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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灭族……而当今武林,自顾不暇,勾结官宦,自保不迭,哪有一点气魄来力挽狂澜?哪有为国为民舍我其谁的本色?”
和尚大师低眉道:“阿弥陀佛,善哉善哉,柳施主句句善念,难能可贵,天下之幸。”
柳五道:“晚辈这等浅见,实不值大师一晒,但天下间等事,除非遁身道佛,或隐名世外,否则像我们这等凡夫俗子,不是光念几句‘菩萨打救’就可以了事的。”
和尚大师含笑道:“施主所指之意,老衲明白。”
柳五谦然一笑,道:“大师是高人,晚辈这般说,只是班门弄斧而已,还要大师提点。
少林、武当一向是武林人眼中的领袖,这两大宗派只要有一天置身事外,其他门派,莫不跟从,那武林还是一盘散沙,互相殴斗,彼此利用,那我们成了皓首穷经的学士们,百战沙场的将士们都不如的窝囊废了。”
和尚大师叹道:“施主年少睿智,实令老袖心叹不如,又壮志如虹,胸怀家国存亡之念,诚为可感。不过,现今的问题,不是武林该不该由李帮主、柳公子统一的问题,而是该不该统一的问题……”
柳五一笑道:“大师请指教。”
和尚大师缓缓道:“是不是武林统一了,问题就解决了呢?则不尽然。契丹入侵,亦无非想统一中原,但其中的统一过程,生灵涂炭,万民同悲,是何等可怕!宋国得天下后,一样统一了全国,但依然苛税强收,草菅人命,结果出现了今天内攘外患的局面。贵帮高手如云,气魄过人,文武俱全,先声夺人……但在要天下各门各派认同你们所为的过程中,已牺牲掉无数的帮中同僚,而给你们杀害的异帮同道,更不计……统一了以后呢?实不相瞒,贵帮李沉舟,是当今武林中崛起最快,最露锋芒,一旦崛起,又扎得最稳定、背制内敛的青年俊杰,但是,贵帮门下,急于用人,故良莠不齐,像杜绝、莫非冤等人,以前助纣朝廷,残害忠良,又如戚常戚、余哭余、蛇王等人,常替西夏当汉奸,出卖同胞险诈小人,一概任用。贵帮一旦得天下,难保下会小人当道,那时岂不是尽负初衷?……江湖中的事,百年前既是如此,必有所因,必有其据,施主等一定要变易,一手推翻,有没有考虑过所付出的代价,所付出的牺牲,值不值得,破坏尽了,剩下来的,有谁来建设,各门各派统一了,各门各派的武功,有谁来推展?各家各系合一了,试问人人所见皆同,天下还有什么新意,还有什么精益求精的地方?……还请施主三思。”
柳五沉默了片刻,忽然一笑,有说不出的潇洒,朗然道:“不过我们所幸的有李帮主。
李帮主白手成名,也没听说有什么错失的事,万一未有尽善之处,他都会——自我反省、领悟,予以纠正。现下武林最重要的是团结,团结才是力量;有力量,才可以平外患、安内乱,我们权力帮要做到的,就是这些,不惜牺牲,也要这样作。”
和尚大师合十道:“不是这样作不应该,而是这样作最终会本末倒置。武林本就够乱了,权力帮一出,各家各派更闻风色变,投顺或抵抗,乱作一团,反而连残存的正义力量都给抵消了。你们打翻了一切,摧毁了一切,得到了无上的地位,又有何用,暴力所得之天下,来得快,也去得快。你们为何不采取以德理服人与纵合联盟的方式,以使天下各派不致顽抗到底,不必多造杀戮……”
柳五冷笑道,“光谈怎么行。我们曾与无数帮派谈过,没有实践,只谈理想,谁会服你?他们只都相应不理,不瞅不睬。这五年来用实力打下三十来个派系,便有了五十余个组织投靠过来了,这不是最直接,也是最有效的方法吗?”
和尚大师叹道:“阿弥陀佛,可惜方法虽成,目标已显,施主有没算过,权力帮为了收服五十多个帮派所杀的无辜之人,可以为国家尽多少力,抗拒多少个外敌的侵入?要是人人这般互相杀戮,哪里是联结?反而不战自败,天下要大乱了……”
柳五额上有一颗豆大的汗珠,滴落眉梢,他随手挥去,眉毛因湿而特别黑亮起来。柳五笑道:
“大师宅心仁厚,佛道高深,晚辈今日恭聆教诲,受益匪浅。晚辈定将大师金言,转告帮主,供他考虑、裁夺。”
孔别离怒道:“你别想走!”
柳随风一展扬,道,“孔大侠要留我么?”
孔别离道:“放虎容易,擒虎难。”
和尚大师又叹了一声,点了点头。
柳五洒然笑道:“敢情是大师也要留我了。”
和尚大师道:“也许留下施主,可以减少些杀孽,也许可以在李帮主面前,好些说话。”
柳五笑道:“大师不信我返去将会力劝帮主么?”
和尚大师一呆,不禁犹豫起来。
却听竹林边,柳树前一声大喝,道:
“别听这人鬼话:”
另一入如飞云般飘下,淡淡地道:
“他刚使人杀了少林天正、龙虎,又亲手暗算了太禅,守阀,已罪无可恕。”
孔别离一见此人,喜叫:“是你!”
第十四章 闪亮的飞檐
那人浓眉轻蹙,脸含微优,当然是孟相逢。
这下子,“东刀西剑”:“恨不相逢,别离良剑”孟相逢与“天涯分手,相见主刀”孔别离两人可碰在一起了。
他们两人,曾在山西长城,岭南川东,合抗过南蛮、吐蕃、女真、契丹的侵略,出生入死,大小两百余战,现在又聚在一起,心里真有说不尽的欢悦。
但是孟相逢的话,却教和尚大师等五人,惊心动魄。
嵩山少林是少林一脉根源,天正大师一身内外家修为,是和尚大师远所莫及,而且也是权力帮在武林正道上头号劲敌,而今天正大师居然被杀,连武当派出名难惹的太禅上人,也以身殉难,一下子两大天柱既倒,令平素祥和的和尚大师也目定口呆,一时不知如何处置是好。
柳随风一见孟相逢和邓玉平出面,知决无善了,当下心意己决。
只听孔别离颤声道,“天正大师他……”
孟相逢肯定地点了点头。
天目神僧睚眦欲裂:“太禅真人也……”
邓玉平一句就说了:“也死了。”
地眼大师发出一声惊天动地的嘶吼,十指如铁,人如矢箭,漫空裂帛连爆之声,连人挟着尖啸攫去。
就在地眼大师发动的前一瞬间,柳五已经发动了。
他一动,孔别离就出手。
他出手一刀。
刀不用,用刀鞘。
刀是鞘,刀鞘才是刀。
刀快,但人更快。
人是柳随风。
风吹柳动,划过水面,柳随风比风吹柳,柳梢稍动的刹那,像水面初漾的起波纹的瞬间,还要快。
他已避过了刀鞘。
他已扣住了萧雪鱼的脉门。
这次连和尚大师都变了脸色。他做梦都没有想到,居然会给一个年轻人,在自己面前制住了自己的人,而自己犹未来得及出手。
和尚大师拦住了要全力出手的天目神僧,道:
“要得天下人心者,岂可行如此卑鄙事?”
柳随风笑道:“要做大事的,本就该不择手段。”
和尚大师怒道:“小事不择手段,何以成大事?”
柳随风说:“这与大事无关,能成得大器就好。我不杀她,只要大师不出手,只要大师出手,是大师杀她,不择手段的是大师,不是我杀她,不择手段的不是我。”
地眼大师狂吼一声,全身突然暴涨,双目如电,全身搐动,体内正酝酿着狂风暴雨,就要出手。
柳随风笑吟吟,连眼都没有眨,避也不避。
地眼大师打到一半,和尚大师忽地一闪身,拦在地眼身前,地眼大师顿时打不下去,硬生生一收,功力移到地下,居然齐膝深陷地里。
和尚大师叱道,“打不得“”
柳五笑道:“对,萧女史在,打不得。”
孟相逢森然道:“柳五,你如此要挟,以后还能在江湖上混么?”
柳五道:“你们人多,我只手单拳,江湖上传出去,骂的是你们,不是我。”
孔别离冷然道:“放下萧姑娘,一切好说话。”
柳五冷笑道:“你还没有资格被我要胁。”
和尚大师长身道:“柳施主要什么?”
柳五笑了。
萧秋水笑了。
不管如何,他们终于重聚了。
他、唐方,以及这班“神州结义”的兄弟们,终于团聚了。
他觉得好开心,不禁说:
“要是两广十虎都来了,该多好!”
要是两广十虎都在,该多好。
“是呀。”邱南顾缅念地道:“那只李黑,又矮又黑,鼻子扁扁,偏偏一双眼珠子,咕溜溜的黑白分明。嘿嘿,不知可爱,还是可恨。”
“对啊。”铁星月也怀念地道,“还有胡福,肥头大耳,一张脑满面肥、烹熟狗头般模样,下巴占了脸之一半,眼睛小得像针孔,哈哝呶啼……怪物!怪物!”他叽哩咕噜地评头品足,却丝毫没想到自己眼睛像豆荚般长,血盆大口,实在比金刀胡福难看得多了。
就在这时,摹然问,大厅外、门口、窗户、墙壁、四面、八方。各处,都一齐着了火。
火海熊熊。
左丘超然失声道:“糟糕,他们用火攻!”
齐公子道:“他们有‘火王’在!”
林公子三次冲出去,都被大火逼了回来,他跟“火王”交过手,心里不服,怒道:
“火王又怎样?!”
齐公子白了他一眼,漫声道:“也没怎样,但你就是冲不出。”
林公子试冲了几次,最多只冲出听雨楼,但楼外火势更炽,四面都是火海,梁斗道:
“火王静待了如此之久,必布置好了才来放火这次冲出,恐怕不易”
林公子身上几处,被火的伤,白衣也烧焦了几处,他有洁癖,心中懊恼,忿然道:
“快,快灭掉它。”
齐公子甚是看不惯,温然道:“那你快掘口井呀。”
梁斗知两人不和,忙岔开道:“快想办法,别闹。”
这时火势越来越猛,余杀等道:“这里四面已被火势封死,不一刻就要烧进来了。”
唐肥嚷道:“我热死了!”
梁斗沉吟道:“我们纵冲得出去,权力帮的人也必在外面等着,一旦亡命冲出,也会着了他们道儿,大家先不要乱,也不能胡闯。”
众人见他虽因几次试探夺路,以致被的伤几处,但神完气足,脸带微笑,指挥若定,心里也很是佩服,这些人莫不是闯荡过江湖来的英雄好汉,一旦镇定下来,把所有易燃之物远远投入火海之中,腾出一片空地来,火势一时未能卷及,稍为延及的火舌都被凌厉的掌风镇住或逼了回去。
但烟幕迷漫。
火势愈来愈大。
火光冲天。
火光冲天。
萧家剑庐起火了。
柳随风的眸于,似火一般地发着亮光。
“你要什么?”
和尚大师还在问。
他慈蔼的额纹沟里,已隐然有细小的汗珠。
莫艳霞在想,那火光冲天里的萧家剑庐,发生了什么事?
萧雪鱼适才只觉眼一花,人影一闪,自己已被这公子逮着,心里慌着也乱着,不知他要拿自己怎样?
天目神僧和地眼大师也在想,这小子究竟要胁什么?自己同意还是不同意:如何出手救萧雪鱼?
孟相逢和孔别离也在想,天正死了,太禅殁了,十二大门派精英尽耗,今番挺而走险,也不能纵虎归山。但如何才拦得住,这样一个,轻描淡写的,眉飞入鬓的,从容不迫的年轻人?
柳随风在想些什么?
只听“喀嚓”一声,大肚和尚这时刚刚才踩到一株树上,他轻功本来不大行。他才赶到,却不知场中诸人,除武功较弱的萧雪鱼之外,人人都知道:
又来了一个人。
——只不知道来的是什么人?
来的是什么人?
邓玉平转头望过去,却见火光冲天中的萧家听雨楼的飞檐,依然莹光闪闪。
莹光闪闪。
萧秋水忽然飞掠而去,跃向飞檐。
铁星月不明所以,直着嗓子叫道:“喂,别去,屋檐早上过了。杀开出路,而且下面也同样是火哇!”
邱南顾也叫道:“没用的,旁的屋顶都烧起来了,跳不过去的!”
唐肥冷笑道:“也许他以为上屋顶,可以凉快凉快去,……哇,烟往上冒,熏得他可真够呛哩。”她一直觉得萧秋水没什么,奇怪的是诸人竟如此服他。
唐方说了一句:“他上去,必有用意。”唐肥素敬服唐方,这才不敢再说下去。
萧秋水身子急若疾箭,宛若流垦,掠上屋瓦飞檐,这时烟硝蔽日,却见萧秋水往飞檐处斜里一抹,手中,多了一面光闪闪的长形令牌,“笃”地持牌落了下来,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