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众妃子这才敢站起身来靠近熹贵妃娘娘,想观望那价值连城的玉指,我心中有些不敢,心里却道:好大的一个华而不实!逼得所有妃嫔必须处处顾忌她!
忽听得熹贵妃娘娘笑着问:“不知香玉才人是哪一位?”
我醒悟过来立刻跪下行礼,口中道:“臣妾便是香玉”
“臣妾贵妃兼尚书大人李香玉参见熹贵妃娘娘,愿娘娘吉祥。”
熹贵妃娘娘笑吟吟地免了礼,说道:“香玉才人果然姿色过人,难怪让皇上瞩目不忘呢。”
我脸色俱是微微一变,谦虚答道:“熹贵妃娘娘国色天香,雍容华贵,才是真正令人瞩目。”
熹贵妃轻笑一声:“香玉妹妹好甜的一张小嘴。但说道国色天香,雍容华贵,难道不是更适合在座的其余姐妹么?”
我心中暗道:好厉害的口口是道,才一出语就要挑我的不是。于是出声道:“听闻熹贵妃娘娘正母仪天下,大千华丽,娘娘却是独占雍容华贵,臣妾们望尘莫及。”熹贵妃这才嫣然一笑,撇下我与其他妃子闲聊。
熹贵妃拥有后宫势力颇深。雍正帝内宠颇多,可是后宫之下名分最高的只有齐妃、谦妃、安贵人三人。不仅正一品贵淑德贤贵妃的位子都空着,连从格格身份也是形同虚设。钮祜禄氏,是曾在礼部任职,后官至四品典仪凌柱之女,入宫侍驾最早,是皇帝身边第一个妃嫔,又与当今皇后同日册封为妃,资历远在其余妃子甚至前任皇太后之上,最近被亲封居贵妃位,多半也是膝下所出弘历的缘故,更听闻十三岁时经选秀后指配入侍雍和宫邸,指婚给雍正帝,为格格,能位列此三妃之首已是万分的荣宠了。
当今替代皇后是昔日的熹贵妃,位分仅次于原先在位的家姐孝敬宪皇后,一门之中出了皇太后之外,还有太皇太妃,权势显赫于天下,莫能匹敌。当年与贵妃并列的敦萧皇贵妃、懋嫔均已薨逝。听闻二妃之死皆与孝敬宪皇后仙逝有关,几年之间皇帝失了一后二妃和一位刚出生便殁了的皇子,伤痛之余便无意再立位尊的妃嫔,寄情的后宫诸女除有殊宠的之外位分皆是不高。
镜中花(五十九)
幽梦落花醉贪欢,轻拂玉笛拔情弦
繁华散尽度徘徊,残阳徽墨语微澜
殿内因此屋中有地炕和暖,特意来此叙话。酒席即摆设在内。熹贵妃娘娘心里明知我来参见的目的,并没有点破,命宫女送了酒,大家坐在一起。齐妃哀声道:“可惜今日没有叫几个人来。”
安贵人道:“我也打算叫的,因打听其他姐妹们今日都在自己宫寝里打盹养性会,连淑芳斋里都没有一个去的,所以没有去叫,怕倒叫她们为难。”
春常在又道:“今日我们可为软红尘中,一时雅集。”
谦妃坐在马常在肩下,谦妃即凑着马常在耳边轻轻的嘀咕一句,马常在哑然失笑。众佳人问马常在道:“她说什么,惹得妹妹如此兴也?”谦妃向马常在望着道:“我说罢。”马常在摇了摇头。谦妃笑道:“春常在说沉寂在软红尘甚得尤妙。”说着两人相视而笑。
那常在最是性急,便道:“你们说了这红尘,我情愿吃一杯。”熹贵妃冷语道:“先让新来的贵妃喝十杯再说。”我心里晓得自己酒量平常,道:“我酒量尚浅,三杯罢。”安贵人笑:“香玉才人三杯,诸妹各饮一杯,臣妾赏识这句话。”
齐妃道:“我是请教过的了,免饮。”熹贵妃笑道:“几时?”
齐妃道:“真正让你这张嘴痛饮,狗口里生不出象牙来。”常常在乐道:“快拿酒来喝了,别等她说。”真个喝了三杯,其余也都喝了。
我笑向齐妃道:“你是请教过的,你喝罢。”我笑着罚了齐妃一杯酒,道:“齐妃不知否听说‘醉里从为客,诗成觉有神。”众人都不解。
齐妃瞅起眉头道:“这句诗敢问有何可说?”安贵人忽然想着,抚掌大笑道:“这要说起酒文化,实在可说,难为齐妃实在琢磨不透。”熹贵妃等悟着也都笑了,道:“庄周主张,物我合一,天人合一,真说得扑朔迷离,而酒有很多可说。”
熹贵妃道:“香玉妹妹,既然文采出色,不如我出一对你对,却不许思索。如对得好,我吃三杯。对不出,罚十杯。不好,罚五杯。”我脑子一转道:“从来说出对容易,对对难。对不出三杯,对不好一杯,如何?”
又道:“也要看上对出得难不难,你且说来。”熹贵妃向我道:“要借重大名,就是‘香玉人生香’。”马常在劝道:“这倒不容易呢。”
一语未了,我道:“我已对着了,望贵妃娘娘喝三杯。”熹贵妃淡淡道:“你说。”我道:“如果对得好,我们还要公贺一杯。”我笑道:“‘喜(喜替熹)玉面戴金’。何如?”谦妃道:“香玉对于熹玉却是绝对。”齐妃道:“就是‘面岱绿’欠典切些。”我辩解道:“典虽不典,切却甚切。你没有见过月空当照,擣药的玉兔脸上,不都是金的么?”说得哄堂大笑起来,谦妃道:“你这香玉才人,连熹贵妃娘娘都乱说胡话起来了。”我道:“箭在弦上,不得不发,还望熹贵妃娘娘见谅。”熹贵妃默言不发,只得照数领了,合席也各饮了一杯。
安贵人见我与熹贵妃争锋相对,气氛沉闷,转移话题道:“如此饮酒,罚来罚去,也觉无味。前日我们姐妹打了一天诗牌,却极有趣。苏格格打成两首绝好的诗词,可惜她们今日又在淑芳斋。咱们何不再想一个新鲜酒令。”齐妃道:“今日我们将那对诗的令,行一行罢。”马常在问道:“怎样对诗?”
熹贵妃娘娘道:“这是极容易的,出令的把一句诗拆开了,一个个的说给人对,凑起来文义通的免饮,一字不连,罚一杯。往往闹出笑话来,最有趣的。”我道:“就是对诗。熹贵妃姐姐先饮令杯。”
熹贵妃饮毕,命人取了一块楠板,顺着衣衿开了姓,便道:“我先出对了。”
写了个“中”字。众人想了一想:颜对了外,高对了后,梅对了上,史也对上,王对里。文泽又出了一个“凤”宇,颜对鸿,高对鸡,梅对鸾,史对鸦,王对乌。
熹贵妃又出一个“下”字,齐妃道:“有卷先交,我对‘归’字。”谦妃接着对“前”字,我、安贵人同声对“来”字,马常在对“回”字,常常在一一写了。又道“扶”字,那常在对了“靠”字,齐妃对了“送”字,我对“寄”字,安贵人对“驭”字,那常在对“听”字。
继而轮到谦妃道“双”字,熹贵妃对“孤”字,安规人对“八”,马常在对“九”字,常常在道:“不好了,顺着数儿就是十罢。”
那常在道:“是了,我这个字倒有些难下,也罢,对‘三’字罢。”齐妃道“辇”宇。我笑着道:“我晓得一定是这句诗。”
熹贵妃抢对了一个“琴”字,安贵人对了“车”字,那常在对了“船”宇,只有齐妃未对。谦妃催道:“再迟要罚酒了。”众佳人笑了一笑,道“舟”宇,齐妃对不出,便重新写起来,出的是“双凤云中扶辇下”。安贵人对的是“孤鸿天外寄书来”。大家赞好。谦妃对的是“白鹤露后靠舟前”。大家一看忍不住都笑起来。
熹贵妃缓缓道:“这个实在不通得离奇了,没有一个字连的,也有难倒他的时候。大家公议该喝几杯?”那常在道:“就只舟前二字算连,其余实在不贯,五杯是断不能少的。”
齐妃只管笑,也不辩,也不饮。安贵人道:“你为何不愿多喝?”谦妃随凑着安贵人耳边说了一句话,把安贵人笑得出了席,走到外间屋内放声大笑,我不解,连忙出席来问安贵人,安贵人向我说了,那谦妃在更拍着桌子狂笑。熹贵妃等向我问时,我只是笑,说道:“你们且看完了大家的,再说不迟。”那常在道:“这罚酒是要喝的。”我道:“自然。”
谦妃在拉着安贵人进来,齐妃道:“不晓得她又在那里想些什么歪主意。”谦妃、安贵人听了这句话,复又大笑,笑得眼泪直流。经宫女拧了手巾擦了,方才笑声稍止再看熹贵妃娘娘对的是“九驾天上听琴来”。大家赞道:“这句真对得字字稳惬,又在剑潭之上。”于是公贺了一杯。安贵人对的是“霓为衣兮风为马”。我道:“凤霓此对,未免杂凑。”
安贵人道:“你这好一句诗词,少所见而多所怪,要多加努力了。这才对得工呢。”常常在笑着说道:“真对得好。”
我乐道:“这个我倒要请教请教。”道:“霓为衣兮风为马,是李白的诗。”齐妃恍然道:“可是《梦游天姥吟留别》的诗?我记性真坏极了,该打,该打!”安贵人道:“幸亏你还记得娘家,不然总要罚十杯
酒的。”
再看谦妃对的是“十乌日里鸾车回”。谦妃哀声道:“我的对坏了。”安贵人偷笑道:“就是十乌二字不连。”我笑道:“前舟又错了,日中
有乌,尧时十日并出,难道不是十乌么?”
熹贵妃道:“这却强词夺理,到底勉强些。”于是公论推我第一、熹贵妃第二、齐妃第三、谦妃第四、安贵人居末,就依名次轮作考官。
熹贵妃纳闷道:“还有安贵人的罚酒未饮,刚才到底说什么,笑得这样。如果实在说得好,免罚何妨。”安贵人笑着道:“若说了,非但不能免罚,还要倍罚。”齐妃道:“莫非又是糟蹋我么?”
谦妃道:“然也。”齐妃道:“只要糟蹋得有理,罚酒也可以少减。”我道:“想来五杯是不能免的。若要再加,万万来不得了,只好不说罢。”齐妃装可怜道:“不加就是了。”安贵人道:“把我的对句,倒转来念,你说好不好?”我同熹贵妃、齐妃暗暗的念了一遍,都不觉鼓掌大笑起来,谦妃笑得伏在桌上,那常在笑得靠着常常在,引得安贵人、齐妃又笑了一阵。
镜中花(六十)
那日从熹贵妃殿内出来已是傍晚,我正徒步赶回自己的内殿一路望着丛丛盛开的桃花,花枝太多,反而养分不足,连累整棵桃花开得甚小。不如吩咐宫女剪掉旁边多余的小枝,只留中间几棵粗壮一点的。这样美观大方。
一幽绿色宫女装扮的女子向我走过来,待近了,却是寒尚书,我不禁惊讶。她未带一侍一婢却着宫女装,独自走进长春宫。
袅袅娜娜,弱柳扶风,环佩微音。嘴角虽是微微地笑,眉心却带着淡淡地忧。待到跟前,她弯腰屈膝行礼,甚为恭敬:“下官寒香参见香玉贵妃!”
我顿了顿,不知她这是又演那出:“听闻香玉贵妃倍受皇上宠爱,后宫嫔妃莫不礼让三分,前几日与玉典事实属冒犯,下官担当不起。”
我眼角一红:“寒大人,可是怨臣妾恩宠甚隆冷落大人了么?”她避重就轻,还忌于我因圣上宠爱我心存避讳,传到玉典事耳朵,少不了责怪我身为一宫贵位竟然争风吃醋不能容人。
我面色顿冷,大为光火:“皇上宠幸,必然是天大的福气,你当感恩戴德就行了,皇上与你无半点关系。”我入宫不到几日,就感到内宫疾恶如仇,虽跟着半个皇亲多年,耳濡目染,戾气少了很多,但想起那日与玉典事的话,仍是忍不住要去讽刺她,“莫不是同在宫中每一位庶人视圣宠理所当然,连感恩戴德都不应该忘了吧?”手紧紧抓住一枝耀眼的旁支花瓣‘喀嚓’整枝剪掉,碎落在地上。
她知我另有所指,“香玉贵妃娘娘怪大人太阿谀奉承的那句话么?”,低着头沉默良久方道,“娘娘,如不是大人那句话为你开脱,你今天可能带着伤痕面对着下官。”
我手停住,不禁侧目看她,她所言不假。
她眼睛直视着我,“莫非娘娘觉得一个无宠爱的单纯妃子避世就能保住性命么?即使姓名平安渡过,就能保证你以后不受别的乱臣宦官欺负么?”她绕到我的身旁轻轻道“娘娘以为年迈的皇上还能倚靠多久呢?”
我听她提到皇上,赶紧用手捂住她的嘴,小心环视了四周。皇上身子我是最清楚不过的了,今年较之往年已大不如。宫人皆知他不过就是这几年的寿了。否则也不会如此急力的时不时安排太医在旁诊断和服用药丹。
寒尚书紧紧握住我捂着她嘴的手,泪光闪闪:“娘娘,还是担心下官的,是不是?”
我微窘,但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