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剑谍-第9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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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衣男子燃木神爪抓空,遽然定住身形,向左首缓缓望去,沉声问道:“雁仙子?”

六丈外的凄清夜色里,风涌云荡,一位秀弱的青衣文士丰神如玉,衣袂飘扬,怀抱着小曹衡举目相向,如水似云般轻柔的嗓音响起道:“晚辈雁鸾霜,敢问这上千冤魂可是阁下招引所至?”

两个人的四道目光在高空中激撞在一处,一深邃如渊,一幽远如海。

黑衣人的眼中绿幽幽的光焰炽烈似火,好像来自冥狱的两束死光,牢牢罩定在雁鸾霜不沾任何人间烟火气息的秀丽面庞之上。

无端端的,月黯云渺,朔风狂舞,天地之中瞬间充斥着浓烈至极的肃杀之气,令远在一旁的林熠与木仙子有如坠进一座阴寒而炽烈的熔炉,仿似体内的水分一下子都被挥发,咽喉一阵的干灼。

雁鸾霜的目光却依旧风行水上,波澜不惊,缥缈而空幽,镇静如冰,晶莹如雪,看似霸气全无,但坚凝得像亘古磐石。对方犀利的眼神投射入她的眸中,宛如熊熊大火融入浩海,顷刻消失得无影无踪。

如此时光仿佛静固,谁也不知身外究竟流逝了多少光阴,黑衣男子眼中的绿焰终于徐徐熄灭,冷冷道:“观止池传人,果然名不虚传。”

雁鸾霜微笑道:“前辈赞誉,鸾霜愧不敢当。尚请前辈收去这些冤魂,还此处一片清平。”

由于黑衣男子对上雁鸾霜,竟也是心无旁骛不敢有半点的分心,那上千的孤魂野鬼失去主宰顿时停止了攻击,一层层游离四周,呜咽咆哮,等待下一步的指令。

黑衣男子哼道:“我为何要收去它们?”

雁鸾霜道:“也罢,既然前辈不愿为之,鸾霜只有越俎代庖。请前辈勿怪。”

她右手一翻,樱唇轻轻念动真言,袖口里纵出一束古朴无华的青色光芒,一面正中镂刻有太极图案的铜镜悬于高空光瀑扩散,转眼笼罩里许方圆。

黑衣男子“嘿”道:“戎淡远连天宗三宝之一的‘太极青虚镜’也传与你了!”左袖卷涌一路狂澜,一记落木无边袖拂向宝镜。

雁鸾霜动也未动,任由袖风挟着青色光澜轰击在太极青虚镜上。那镜面中的太极图形陡然旋转,迸射出一白一黑两束绚光,“砰”的震散袖风。

气机感应里,黑衣男子和雁鸾霜同时身躯微晃,相互含有诧异之意的又对视一眼。

此时上千的魂魄受到太极青虚镜招引,脱离黑衣男子控制,飞蛾投火一样从四面八方争先恐后的涌入铜镜。

须臾之间,周围的恶鬼消失得干干净净,众人耳边除了风声再无其他声息,心头为之一清。

原来太极青虚镜乃仙家至宝,可收摄一切魂魄恶鬼,经七七四十九日的炼化除去其身上戾气,转世为人,再修来生。

故此对于这些飘荡在荒郊野外的孤魂野鬼而言,实有莫大的诱惑与威力。既是克星也是救星。

曹衡大为钦佩,小家伙浑忘了害怕,落力地鼓掌道:“雁姨,这宝贝真厉害,能不能把这恶人也一并收了进去,关他个十年八年?”

雁鸾霜收了太极青虚镜,轻笑道:“这位前辈的修为,可远非那些孤魂野鬼能比,我只怕也没这个本事。”

黑衣男子徐徐道:“雁鸾霜,天宗一向自诩清高,为何要插手曹府之事?”以他的修为说出这样的话来,等若示弱。

由此可见,在他心目中竟也存了不招惹这位淡雅若仙的少女之念。

雁鸾霜道:“但请前辈放过曹衡,鸾霜也绝不敢为难前辈。”

黑衣男子缓缓道:“我要不答应呢?”

林熠笑道:“那再好不过,索性咱们三人联手与阁下再斗一场,一出适才的恶气。”

黑衣男子一惊,旋即冷笑道:“观止池的传人,岂会是以多凌寡之辈?”

雁鸾霜从容道:“前辈可知鸾霜下山时,恩师所赠的八字临别之言是什么?”

黑衣男子没有吭声,雁鸾霜自问自答道:“‘随心所欲,放手而为’。前辈不妨猜上一猜,鸾霜会否与旁人联手围攻?”

林熠纵声笑道:“好得很,这八个字正合在下之意。雁仙子,咱们歇也歇够了,这就开打吧!”

黑衣男子冷哼道:“恕不奉陪!”

“砰!”其周身爆起一团紫色烟雾,人影陡然隐去。端的来去无踪,教人不得不深为忌惮。

木仙子见黑衣男子退走,飘立空中有些拿不定主意,自忖无法从雁鸾霜的剑下讨得便宜,可又不甘就这么灰溜溜的放弃,目光在曹衡身上游弋不定。

林熠道:“木仙子,那条绸布之上只写了‘洞玄石藏’四个字。据在下所知,这是一本书的名字,而且在涟州府的各大书局里都能买着。你若不想花钱,到哪个有钱的官绅家中顺手牵羊捎带上一本,也非难事。”

木仙子一愣,沉默半晌后才问道:“你为何愿意将这个秘密告诉本宫?”

林熠微笑道:“咱们今夜并肩苦战,也该算是患难之交,在下哪能太过小气。”

木仙子点点头,似乎在思索林熠说的话是否可信,缓缓道:“多谢了。”唤过血狸,朝着南方御风离去。

雁鸾霜并未拦阻,清澈的眼神凝望林熠,宛如能直视到他的内心,静静道:“钱先生,咱们又见面了。看来你并未听从小妹的劝告,尽早抽身。”

林熠叹道:“在下何尝想蹚这潭浑水?但曹府与我有莫大恩惠,临危退缩实在不能。倒是雁仙子飘然莅临,莫非也是为了曹老爷子之事么?”

雁鸾霜低头看了眼曹衡,这小家伙在她的怀里耷拉下眼皮不说,居然还发出轻微的鼾声。经过半晚的惊魂,他也着实够受的。

雁鸾霜脸上不由露出一丝慈和疼爱的笑意,抬头道:“钱先生,天色尚早,你我是否可以寻处安静的所在稍歇片刻?小妹心中尚有几个疑问,期盼先生解惑。”

林熠仰面看看,冷月西行已是三更天,笑道:“不错,天色的确还早得很。不过雁仙子的问题,在下也未必能答得上来。”

两人携着曹衡向东飞了数十里,涟州城郭巍然相望,遂在一片疏林里歇下脚步。

雁鸾霜随意坐在一方泥地里突起的青石上,双手将曹衡抱在膝头,问道:“钱先生,小妹很想知道,你对曹府的秘密究竟了解了多少?”

林熠苦笑道:“说来雁仙子也许不信,在下至今仍是云里雾里,不明白大伙儿云聚涟州,到底是在争什么?”

雁鸾霜道:“昔年魔圣聂天无敌天下,除了坐拥《云篆天策》之外,尚有另外三件至宝,不晓得钱先生可曾听说过?”

林熠点点脑袋,似乎想起什么好笑之事,强自正色道:“我知道,就是破弓、血书、鬼面具!”

雁鸾霜端详着面具之下林熠─钱老夫子的三角眼,微笑道:“不错,正是破日大光明弓、《幽游血书》、孔雀明王面具,这三件举世无双的天道瑰宝,自从十八年前魔宫惊变,聂天兵解转世后,三宝也同时失去踪影,下落不明。

“有人说,破日大光明弓是在那场大乱之中,落入了当世第一神偷公揽月的手中。”

林熠想起曹府杏树林之战,试探着问道:“公揽月就是曹子仲?”

“公揽月精擅易容、机关、阵法、土木、遁形等诸般奇技,百余年来化身千万,始终未露真容。也许,曹子仲是他平日里用以掩饰身分的一道幌子。”

她悠悠一叹道:“此公心机着实匪夷所思,所谓小隐于山,中隐于市,大隐于朝。谁会想到一个不起眼的太霞派掌门,居然会是公揽月?”

林熠问道:“如果公揽月便是曹子仲,那墓穴里葬着的又是谁?”

雁鸾霜答道:“小妹已仔细检查过,尸体虽然腐烂不堪,但身上没有任何的易容改装痕迹。或许,这就是公揽月的真正面目。”

林熠道:“但在他的腹中,麻奉秉却取出一颗蜡丸。蜡丸之内藏着的,便是今夜引得众人你争我夺,抢了半天的那团绸布条。”

他简单的将经过叙述了一遍,雁鸾霜静静倾听完嫣然一笑道:“钱先生拼杀半宿,却将辛苦获得的秘密,这般轻易告诉小妹与木仙子,委实慷慨。”

林熠大摇其头道:“当着真人不说假话,正因为辛苦,所以我最好是将这四个字传遍涟州城的大街小巷,要让路人皆知。你们两位不过是捷足先登,早听见半刻罢了。”

雁鸾霜眼中异彩一闪,暗暗点头。她慧心通明,立刻就领悟到了林熠的用意。

眼下曹府可能藏有破日大光明弓的事情,已不成为秘密,正魔两道的人物或明或暗窥觑不已,威远镖局隐然成为众矢之的。

不论这颗蜡丸是如何进入了曹子仲尸首之中,也不论安排下这一蜡丸的人,到底有怎样的用心,林熠把这秘密大肆宣扬开来,变成广为人知的事情,或许反能令各方势力相互牵制,转移锋芒指向,为保全曹府上下平安争取到一丝难得的机会。

林熠问道:“依仙子之见,公揽月─也就是曹子仲,会真的死了?”

雁鸾霜道:“截至目前,小妹尚找不出更好的解释,来解决棺中之人的疑问。”

林熠沉思道:“那一样不能解释为何公揽月要突然自尽?难不成一张纸就能将他迫得以死求脱?可为何又要在临死前吞下那颗蜡丸?”

需知如果曹子仲真是公揽月所化,绝不可能悄无声息的被人轻易毒杀,反倒是自己服毒的可能性更大一些。

雁鸾霜显然也知道有关那封信函之事,问道:“钱先生以为,那份信函是否出自方才的黑衣男子之手?只有像他这般修为的人,才能稳稳凌驾于公揽月之上,令其生出惊惧求死之心。”

林熠回答道:“在下不敢断定,毕竟公揽月的修为打发几个魔宫护法不难,但亦并非当世顶尖翘楚,似乎如雁仙子的天宗绝学便能轻松压他一头,未必一定便是那黑衣男子了。何况公揽月大可一走了之,隐入荒山,与清泉飞鸟为伴岂不快活,又何苦求死?”

雁鸾霜浅笑道:“听钱先生之意,似乎将小妹也一并算在疑凶内了。”

林熠拖长声音道:“其实雁仙子心中,又何尝没有怀疑在下?”

首部曲 第五集 灵鸾惊龙

第一章猝死

曹彬的脑袋上好似挨了一记闷棍,耳边“嗡嗡”声起,他揪住来人衣领低吼道:“赵师弟,你说的是真的?我离家那日老爷子还好好的,怎么会说去就去了?”

赵普原本就较曹彬矮上不少,曹彬乍听噩耗之下手上加力尚不自知,那赵普双足几乎离地,满脸的悲愤又被抹上猪肝酱色,奋力嘶声叫道:“师父他……是被人毒死的!”

蓦然觉得领口一松,赵普大喘了一口气,抬眼刚好触到曹彬直直地瞪著他,不由打了个激灵,耳中听曹彬喃喃问道:“谁?是谁干的?谁会下此毒手?”

马横挤开众人冲过来又一把扯住赵普胸襟,怒道:“你们都是干什么吃的,连师父也照料不好!”

赵普无言以对,只得哽咽道:“马师弟,你想骂就骂吧,我该死!”

此刻众人已乱作一团,谁也无心去管押著镖银返转的阎九等人。阎九老于世故,见状很识趣地悄声吩咐手下将镖车赶到路边等候。

那和生财看到自己的镖银又回来了,真是惊喜交集,但在这当口也不敢催促曹彬。

马横重重推得赵普一个趔趄,高声叫道:“伙计们,回涟州,替师父报仇去!”

众镖师轰然相应,一个个群情汹涌,红了眼楮。

曹彬一醒,喝道:“站住!你们找谁报仇去?咱们押的镖银还要不要了?”

马横虽义愤填膺,蛮劲发作,可对曹彬仍不敢放肆,一跺脚叫道:“大师兄,这都什么时候了,师父都被人害啦,咱们还管他什么狗屁镖银?”

曹彬控制住自己的情绪,徐徐道:“越是这时候,咱们越要镇定,不能砸了威远镖局的招牌教外人看笑话。马师弟,你先请赵师弟到林内小憩,我去见过阎九爷,稍后咱们再来商议家里的事情。”

他深吸一口气,强作出笑容迎上阎九,抱拳招呼道:“九爷,曹某家中突遭大变,一时心慌意乱怠慢了诸位朋友,尚请海涵。”

阎九赶忙还礼道:“好说,好说!在下是来归还镖银的,先前对曹兄多有冒犯之处,还望万勿计较。说到底,咱们也都是被曹执那兔崽子给坑了。”

曹彬一愣,不知这话又该从哪儿说起,不解问道:“九爷,此话怎讲?”

阎九挠挠乱糟糟的头发,苦笑道:“事情的经过在下都写在上面了,曹兄一看即知。”说罢,从袖口里取出一封信笺双手交给曹彬。

曹彬匆匆打开一目十行,浏览一遍心脏几近停止跳动。

就见上面白纸黑字,清清楚楚叙述了曹执如何偷偷联络太阴四煞,如何许以种种好处,恳求他们出面劫走曹彬的镖车。

又写了奉仙观心航道长如何率著众道士半路拦截,欲要杀人灭口,一石三鸟。最后阎九又如何为一位黑衣蒙面人所救,奉其所请特来归还镖银,负荆请罪。

曹彬脑海里迅速盘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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