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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陈郡另一位性格耿直的太守不同,费羽阿木和朱允都是在宦海沉浮多年的老油条,从费羽阿木前天发现了拓跋晃的真实身份开始,他们都不再觉得陈节只是已经离开军中的一个“女将军”的下属,而是太子在这边经营的一桩暗棋。
就样一来,就说得通为何他值得狄叶飞这样的要臣来为他奔波了。
之前为何狄叶飞出手那么大方也有了理由。
连白鹭亮出身份求住县衙都成了证明。
谁都知道白鹭们的头儿,候官长素和君的幼妹被许给了太子殿下。
既然陈节是太子的人,那有人劫狱,劫的还是他的人,那就只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幸好没弄出人命来,不然他们想要卖个好把这件事大事化小都不行。
费羽还要再解释什么,朱允不露痕迹地给他递了个眼色。
这种事哪里能放在明面上说,就算是太子做的,他也不能说是。
既然太子说了不是他做的,那就不是他做的。他们只是此地的太守,犯人被“不明身份”的人劫了,回头抓几个马贼大盗之流把罪顶了就是。
就算他们因此吃了什么瓜落,在太子这里留了话,要想起复或者日后直接投靠到太子这边也不是难事。
他们被派到南面来,想要进入平城这种政治中心本来就很难,否则朱允也不会熬到五十还是一个太守,能抱上太子的大腿,说不定就能往平城更近一步。
他们如今知道了太子的秘密,又给太子卖了这么一个好,两人都觉得做的很漂亮,而且外人还抓不住什么苗头。
拓跋晃从八岁开始监国,接触到的大臣可谓是形形□□,那朱允意有所指的一眼早就让他看到了眼里,继而更是心中暗气。
这些钻营之辈,就算不是他做的,怕是都架在了他头上。
而且,说不定陈节、花木兰、狄叶飞都被当成他的人了。
虽然说他也确实想要招揽花木兰和狄叶飞,但是这样莫名其妙被旁人算作“一边”的,很难说花木兰和狄叶飞会不会倒生出反感来,认为他是故意为之。
他看了一眼贺穆兰,却发现她只是茫然地睁大了眼睛,露出一副牛被牵到了集市,完全不知道什么情况的样子。
吁!
幸亏他这“花姨”不是那样的人。
她一定不会认为是他派出的人劫的狱。
这其中的弯弯绕绕、阴差阳错,各种错综复杂的关系,拓跋晃都在脑子里过了一圈,最后得出的结论是他无法段时间内改变着两个朝廷官员的看法,而他的“微服”恰恰成了不得见人的一种暗示。
他心中冷笑了一声。
想让自己欠他们的人情,也要看看他们领不领得起。
“这些劫狱的歹人,本太子完全不知身份。但此事本太子既然知晓,那就一定不可姑息。”
“两位大人,这陈节虽只是一位郡尉,却也是为我大魏在沙场奋战十余年,视死如归的勇士……”
拓跋晃正色肃容道:
“限你们一月之弄清那伙歹人的身份,将他找到,。
贺穆兰在旁边听了半天都弄不清他们在说什么,总觉得好像他们说的是陈节被劫的事,又不完全像是在说这些。
古代人的城府和说话的艺术何止甩她几条街。就连拓跋晃这个只有十四五岁的孩子,打起官腔、卖起关子来都完全让人摸不着头脑。
贺穆兰当壁草当了半天,终于听到了几句中听的,立刻点了头赞同起来。
“没错,现在把陈节找回来才是正经。他肋下有伤,而且答应我在牢里等着我接他出去,不会贸然跟着别人走,他一定是被人绑走的。”
想到陈节现在不能被搬动,贺穆兰更加担忧了起来。
继续这么唧唧歪歪下去,谁知道陈节还要受多少苦。
贺穆兰的脑子里已经浮现出许多陈节受尽折磨的场景了。
两位太守都没想到这位太子殿下会说出这样的话,更吃惊于花木兰随意插嘴太子表现出的理所当然态度。
再一想到朝中有传闻这位花木兰深受皇帝信任,两位太守都不敢斥责她的举动有些逾越。
朱允比较老成,开始垂下头开始思考这位太子为何下这般的命令。而费羽虽然名义上是三太守之首,但多年来一直比较倚仗朱允,见他不开口,也就只是打起了太极:
“殿下,现在还不清楚那伙儿人到底什么身份,除了知道他们各个都武艺高强,不似汉人,为首之人黑色卷发,使一对双刀以外,一点头绪都没有,要在一个月之内……”
‘原来是用双刀的。’
贺穆兰听过之后点了点头。
不对!
她猛然对费羽太守看了过去。
“您说什么?用双刀的?”
难道这盖吴杀不了人就专门改行绑架了?
他怎么就狗改不了吃“哔——”呢!
56阴差阳错
陈节这里最大的问题不是在于那几车粮食,而是他和库曹长期盗用军粮;若不是陈节一直没有供出那些粮食去了哪儿;现在陈节大概早就被砍了手了。
此地的鲜卑太守是狄叶飞旧日在宿卫军中的同僚,此人能做天子近卫;自然也是认得拓跋晃的。所以拓跋晃带着阿单卓借口去街上逛逛;避开了几个“大人”会面的时机。
“你是说,陈节一直在替花将军赈济战死同袍的家人?”鲜卑太守皱着眉头。“这人公私不分,即使不是拿出去贩卖,这郡尉的位置也到了头了。”
此地的鲜卑太守姓费羽;是个有着美髯的中年大叔。
贺穆兰没有反驳他的话。
就以她来看;若不是陈节曾是花木兰的手下,她也要骂他一句不是的。
这陈节跟着花木兰在军中历练了许久,在为人处世上有没有长进不好说,但在为公为私上,确实有些拎不清。
他现在已经做了官了,再不是打仗的时候。在军营时,将军管着底下的粮草,怎么分配还是转手都是你的事,你能摆平带来的结果就行。可当了官,若还指望这样做不被人发现,那是很难的。
“费羽太守,我们若替陈节补上那丢失的几车粮食,是否可以大事化小,小事化无?”狄叶飞知道陈节是花木兰十分信任的属下,所以出声求情。“也不求能够官复原职,小小的发落一下,将此案结了才是要紧。”
“此案还牵连到库曹和兵曹,此外,能把粮食运出城外,这陈节必定还有帮手,他连这个都不肯说,我们更是难办。”费羽太守说完这话,脸上显出“我很抱歉”的意思,“而且,陈郡太守有三位,我能网开一面,不代表其他两位可以。”
狄叶飞拍了拍贺穆兰的肩膀,那意思让她不要太着急。
“费羽太守,还希望你能多多襄助。这陈节是一条好汉,还在军中时,杀敌无数,现在走了歧路,也是一时糊涂,总要给他一个机会改过。”
“正是看在他也曾为国立功的份上,我们才没有立刻将他判剜鼻流徙之刑。牢中刑官也是军中出身,对他行刑都有分寸,换了那个库曹来,怕是没熬两天就死在狱中了。”
这位太守大概对陈节印象也好,允诺了会想办法,便拿着狄叶飞给他的“打点费用”离开了。
“你觉得有用吗?”贺穆兰知道这个世界人治大于法制,有时候主官有着超乎想象的能量。
但她和此地的官员太守都不熟,心中也没底。
“问题不大,陈节大概要吃些皮肉苦。他现在身上有伤,就是上刑也要先记下,等伤好了回来再打。”狄叶飞安慰贺穆兰。
“就算真的危险,我们那不是还有位‘公子’吗?求求情,也许管用。”
“不到万不得已,我不想欠他人情。”
那拓跋晃看起来好相处,可便宜哪是那么好占的。
人家可是想拐她回去当保姆……保母呢!
。
费羽太守承诺他会想办法,一时半会还没有下文。拓跋晃表现出对这件事不怎么感兴趣的样子,白天经常和几个白鹭跑的没影,贺穆兰只好经常带着阿单卓去牢里探望陈节,除了给他带了被子和食物以外,贺穆兰也让阿单卓替他擦洗了身体、整理头发,最起码不要像她刚进来看到的那副犀利哥样子。
陈节的胡须已经许久没刮了,牢中没什么条件,刀这种东西,哪怕是剃面的小刀都是带不进来的,所以陈节的胡须一直就这么乱糟糟,和他胡须一样乱糟糟的,同时还有他那头已经油腻的看不出形状的头发。
阿单卓在帮他梳头的时候根本梳不开,而换成贺穆兰去梳的时候陈节却连声惨叫,那叫声吓得几米外的狱卒都跑了过来,当得知只是梳头的时候满脸不敢置信。
这叫声哪是梳头,简直是砍头!
日子一天天耗去,贺穆兰都已经失去了希望。可更糟糕的事情以一种让人无法想象的方式降临了。
。
这天是贺穆兰来陈郡的第六天,因为白鹭的缘故,他们得以住在项县的县衙,和当地的县丞住在一起。
正因为如此,当他们半夜里被一群手持刀枪棍棒的衙役和郡兵围起来时,简直就像是被关在狼圈里的小绵羊一般。
贺穆兰一开始还没明白发生了什么事,在撂倒几个县吏和郡兵后,一队拿着弓箭的人将箭矢指着她,逼迫她穿好衣衫乖乖的跟着他们走。
狄叶飞那边也好不到哪里。他的亲兵和郡兵们发生了冲突,有个亲兵在争斗中被削掉了一片耳朵,引得狄叶飞勃然大怒,亮出了自己的身份,这才得以有尊严的穿上衣服走出去。
拓跋晃倒是最乖觉的,他和阿单卓一听到有事情立刻穿起衣服,毫不反抗的跟着当地的府兵进了院子。
“袁县丞,我希望你给我们一个解释。”狄叶飞冷着脸抱臂而立。
谁无缘无故在睡梦中被人粗鲁的拉出被窝都不会有好脾气。更别说这群人还伤了他一个护卫的亲兵。
“我只是项县的县丞,哪里指使的动这些郡兵哟!”那县丞生怕狄叶飞记恨他。“是郡里的太守老爷突然下令‘请’你们去衙门的。”
“太守?哪一位太守?”
“本地的汉人太守,朱允大人。”
北魏早中期都是三官制度,州有三刺史,郡有三太守,分别由一个鲜卑贵族和两个汉人官员担任。鲜卑人不懂治理汉人,所以任用汉人来管理汉人,但军权却不敢放,一般管着一地武官的就是那个鲜卑贵族担任的上官。
这朱太守不管郡兵,只管内务和刑名之事。陈节的案子一直没有判,便是他和鲜卑太守费羽从中盘桓的结果。
到底出了什么事,连郡兵都调来了?
众人正在迷惑间,重重包围的郡兵往左右两边分开,然后费羽太守和二十多个郡兵走了过来。
“可能要委屈各位一阵子。”
他的脸色也很难看。
“今晚有一群不明身份的强手劫了内官狱。”
他看着贺穆兰一行人惊讶地张开了嘴巴,接着说道:
“陈节失踪了……”
***
“你们是些什么人?为何要劫我出来?”陈节的肋骨有伤,此刻被他们放在马上狂奔,垫的像是胸腔都要爆开一般。
“要杀要剐直接来便是,何苦折磨我至死!”
“头领,这汉人伤的好像挺重,我们是来救人的,万一死了就白拼命一场了。是不是该停下来看看他的伤势?”
黑脸汉子路那罗用匈奴话问为首的盖吴。
盖吴一行人冲入内官狱找到陈节时就知道他不太好,但见他神色如常,甚至头脸手脚都干净,便以为他伤的不重,这才把他抛在马上逃跑。
此时追兵已经都没有了踪影,四周又都是密林,安全的很,盖吴便让白马把那陈节放了下来,俯身看他的伤势。
陈节已经痛得连身子都伸不直,只能不停的小声吸着气。肋骨骨裂不去动,一般不会有大碍,但是他被盖吴一伙人粗鲁的从牢里带出来,又在马上颠了一段时间,刺骨之痛可想而知。
盖吴拉下自己的蒙面巾,检查了一下,也就知道了自己的莽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