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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五百零四章 芦苇花开
和那头神只般高贵的狼比起来,小姑娘本人,却又是另一番美态——也许是刚刚睡醒,身子还没暖和起来的缘故,她紧紧拥着被子,一双脚,还怕冷似的缩在狼的肚皮底下。
那种娇憨的样子,让保罗想起了河边那洁白的,在风中左摇右摆的芦苇花。
当然,那都是他儿时的记忆了。那时候大桥区还不像现在这么拥挤,住在河边的,仅有区区的几户人家,关系还都不错。费舍尔大婶的傻儿子,就特喜欢跑到河边的芦苇荡中去玩,到饭点大婶见不到人,就只好央他小保罗去找,借着这个因头,他还能名正言顺地在大婶家蹭一顿晚饭。
不过,那时候的芦苇荡也实在是漂亮。其是八九月份,雪白的花朵点缀在翠绿的叶面上,远看一片一片的,就好像新草从雪地中钻出来的景象。
过了九月,芦苇的叶子便开始干枯发黄了,倒是洁白的苇絮随风飘舞,更有几分飞雪连天的感觉。和真正的雪比起来,保罗无疑更喜欢这种,因为它和寒冷无缘。
尽管作为大陆知名的不冻港,浮冰港下雪的机会本就不是很多。
日子就这么一年一年的过去,直到这片大家居住了几十年的河滩,莫名其妙地成了胡里奥先生的产业。
其实仔细算算,保罗活了这么些年,对他最好的女人,还就是眼前的这个费舍尔大婶了。甚至那时候,不少人都以为他才是大婶的亲儿子。
而那个总跟在他屁股后头,傻乎乎的小皮匠(当然那时候人家还不是皮匠),只是他的一个跟屁虫儿。
可惜大婶的性子虽然粗中有细,但毕竟太过强势;儿时的小保罗又皮,平日间也没少挨对方的揍,自然是怕她的时候居多。也正因为这样,小姑娘推开窗户的举动,才给他带来了如此之多的感受。
要知道对于一个瞽目指认来说,屋里有没有光,实在是没什么区别的;但是,这娇嫩的小姑娘,居然肯为了他们两个打开窗,而甘愿她自己受冻!
——如果说先前他对小姑娘的好感,只是好奇加上男人对美丽异性的遐想,或许还有一点点的萝莉控;但从这一刻开始,保罗·多曼努尔知道,自己是真的沦陷了。
“你……冷么?要不,我还是把窗子关上吧。”
他的话音刚落,小姑娘就愣了;进屋之后,就叽叽呱呱说个不停的费舍尔大婶,也愣了。怕是连保罗自己都想不到,他头一句跟对方说的,居然是这么一句吧?好在这份尴尬并没有持续多久——大婶站起身来,一边伸手去够那支愣在窗上的木棍,一边埋怨道:“你看,我早就跟于贝尔说过,叫他不要把你的床放在窗边……哦,对了!”
似乎直到这时候,她才想起了与她一起来的人:“躲在楼梯口这个畏畏缩缩的小子,叫做保罗·多曼努尔;也是多年老街坊了,我们大家都叫他小保罗。”
保罗见她把话题扯到自己身上,不由得心中一喜,可紧接着,又是一阵恼怒,因为他听到大婶说:“虽说这小子人不怎么可靠,但心眼,总还是不错的……”
“你就不能把那‘虽说’给去了?”保罗肚中暗骂,但又不敢发作,只好闷着声不言语。
让他暗呼侥幸的是,小姑娘似乎并没有因此而看轻他,只是轻盈地从床上跳了下来,然后很有礼貌地扯着裙边,欠身道:“大哥哥您好!我叫乌吉娜·远山·包;很高兴认识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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按照惯例,冰原人“行走江湖”,都是用自己部落的名字作姓氏的。而女子嫁人——或者说被男方抢去,便算是男方部落的人了,因此小辫儿的名字,应该是“乌吉娜·滚石”。
之所以不那么叫,完全是老包强力反对的结果。或许是要纪念什么;又或许,仅仅是他身为穿越者的执念吧,反正一直以来,他都是以名字的第一个音“包”为姓。
如果是在注重传统的远山有人敢这么干,身为长老的木灵开没准能疯了,但滚石不同:一方面“改革开放”的滚石更加开明,另一方面……滚石的长老就是他包光光自己。
你总不能指望,一个现代人会去每日三醒吾身,再弄个“罪己诏”之类的东西。
于是小辫儿的名字,就成了现在这个样子。
这个名字,无论是谁听来都是十分怪异的,毕竟大陆通用语中,可没有发“包”这个单音的词。让小保罗想不注意都不行。
“远山……包?”保罗哭笑不得地想着,“那‘于贝尔’都不知道是名是姓,只是大家都这么叫他罢了。严格说来,他是姓于贝尔,叫于贝尔,全称还是于贝尔;什么时候又多出这样一个怪异的姓氏了?就知道,你们两个不可能是真的兄妹。”
见小保罗直愣愣地开始发呆,费舍尔大婶气得在后面踢了他一脚,恨铁不成钢地提醒着:“喂,说话呀!”
于是小保罗情急之下,说了一句更傻的话:“啊!您也好,美丽的‘乌吉娜·远山·包’小姐;我叫保罗·多曼努尔!”
这,是第二句。
……
……
水开了,锅里的东西就离熟不远了;而“话题”这玩意也差不多——只要一说开,人与人之间的关系便自然而然地从“陌生”,转变为“熟悉”。
见二人聊得不错,大婶便寻了个由头先撤了,走时除了让保罗多陪姑娘说说话外,她还把小保罗拉到一边,郑重其事地交代:要他宁肯直接叫妹子,也别再像先前那样傻乎乎地喊人家名字,因为小姑娘曾说过在她的家乡,直呼对方姓名其实和骂人差不多,一般只有打架时才那么干。
她带来的东西,在这之前就送给了乌吉娜——那是一双崭新的小牛皮靴子,做工虽算不上考究,但料子却相当的好,尤其是那柔软的鞋面,一看就知道是牛腹部最嫩的整皮。
这里不得不解释一下:在这边,可是不分什么“头层皮”,“二层皮”的,而且由于工艺方面的问题,牛背上的皮鞣制了以后会有些硬,可能更适合做皮甲。
靴子的尺寸,是稍嫌大了一点,不过有什么关系呢,反正小姑娘这个年龄,脚很快就会长的。
至于保罗的那份,则是一块卤好的羊肝。这玩意倒是不贵,因为大陆上的人,普遍都相信动物的肝脏有毒(事实上也的确如此),几乎没什么人会吃它。但费舍尔大婶听人说,羊肝对眼睛上的疾病很有好处,因此特意弄来给小姑娘治病用的。
只可惜小保罗先入为主,以为是大婶给弄的早餐,还殷勤地劝人家多吃一点;当纸包拆开露出里面的羊肝后,话已经说出去,再改口可就来不及了。
一时间,他只有种想要撞墙的冲动。
但让小保罗震惊不已的是,对方,竟当着他的面。将羊肝一口一口地吃了下去。还为了宽他的心,故意笑吟吟地装作十分好吃的样子。到最后实在吃不下了,才珍而重之地用纸重新包起来,并用一种愧疚的口吻,央求说中午再吃行不。
于是小保罗被感动得一塌糊涂——他哪知道乌吉娜在没嫁给老包之前,十天里倒有八天早上吃的便是此类油腻之物,还是没放盐的那种。
正文 第五百零五章 事业与爱情
其实做帮闲,首先就得是能说会道的人;这小保罗能被人家胡里奥看上,甚至还委托他做一些事情,更说明他这人绝对不笨,先前的进退失据,不过是一时还未进入状态罢了。
只要一谈到专业性的东西,小保罗的口才就便给起来,那叫一个旁征博引,口若悬河。
你别看他打小就没离开过浮冰港,算不上见闻广博,但浮冰港本身,便是个花花世界;保罗在市井中摸爬滚打了这许多年,飞鹰斗狗,风花雪月的本事自然无一不会,无一不精。但凡浮冰港哪里有什么好吃的好玩的好看的,你找他,没准比现在的专业导游还要好使。
起码人家小保罗敬业,不会为了给哪家酒店当托儿,而砸了自己的招牌——干他们这行,客户的口碑就是一切。
而乌吉娜不过才十三四岁,正是从孩子到少女过渡的时期,最是爱玩;冰原的日子平淡得像一汪死水,夏天还好说,到了冬天除了雪还是雪,哪见过这么多花样?
那阿方索虽然带她过来,但人家毕竟是干“细作”的,最怕的就是节外生枝,又怎能没事领她四处乱逛;若不是乌吉娜执拗于自食其力,他还巴不得将人锁小屋里呢。
因此来到浮冰港这一个多月,几个人都是深居简出,只有演出的时候才出来溜达一回,权当是放风了。
后来阿方索出了事,小姑娘为了救他跑到了教堂里,稀里糊涂地与傲狮打了一架,最后出大绝时施法过度,人在空中就昏了过去,好在“爱人”将她接在背上,趁乱跑了出去。
再次醒来,便是在这个大院里了。只是那时候的她由于施法过度,两只眼睛什么都看不见,正彷徨间,忽然听到有人远远地呼唤自己,而且那个声音,听起来似乎相当耳熟。
没错,这个人就是于贝尔——也就是阿方索被抓时,仗义直言跟卫兵顶着干的那个粗胳膊。
……
……
身为帮闲,察言观色的本事是必不可少的;见自己的这一番“休闲经”引起了对方的兴趣,他不禁喜上心头,嘴上又卖力了几分。
可谁知道听着听着,小姑娘的脸色渐渐地由喜转悲,眼看就要哭出来似的,登时把小保罗吓了个手足冰冷;细细一想,才猛地醒悟到自己竟犯了一个大错误。
“真该死,她眼睛看不见,我说那些岂不是惹她伤心。”想到这里,保罗忍不住抡开双手,“啪啪啪”地抽了自己几个嘴巴。乌吉娜听到声音,急忙关切地问道:“大哥哥,你怎么了?”
“没事,我打蚊子……”保罗支支唔唔地说,“听闷了吧,要不,大哥哥给你讲个故事?”
这个借口显然相当拙劣,眼瞅要入冬的季节,蚊子即便没有冻死,也不可能精神到大白天就“呼呼”往人脸上扑。只是乌吉娜心中光风霁月,压根就没怀疑过对方的话,还在那摇着小脑袋说:“没有啊,我喜欢听。可惜药罐子不在,不然他那么爱玩,肯定会哭着喊着要和你做兄弟的。”
“哦?这个药罐子……是干什么的?”保罗似乎觉察到了什么,赶紧出言问道。本来他是想问那人和你什么关系的,但又想到大家的交情只是泛泛,于是换了个比较婉转的问法。
乌吉娜可不知道对方心里的弯弯绕,老实的她是人家问什么,她就答什么。“他是村里的长老,可本事了……我的眼睛,大概就他能治得好吧!”
在小楼养伤的这几天,她几乎已经试过了所知的一切办法,但双眼,还是没有一点要复明的迹象。
说起来,小辫儿巫术的水平,已经是相当不错了。当初木灵开说过他一身的本事被她学去了七七八八,尽管这里面可能有些王婆卖瓜的成份,但也不得不承认乌吉娜在这方面的天赋。
既然她自己都没有一点头绪,估摸着木灵开也够呛,因此与木灵开同样身为一族长老的包光光,就成了她最后的希望。
同大多数的人一样,乍一听到“长老”,小保罗的脑海中,便浮现出一个手持木杖,长髯飘洒的老头形象;暗地里不由自主地松了口气。
这也难怪他,实在是“长老”这个词暗示性太强了。
不过,他倒是对这个“药罐子长老”产生了兴趣,毕竟如对方所说,这个人,是她眼睛能否复原的关键。“就是不知道,那老头需要什么样的条件才肯出手施救?”小保罗暗想,“如果只是钱的话,求求胡里奥先生也许……”
正想着,就听外面有人在大声地喊着什么,可能是距离较远的关系吧,声音很是模糊。倒是乌吉娜听清了,欠身扯了扯他的袖子,道:“大哥哥,是找你的!”
“哦?”
用手撑着窗上的木板,小保罗探头观瞧——那窗子就小姑娘的床头处,靠到近前,保罗便闻到一阵若有若无的香气,好像阳光下的青草,让他禁不住心中一暖。可看到外面喊话的人,他心里的火却“腾”地一声上来了。
本来泡妞时被人打扰,换了谁心里也难免有些不痛快,何况外面鸡毛子喊叫的人,和小保罗关系还不怎么地——那不是别人,正是胡里奥先生身边的一个长随。
虽然人站得很远,让小保罗看不清他的面目,但那身打扮却错不了,除了那个叫“纳吉”的恶心家伙,他没见过第二个人闲得没事,往后领子里面插翎毛。
据说,这是学自草原上的兽人酋长们。
正所谓同行是冤家。两人的工作性质仿佛,只不过一个是“中央军”,一个是“还乡团”罢了。中央军看不起还乡团,而还乡团羡慕之余,也痛骂对方干拿着饷钱不干事儿;这样子关系还能处得好,才叫有鬼呢。
只是纳吉既然来了,就肯定是胡里奥先生有事情要传唤自己,小保罗不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