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瞠目仰观中的葆霖自言自语般嘟囔道。
“什么?”烈山问道。
“咱们坠得极慢,一刻钟才落地。”葆霖道:“怎么回事?”
“你数了?”烈山好生惊讶。
葆霖自己也觉吃不很准:“数是数过。或许数错了。”
“这没道理,”烈山说道,“浑天丸地,直径一万二千七百里,若笔直下坠、不计风力所阻,四十二分足以落到世界背面了,摔扁在阎界最底处也不消一刻钟……”
“……所以没摔死。”葆霖疑惑地凝望上去。
烈山当然明白葆霖在想什么,他自己也有同样的疑惑。那幽冥封印山磁悬在上,至此少说千余米落差,泥沼再软也得跌个米分身碎骨,他们怎么活下来的?难道真如葆霖所言,他们下坠极慢、十五分钟才触底?那又因何?是风托的、磁浮的,还是鬼接的?……
管他的。
总之寞琅保佑,命不当绝。
他俩行了一个半时辰,周围景色不见丝毫变化,也未发现其他人影。然而说是两三时,其实根本没走出多远—— 沼泥留腿、举步维艰;鞋内灌满稀脓臭浆,仿如铅铸铜打的一样沉;加之八方一色、无可参照,搞不好这仨钟头净是原地兜圈呢。不单如此,更兼里外衣物湿透,既冷且重,简直冻进胸腔内里去,冻得肺张不开、心跳不动,比幽冥封印山上的狂风暴雪难熬十倍。实在疲寒交迫耐不住,君臣二人倒也默契,不约而同地,各自挑个坚固点儿的草塔头坐下,谁也没言语,光是呆那哆嗦,再即是凑近摩云淼枫剑,拿剑光、蒸汽聊以取暖。
“当心。”烈山见葆霖离剑太近,乃将剑身收回些许道:“剑身之热可烁金铁,切莫触碰。”
“……主公,”葆霖脸面僵木、口唇乌青,快要谈吐不清了,“山上那怪物……”
烈山的嗓音也明显发颤:“寞琅道称之‘风瘜’,乃太古时代来自天界的邪魔,降世之前已征服了三个世界,我们的世界是第四个。好在棱灯人、司幽人彼时当国,将之击败并囚入阎界,保护凡间众生免遭屠戮。摩云淼枫剑即是司幽人杀瘜神灯所改,惜我操作不谙、骇破肝胆,致大家遭此劫难……”
“主公莫要自责。似铖将军浑身是胆,也仅仅看它一眼便吓癫了!如此魔物绝非凡人所能应付啊。”葆霖劝罢又问:“前边雷霆阵,便是封印它的?”
烈山点头:“正是。风瘜无懈可击,唯惧闪电。”
“……它不会追下来吧?”
“但愿不会。”
君臣二人又不言语了。并非无话可谈,而是冻得说不出话。
两只冻猫对坐互望,寒意传染,真个是越望越冷,最后恍若比赛起来,看谁寒战得凶、哆嗦得狠。
……莫先生为何不来指路?……
“走这边~~~ ”
想曹操曹操就到!真是雪中送炭啊!烈山登时来了劲头,擎剑耸立而起:“真是天助我也!出路在那儿!快跟我走!”
“哪儿?”葆霖全无所见。
“跟我走就是!”
葆霖一头雾水加雨水,心思主公目力几时比我还好了?此沼平旷无垠,估量方圆不下百里,四向无可参照,塔头、尸骸又都大同小异,主公果真冥冥之中得蒙神眷,这般环境都能寻到出路?着实怪哉!
事实很快打消了葆霖的顾虑:前面有光!
“主公?”
对面先喊一句。听声音知是女将逄鸾,看光亮却泛白泛青、颜色幽冷,不知何火。烈山、葆霖不禁迟疑,手上执兵戒备,口中回复一句:“逄将军?”
“是我!是我啊主公!”对面一时间欣喜若狂,挟着“稀里哗啦”的蹚水声跑步近来,形影逐渐清晰,真是逄鸾!羌原鹯也在!那团青白冷光,原来是一簇连带苔土的洞冥芝,握拳大小,由麻绳小心捆扎着、吊在她左护臂下边。烈山、葆霖这才松了口气:“原来是洞冥芝!难怪光色诡异,不知道还以为是鬼物呢。你俩也真够冒失的,就不怕我们多疑、先拿箭镖射过来么?”
“这不是没法子嘛,”逄鸾摊手,“雨这么大,蜡炬哪点得着啊。亏得我在阎界走廊里采了一簇洞冥芝,不然至此半步也挪不得。”
烈山微笑赞许:“的确心细,我等男子就没一个想到这招的。羌爱卿,你状况如何?”
羌原鹯向上抱拳:“谢主公关心,微臣已无大碍。”
“如此甚好。”烈山接到脑海中下步指示,转身拔步:“快走吧,赶紧找齐大伙,咱们好离开这个鬼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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迷宫鬼狱(二)
沼地某处。
闵天河踢翻一具骨骸,望着它颅上“一”字形排列的几个破洞,揣测其为何兵刃所伤。
“好嘞!”仉飒老爷子又做好一只风炬—— 用料蜡炬、铜丝、油布—— 斜插在身边泥地上:“齐活儿!人手一只,风雨无惧!”
陈方走去拔走一只,使火镰擦着,在雨中晃荡试试:“老爷子是懂算命?咋会想到带油布出来,最后还真使上了!”
“凑巧而已。”仉飒笑道:“你那些宝贝没受潮吧?”
陈方拍拍袋子:“都是裹过蜡的,不妨事。”
“好吧。你俩都过来,咱仨合计合计,该往哪个方向走,咋找主公和其他人?”仉飒坐到塔头上活动活动老腿:“还是说原地待着不动,等主公来找咱们,以免跑个两岔?你俩咋看?”
“先找主公。”闵天河说道:“只有主公知道路,找不到他咱们只能困死在这儿。”
“废话。可是咋找?”仉老头的沙哑嗓子骂起人来格外剌耳。
陈方举起手:“我有个主意。”
“讲!”
“用这个!—— ”陈方亮出一枚浮石模样陶瓶:“此乃‘汐爉真火’,遇水则燃、沃之愈烈,前番海上焚舟时用过,正好雨中施展。我想以此火依次点燃塔头、画个方圆几里的圈当标志,主公看见火焰便知我等不远;即便真火燃尽、草焰熄灭,塔头上留有烧痕,主公仍然看得出来。”
仉飒想想道:“可行。”
“且慢,”闵天河质疑道,“你要等在圈里、哪儿都不去?”
陈方说道:“不等主公来找我们,难道没头苍蝇似地到处乱撞?”
“这不是画地为牢么?如果主公不来怎办?如果他决意放弃我们呢?”闵天河没他那么乐观:“况且在阎界里画恁大一个火圈,你生怕鬼怪发现不了么?他们比主公先找到我们怎办?……”
“—— 找到你们啦!—— ”一声怪喝!几杆铁矛应声穿出黑暗,霎时逼住仉飒、陈方、闵天河三人!——
八个鬼怪!一个人鬼平端蹶张弩、四个狼鬼手持阔叶矛、三个妖鬼肩扛浑铁扒!不知他们从哪条路追踪来的,多多少少都挂了彩,身上满是凝结的血迹、未消的冰雪。终究是异于人类的阎界恶鬼,负伤在身仍生猛可畏—— 单看那长矛铁扒,就绝非凡俗之辈拿得起、挥得动的!
“快缴械!”用长矛抵住仉飒后心的那个狼鬼说道:“别等我亲自动手!”
这厮炽霰语居然如此标准?!
仉飒识趣地将斧戟、弯刀递给他。狼鬼咧口狞笑,獠牙裂齿皓然映火,腾出一只爪子去接:“嘎嘎,我就喜欢听话的人类……”
老爷子突然一记猛虎翻扑、手中闪出一把匕首“砉”地别进了那厮的喉咙!并趁他倒地的功夫顺势夺回斧戟、骤然旋身将一个从背后扑来的妖鬼拦腰斩断!
“嗷!!!—— ”其余六个鬼怪一齐雷吼着杀向三人!那个持弩的人鬼对准陈方就是一箭,却不妨陈方虚步一仰、同时甩腕飞剑,闪过弩矢的一刹那早将那鬼脖根戳透;与此同时,闵天河就地一滚躲过一轮挺刺,仰手朴刀斜扫、将靠前一个狼鬼的狗头削去半截;仉老爷子遭遇四鬼围攻,左刀右戟、一连两合未落下风,气得四鬼獠牙暴露、一齐调转兵器胡撩滥砸过来!仉飒毕竟上了年纪,脚慢躲避不及,只能以兵器格挡;头三下勉力吃住,第四下人没大碍,兵器却不行了!虎口震裂,戟柄、刀身“咔”地断成两节!
所幸这时刻陈方、闵天河已经脱险,二人一左一右、疾步绕至侧翼抄弓狂射,“嗖嗖嗖嗖”当场射倒三个,并将最后一个妖鬼右爪射穿,引发一声杀猪似的惨叫,铁扒也脱了手。这头伤了右手的恶鬼乌珠爆红,直角调头猛冲向离他近些的陈方,陈方还没来及再搭箭便被他一头撞飞、摔进泥里半天爬不起来;然后他气势汹汹扑向闵天河,肌肉块块如山,硬实实煞是吓人—— 闵天河气弱露怯、一箭放空,被妖鬼逮到破绽抢入近来,一拳打翻上半空、跌落三四米远处!妖鬼还不罢休,大摇大摆晃过去踏住闵天河,张开血口、挥起左爪,就要咬他的喉咙、掏他的心——
没能咬下去。
妖鬼“噗通”一头栽在闵天河身边的泥地上,后心处插着半截斧戟。
仉飒倾尽全力投出了它。
闵天河摇摇头驱走眼前金星,揉揉几遭砸碎的下巴,忍痛站起来向仉飒、陈方走去;陈方也捂着肚子、晃悠悠地站直了身。
“老将军真厉害啊,”陈方佩服极了,“真不像是七十岁的人!”
“也不行啊。还是老了。”仉飒看着断戟、断刀直心疼,手上伤势倒没怎么入眼。
闵天河走到插在地上的风炬跟前,拔出一只四面照照:“还想留下来等主公?”
“那你说怎么办!”陈方质问。
闵天河没说话,焦躁地来回踱步几遭,渐渐盯着一个方向不走动了:“……咦?”
“咋了?”
“又来了!快走啊!”
鬼怪又来了!这回不是八个了,是一大拨!刚才那八个原来是先行斥候?—— 且不只是大拨鬼怪,还有更要命的惊喜与大拨鬼怪一道来了:一条大蛇形状的巨物,半潜在泥沼中蜿蜒游进,却比烈马还快!视野黑暗,大雨如帘,污泥遮掩,三人看不出它的模样,更看不出它有多巨大—— 头端已然逼近,尾端尚连接天际;粗细莫可直观,单是拱起的部分就不止三四米高!一支披坚执锐、磨牙砺爪的鬼军乘在它背上,如驾大舸巨舰,击涛破浪,所向无前!
闵天河拎了刀,陈方收了剑,仉飒提了半截戟,开始徒劳地拔腿逃命,但如何跑得过!才逃了几分钟,只听脑后“嗡”的一声,一道自上而下的光柱突然罩住他们三个,明亮得恍如拉长了的太阳!三人被这强光压得直不起腰、睁不开眼,只觉庞然巨物隆隆逼近头顶,并从上面传来极其响亮的喊话:“放下兵器!速速就擒!—— ”
几百个鬼怪包围上来。
这下完了。
仉飒无可奈何地撂下了兵刃。陈方和闵天河也是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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迷宫鬼狱(三)
雨帘渐显稀疏。
再往前便是荒漠了。满目尸骸的荒漠。
一条濑黑宛墨的河流自泥沼尽头延伸出去,宽广不过百米,却绵长曲折、一望无尽。
豢龙烈山驻足泥沼边缘,秉剑前望,心底甚为不安:莫先生既然带我找到了逄鸾、羌原鹯两个,何不继续引我找寻铖铩、仉飒、陈方、闵天河、索明岚五人,而是径直带我走出泥沼?难道他们已不在人世?
但他不能表露出来。一切恐惧和疑惑均是。他只能硬撑下去,只能无条件地相信、服从莫先生。既然已上了贼船、贼船又驶出这么远了……除了一条路走到黑,他还能如何?
羌原鹯、逄鸾与葆霖什么都没问,烈山也什么都没说。
烈山命他们伐个草塔头搬到沙土地上,拿摩云淼枫剑燃着,围坐烤火取暖、歇脚吃些干粮;然后沿河而下,行经几处兽面石鬼形状的黑暗巨岩,离泥沼越来越远,空气中的怪臭也似乎易改了品类、变换了风格。此时此刻,距他们跌下幽冥封印山似乎已经数日,但亦可能只是错觉—— 于他们而言,在这不辨宵旦的阎冥地下究竟过了多久,谁也计不清;他们仿佛习惯了这场无昼无夜的旅行,与寒飑的战争恍如很久很久以前的一个噩梦,正被他们慢慢遗忘。
“主公!”
逄鸾忽然一声大叫。烈山三人一闻呼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