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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宫香玉传-第2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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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少顷,送过一桌佳肴,请了皇上、淑慎公主,和硕和惠过来一同赏玩。我是不能饮酒的,勉强相陪。又将读书的光景来问弘历,弘历见皇阿玛心甚注意便改了口风,索性将我的贤惠、品性一赞,赞得我更为雍正帝倾慕。又想起这个雨天,若见琼枝玉立,何异瑶岛看花,真笑远家牧民锦帐中,醇酒羔羊,终不脱闲夫气象矣。吃完之后,煮雨煎茶,闲谈一会,雍正帝、弘历各自回宫去了。
恋风尘(三十八)
    还君明珠双泪垂,恨不相逢未嫁时

    似此星辰非昨夜,为谁风露立中宵

    忽见春儿拿了一封书信来,签子上写着曹雪芹手展,旁有一行小字。内信笺一纸,诗笺四纸。认得天佑笔迹,便问春儿是谁送来的。

    春儿笑着道:“是曹家的宋总管。”我微微一笑答:“叫他等一等。”拆开看时,信笺上写着是:

    昨与香山同居虚室。玉杯寒重,始知十余花飞;银烛光残,才见十分雨艳。初生秋露,围成云母屏风;落木萧萧,照见琉璃灯火。美人装罢,玉戏猫儿;轻罗小扇,夜凉如水。黄昏选韵,百战分题;愧乏琼词,聊为砖引。谨呈冰鉴,乞报瑶章。梦阮沾婿文几。曹氏嘱喉,蕙兰手肃。细细读完,我不由感叹道:“好工致的尺牍!”再看诗笺上,写着《雨窗八咏》。

    秋夜喜雨

    好雨知时细无声,白玉芙蓉满皇都。

    吟亭畔絮胜烟柳,难觅重锦望晴空。

    一夕轻雷落万丝,霁光浮瓦碧参差。

    有情芍药含春泪,无力蔷薇卧晓枝。

    忧雨缠绵

    **夜深寒冻合,散花人到梵王宫。

    梦回凉冷润衣襟,七层无处不惊风。

    五更桐叶最佳音,无田似我犹欣舞。

    乘兴若容浮生梦,何处庭前新别离。

    残若豆羹

    梨园昨夜溢清寒,慕云珠帘诉幽怀。

    一朵芙蓉著秋雨,斜溜鬟心只凤翘。

    更入画屏穿绣闼,喁喁似诉许哀丝。

    一夜东堂万千绪,残虹收度如散丝。

    沉酣若醒

    怕梦稳春酣停杵,芷兰闲花落无声。

    不摇银烛光偏冷,便画金鹅梦未真。

    唤起谪仙泉洒面,倒倾鲛室泻琼瑰。

    林外鸣鸠秋雨歇,屋头初日菊花繁。

    天佑妆稿

    我看了看道:“好诗。这四首之中,自然以《忧雨缠绵》为第一,

    《秋夜喜雨》为第二,《残若豆羹》次之,《沉酣若醒》又次之。

    雨美人

    玉骨珊珊未有瑕,裴回湘水湄杜芳。

    冰绡拂拭雪肌明,秋心已似沾泥絮。

    芙蓉破碎风飘絮,身世浮尘相思眠。

    海棠不惜胭脂色,独立蒙蒙细雨中。

    玉梨花

    京城朝雨亦轻尘,牡丹青青梨色新。

    南国多年情尽改,忽听秋花忆江南。

    解脱有心如止水,杜鹃啼血胜凄断。

    玉容寂寞泪阑干,梨花一枝秋带雨。

    我道:“这两首做得更好,第三联帘卷西风让人不尽**。“再看下去,题目是《浣溪沙》、《魂相牵》。我想了一想,题目比前六个更加梦断魂牵,却难看笔。只见是:

    浣溪沙

    琼楼玉宇不胜寒,欲乘风归上宫阙。

    满地黄花憔悴损,起舞清影在人间。

    冷冷清清乍暖寒,淡烟流水画屏幽。

    自在飞花轻似梦,无边丝雨细如愁。

    魂相牵

    十年一觉扬州梦,赢得红楼薄幸名。

    故人入梦长相忆,浮云终日久不至。

    黄帝孔丘无处问,安知不是梦中身。

    枕上片时春梦中,行尽江南数千里。

    蕙兰脱稿

    我看毕,又轻轻的吟诵了几遍,觉得蕙兰这几首,《雨美人》镂金错采,《玉梨花》琢玉雕琼,《浣溪沙》吐属清芬,黄花满庭,《魂相牵》双管齐下,玉茗风流,却在杜甫之上。因想依韵再和八首,未必能如原唱浑成。不知另拟四题,不落窠臼。天佑和蕙兰这八个题目,都是从后着想,以虚作实,借宾定主。我却从未下雨以前着想,竟用四个虚字,连着雨字作题。我想未下雨之前,彤云密布,空空濛濛,现有了下雨的意思。把雨意做了第一个题目。到了大雨飘了,模模糊糊,就有雨影子。初下雨的时候,那雨珠淅淅沥沥,就有了雨的声儿。把雨影做了第二,雨声做了第三。已经下了雨,那迷迷茫茫一片,自然就有雨声,做了第四题。倒也新鲜别致,就构思起来。才做了两首,却被端柔、淑慎进来看见,我隧叫他们也做几首。端柔笑道:“雨字下连了一个虚字眼儿,我是做不来的。我只好咏咏雨罢了。”淑慎道:“就是咏雨,要对却费力。我只好做首绝句。”端柔眼笑眉飞道:“七个字一句的累赘,我只会做五言律诗。”我笑了笑,道:“都使得。”他们各自搜索枯肠去了。

    不多一会,我四首都已作成,用一张冷金笺写了。又写了一封回书,正要缄封。端柔却笑吟吟的拿了一张诗稿来,道:“做得好不好,你替我改改。”我接来看时,题目是《咏雨》,诗是:

    舞向金枝玉叶斜,鸟儿粉蝶满天涯。

    檐楹残梦瑶台上,独占人间第一雨。

    我诧异道:“我倒不晓得你有这样本领。你在诗上头,想是很用功夫的。”端柔眼开眉展道:“我那里有什么功夫,就是记得几支曲子,随便凑上的。”我不解道:“什么曲子?”端柔可爱笑道:“那舞向金枝玉叶斜,及鸟儿粉蝶,是《南柯梦》的《花雨》上的。”我道:“下两句呢?”端柔想了片刻,道:“第三句是空的,末了一句,用《幽兰芳》上《独调》这一出戏,我就拉它来用做古曲。”我笑道:“倒难为你凑得不着痕迹。”

    说着淑慎却也做完,端端正正写了来。我看了,却甚费解,只得赞道:“工稳得很,何不都写起来,送去与他们看看。”淑慎见我称赞,必定是好极了,便道:“请教请教他们也好。”倒是端柔自知分量,忙道:“我的不必拿去献丑罢。”我轻轻笑道:“这又何妨?我替你们写。”

    另用一张纸写了。又在回书后面,添了两句。封好了,打发春儿与宋总管同去。那边天佑接着回礼,与蕙兰同看。只见上写着:

    书奉朵云,词霏香雪。芙蓉残梦,嵌空佛塔玲珑;翡翠屏寒,承蒙指点缥缈。白地玉瓷女观音,仙露驻手之旁;縞衣来玉骨美人,狸睡棋枰之侧。新露霓裳,古雨涴肠;明月自来,怨秋寡和。赋诗七字,惭珠玉之在前;俚语四章,愧琼瑶之莫报。手疏覆此,目笑存之。

    天佑、蕙兰两位同览。红玉拜手。外附拙作四首,又七绝五律各一首,即乞郢正。

    天佑等再看我的诗体是:《雨意》、《雨影》、《雨声》、《雨色》。天佑向蕙兰道:“这四个题目太空,比我们更难着笔,香玉必有佳制。”

    说着看戏,只见上写着:

    雨意

    三千浮华望盈盈,知有白莲酝酿成。

    未落尘埃先湮灭,已同云霄欲断魂。

    天佑不尽道:“起句题前蓄势得好,第二联刻划意字,真是神化之笔。”再看下去是:

    人间待种无瑕璧,天外惊起晓庭际。

    寒合玉楼何处是,蓬莱缭绕愁夜钟。

    雨影

    日暮愁独云海空,玉兰寄身烟波里。

    低迷化泪乱虚白,依约栖尘渐渐深。

    飞入金菊痕始淡,舞回棠絮色都空。

    魂梦悠扬不奈何,瑶池低缀映月中。

    蕙兰一句一击节。天佑赞道:“这首把题的魂都勾出来了。再看下去是:

    雨声

    寒空零碎散琼瑶,入夜焚香慰寂寥。

    窗前人静偏宜夜,户内春浓不识寒。

    珊珊瑟瑟故故斜,玉屑清逸如梦里。

    待到晓来开雯景,滴残寒漏一痕消。

    雨色

    纵使晴明无雨色,入云深处亦沾衣。

    银海瑶光独眺望,蕉叶梨云会心绿。

    浓浮珠露三分艳,沾衣欲湿杏花雨。

    照眼空明无风入,白沙淡月两茫茫。

    当下看完,天佑拍案叫绝,同蕙兰朗吟了几遍。天佑笑道:“这几首诗,把我们的都压下去了。”再看淑慎的那首绝句,蕙兰道:“这首亦好,只不知香玉又做这一首做什么?”
恋风尘(三十九)
    小娉婷清铅系靥,湘娥化作此幽芳

    我昔元和侍宪皇,磬箫筝笛递相搀

    天佑道:“这首也还下得去,然断不是香玉所作。”再看端柔格格的五律,起二句写着是:“天上彤云布,来思绵雨盈。”

    蕙兰好奇道:“这“来思”两字怎么讲?”

    天佑忽然大笑道:“你往下看。”

    蕙兰再看第二联是:“门临白月波,长马四蹄轻。”沉吟道:“马蹄轻,想是用雪尽马蹄轻了。为什么加上个长字呢?上句实在奥妙得很,我竟解不出来。”

    再看下联是:“蜉蝣掘阅忧,檐樱红半熟。”

    蕙兰揣摩道:“这两句就奇怪得很,怎么用得上来?上句想是用《诗经》上的因为“麻衣如雪”这个雪字,隧把“蜉蝣掘阅”用上来了。这个檐樱红又有什么典故在里头?”

    天佑道:“也不过说屋檐旁的樱桃红了一半熟。”

    再看结句是:“鸾歌献世宝,太平盛世好。”天佑疑惑道:“这还用得着颂扬么?这首诗准是那个女御做的。看她有些油腔滑调,自然就有这笑话出来。”

    天佑道:“不然,我看女御,虽不是正路人;但看她像个聪明人,笨不至此。只怕那首七绝是她的,这首必定是那个汇芳书院总管桃红的佳章,有些诗如其人。”

    天佑笑道:“桃红不应如此,看她斯斯文文,却还有些书气。”

    蕙兰微微含笑,眉目和蔼,“惟其有了书气,所以没有诗气。”

    天佑淡淡道:“红玉叫我们批,我们如何批才好?”

    蕙兰道:“你就何妨批它一批?”

    “我为什么得罪人呢?”天佑叹了口气。

    蕙兰歉然道:“我来先把红玉这首全圈了。”批了一批语是:得天公玉戏之神。

    淑慎公主的诗第一第二联单圈,下四句全圈。批语云:裁对工稳,用古入化,足可嗣响元薇。

    天佑把我的诗,用针在碧纱橱内戳了,想想批语,笑道:“却批得好,就是太挖苦些。”

    蕙兰笑道:“可惜天不早了,这雨也下不住,不然,倒可以去与红玉谈谈。”

    天佑心里隐隐作痛,道:“明日去罢!此刻去也谈不久了。”

    是日又下了一天一夜,积得有一尺厚的塘水。次早晴了,朔风一吹,将一个世界,竟寒成了一个玉合子,耀眼鲜明。天佑、蕙兰早饭后,两人同坐一马车,两个跟班骑了马,欲要拜访我。

    到了半路,碰着一辆马车急驰而来,两家跟班都下了马。天佑看是世交宗室敦敏,两车相对,天佑拱手询问道:“老友,几日未见,恍如隔世。不知身体是否安好?你如此着急赶车,是要往那里去?”

    敦敏笑了行礼,道:“天佑,几日不曾相见,你又消瘦了许多,近日来风寒,身体不大碍事,只因家父夫妻反目,噬肤灭鼻,几几乎血流漂杵。听说有一贾大夫,以人治人,有已去其旧染之污,睨而视之,日无伤也。今病小愈,不能不绥之斯来耳。”

    天佑轻拂淡薄道:“我和蕙兰随你去探望家父。”敦敏应了,匆匆而去。路上,天佑对蕙兰说道:“此君无所不用其文,兴许在世人眼里荒唐可笑。只怕这“虫蛀千文字”,真生可为名,死可为谥。世间想无第二人似他的了。”

    蕙兰笑着道:“我看此君,只怕到繁花美景之地时还要用两句文。倒可惜了我们那个舅嫂,虽不生得十分怎样,但端庄贞静,不言不笑。嫁了这种人,真抱恨终身的了。”

    天佑笑道:“或者倒有一长可取,也未可知的。”一路说说笑笑,已到了英亲王王府。

    门上通报了,雍正帝一人来看我,我出来,迎了进去,便道:“皇上做得好诗,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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