,都是他三十年间白手起家,一砖一瓦地挣起来的。”
“你说的姚老板,就是站在汤镬后头,腰里系了一条油黑围裙的瘦男人?”花纤盈抬起头不可思议的问道:“怎么看他,都不像是个土财主。”
“人不可貌相,”楚凌宇微笑道:“我第一次见到他的时候,也是像妳这样惊讶。”
花纤盈道:“他修为很高吧,为什么要在这里卖粉?我要是他,早不干了。”
“并不是每个人都会仙术魔功,”楚凌宇道:“这也不是我们交朋友的标准。他小时候就是摆肥肠粉摊子养活弟妹和寡母。
后来挣了钱,却还是宁愿天天早上在这里卖粉。““为什么?”花纤盈诧异道:“他有怪癖?”
楚凌宇微笑道:“对他来说,是否富有并不是重点,他甚至依旧与人计较每一块铜板。但如果朋友有难,让他把命搭上,也不会皱一下眉头。
“妳注意到吗,他行走时左脚有些瘸?那就是他早年为一个朋友拼命时,被人打断筋骨留下的后遗症。”
“这才是真正的男人,”花纤盈眼睛亮了起来,忽然压低声音问道:“如果有一天我有麻烦了,你会不会也像他那般为我拼命?”
楚凌宇一时语塞,没想到这丫头居然会顺杆就爬。
他避重就轻道:“只要青木宫的小鲍主愿意,随意振臂一呼,肯为妳拼命的人,便能从这儿排到城门口,又有谁敢找妳的麻烦?”
“真有你说的那般威风么?那你楚少侠还会跟着我么?”花纤盈气道:“金牛宫、神霄派,还有那些劫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