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苍劫演义-第2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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市长的头癫痫般在宽大的西装衣领中一探一探,仿佛四百年前巴黎审判雅克米歇尔博纳希厄先生的审判官,有点像把脑袋伸出甲壳的乌龟,从这种自然界才能找得到的行为可以看出他有多么地惶恐不安,多么地杌陧跼蹐。他对警长和防暴队长喊道:“快阻止他们!这群肆意破坏社会治安、目无法纪的暴徒!”

高压水枪向人们无情的扫射,大家被冲得睁不开眼,催泪弹不停地窜到人群中央,大家抑止不住痛痒难耐,一个个都趴到地上。可游行队伍余下的人却没被吓退,依旧大声高喊着口号向前推进。

“这群顽匪!”市长叫道。

防暴警员们撤开盾牌,挥舞着电棍凶神恶煞地冲向示威者们,棍子重重击向人们的头部和腹部,场上传来了阵阵惨叫。

随着一批批示威群众倒下,人们的激动情绪终于像火山一般爆发出来了。他们扑向军警夺下他们的电棍狠命地揍他们,不一会儿,大部分军警都被打昏了。

“他们敢伤害警察!”市长用鸡打鸣似的噪音尖叫道:“我要求出动军队!”

“请注意您的措辞!”一旁的军官厉声道,“我们的军队不是用来保护您的城市的,也不是用来专门为您保驾的!”

“可您说说怎么办?我们几乎快要控制不住他们了!您难道没打过仗吗?”

“那主要归功您治市有方。”军官反唇相讥道,“看形式变化吧。他们的要求也并不过分。我已派人去上报求援了。而你需要做一次振奋人心,不,是安抚人心的演说,来敷衍他们。这难道不是你最擅长的吗?”

市长一听不错,决定采纳军官的建议。于是他站到高台上,双手高高举起,大声喊道:“大家停一停,听我说,听我说──!”

由于市长的威望极高,因此人们不但不听反而闹得更加激烈了,市长的脸上也挨了不少臭鸡蛋和坏得不能入口的枺印?伤扪茫谰膳阕判Γ暗溃骸肮愦蟮氖忻衩牵矣谢耙源蠹宜旦ぉで敫乙恍┦奔浜寐穑俊

“他在拖延时间等援军,别上当!”有人提醒道。

克罗蒂娅却把手一挥,十几万人都安静了下来。

“您是他们的代表吧?”市长尽量装得可爱,因为他一旦面无表情就等于露出凶恶的表情。

“克罗蒂娅简云顿”

“何必要举行示威游行呢?您难道没有看到,除了美国,几乎所有的国家都在打仗。你们生活在安逸的环境之下,却不知满足,反而反对政府。这还能算是爱国者吗?”

“你们统治者残酷压榨我们,使我们没有饭吃,没有地方住,这也算是安逸的环境?”

“政府也很着急。可有什么办法呢?政府是为人民办事的……”

“那么说来,”克罗蒂娅针锋相对地反问,“今天到场的十一万人不算人民罗?”

“不,不论怎么说,你们没有经受过战火的考验,是不会发觉自己生在福中不知福……”市长理屈词穷的话被人们群情激愤的叫嚣声完全淹没了。

克罗蒂娅刚要继续说些什么,猛然觉得肋下一痛,似乎被人拔去骨头般,随即一片空白,她试图用手去摸,可麻痒过后的无知觉带来了一片殷红,仿佛被人拦腰斩断,视线开始模糊起来。

钟豪惊呼道:“主席被袭击了!”

马丁眼尖,指着某一个方向叫道:“是那个家伙!抓住他!”

人们迅速扭拄了试图从厚厚的人墙中逃遁的暗算者,将他按到地上,暴怒的人群中传来了阵阵呐喊:“打死他!打死他!”

钟豪等人扶住了站立不稳的克罗蒂娅,她的唇瓣由煞白转为绛紫,周身的气力都在随着流血后时间的推移化作游丝片片飞散在浑蚀沉抑的空气中,然后微弱地颤抖着开口:“不……不要杀人……我们站在真理的一面……真理是不需要暴力来证明的……相信我……”

钟豪恨恨地说:“你教给了我一个道理。我彻底地懂了……”

“不!不……”克罗蒂娅一阵抽搐,身体冷了许多,嘴里不住的咯血,一串泪的珠线击到血滴上,将它扩散,稀释,“听我说各位……我多么希望他们能和我们一齐,快乐快乐……幸福地生活在一起……你们要坚持不懈地保留理想……用……我所用的方法!咳,咳咳……啊!不……”

钟豪感到有某种东西正从她的躯体上最细微的毛孔中渗出,他感到必须要抓住它。但它逝去的速度比自己想象得要快得多。他知道世界上最美丽的生命从地球上消失了,而留下的只有……什么也没留下。

军队的直升机在天上低空盘旋,仿佛草绿色的大蜻蜓,在选择最佳时机向人群喷射催泪瓦斯。荷枪实弹的武装部队挺起寒光滚动的刺刀,将人们围起来。

“交出带头闹事的人,你们就可以回家了!”

“她……”钟豪猛地抬起头,极度悲怮地吼道,“她已经死了!”这声音刺耳得能够撕裂飓风,在场的十多万名游行者都望向他。

“抓起来。”军官淡淡地命令道。

第五章 无路可走 第四话 暴君的觉醒

“这一切都好象做梦一样,上学,与蜘蛛搏斗,发现邪教徒,家庭教师,生日宴会,弟弟与恋人,七兄弟,两次离家出走,火灾,示威游行,……死。……接下来又不知道会发生什么。”

钟豪抬起疲惫的头颅,双手不自由自主的抽动,他睁开眼看去,却发现自己被绑在一处阴暗潮湿的角落,偶尔听到的滴水声令他产生了莫名其妙的回忆,似乎自己做过了一些连自己也被瞒住的事情,遥不可及,但十分怪诞,用力去想,只能换来一阵头痛。

他听到了隔壁被滴水声间隔的惨叫,断断续续,像是罗伊的。他一阵激动,张开嘴想狂吼一番,却一丁点儿声音都发不出。

不一会儿,自己房间的大门也被打开,那个军官踱着毫无节奏的步子移进来,像是欣赏一幅名画似地看了他半天,这才说:“你想知道我为什么会进来吗?因为我想知道自己究竟还剩了多少耐心。耐心!”他猛然提高了声音,暴怒地吼道。“耐心你懂吗?就是这个!”

他一拳击在钟豪腹部,立即渗出血渍。钟豪一阵惊痛,借着昏弱颟顸的微黄灯火看清了拳头上的铁环指虎。钟豪感到腹部仿佛被扎了四个血洞,自己体内的血自此流尽,成了一只惊世骇俗的怪物。同时不知怎地,他隐约觉得非常合理──也许自己本来就是一个怪物,这想法来自神秘的记忆深处。

“错了错了,我忘了步骤!”军官甩甩手,说,“先自我介绍一下。我叫罗吉尔。至于什么军衔你可以看看我肩上的徽章和胸口的勋章。……其实这和你身上的几道鞭子抽出的血痕以及其它方式带来的创伤从本质上来说都是一样的。因此它们可以不断地提醒自己──我是个公民!”

罗吉尔抓起一截刚才在隔壁打断的木棒狠狠击在钟豪的膝盖上。钟豪的惨叫声比其它人要大一些,令罗吉尔感到格外刺激,他甚至侧耳聆听,脸上还露出陶醉的、满足的微笑。

“为什么要示威?为什么要游行?为什么要──不不,我不想知道!我只想告诉你做这些事的最终后果!”罗吉尔改用一条浸过盐的牛皮鞭,它能发出很动听的悦耳脆响,同时伴着受刑者的苦啸,“您觉得舒服吗?”

钟豪努力地使自己的嘴角向上翘,以便血不顺势流下来,但不知它们如何改道另辟捷径,从鼻孔中洒出,皮肤上溅到些许,又辣又焦。他本来不想笑,可自己最近做的这些事足以成为一版现代的基督山恩仇记。

“您别再折磨我好吗?”

罗吉尔一愣,说:“你也别再折磨我了。说吧,你的同党,就是这个什么NO破组织的会员名单……你说够十个人,我们就可以交个朋友。”

钟豪想到了克罗蒂娅,真不知她究竟是天真还是死板,居然临死前仍宽恕致她死地的恶徒,她像一个女耶稣,来人世布道,宣扬善和光明,用博爱拯救徜徉在苦海与地狱边缘的芸芸众生。到底是她选择的方向存在谬误还是世界本该如此?

他怕自己永远也弄不清楚了。

“你……你……”

罗吉尔又竖起耳朵,想听清他将要说些什么。

“你还是折磨我好了……”

罗吉尔失望地说:“这是游戏吗?”

钟豪每次惬意地睁开眼时,看到了一对璧人,弟弟钟杰和楚怡。

“哥……”钟杰几乎不敢抬头看他,更别说与他对视,声音细若蚊足,几不可闻,“你还好吧?”

“钟豪……”楚怡怯怯地,熟悉而又不可捉摸的声音响起,“你不要再硬撑下去了,这样对谁都没好处……”

“钟杰……”钟豪有气无力地问:“我真是你哥哥吗?”

“哥!……”

“我活不了多久了……你告诉我。”钟豪充满希望地盯着他,“说吧。只要你告诉我真相,不论是不是,什么结果都无所谓的……说,快说呀!我要知道。”

钟杰鼓了几次勇气,都像古人发射火箭上天一样失败。他感到诸般古怪涩辣的滋味索绕住自己的思想,使其僵得不能再承受一丝一毫的蠕动。

“不,不是。但我们比亲兄弟……”

“任钟杰先生!那我就跟你没关系了。”钟豪打断道,“现在你不是我的家属,请你出去!”

钟杰为之语塞,他的表情疾变,那种哀伤决不是演员能够表达出的,钟豪也能看得出,他仍是不忍伤害自己的。

“你们能不能请求这些好心的狱卒先生,放我出去晒个太阳,呼吸一下新鲜空气?”

钟杰苦笑道:“这没问题。”

“我觉得好多了。”

钟杰犹豫地看着哥哥。

“我的心肠太过狭窄,一丁点儿容人的气量也没有,现在想想,真可笑。”钟豪一反常态亲切地拍拍弟弟的肩膀,又像小时候那样轻轻在对方胸口碰了一下,“很可笑不是吗?”

楚怡老远看着两人,不安分地用鞋尖驱赶着正下方的湿泥。

“我要发疯了。”钟豪附在弟弟耳畔说。

他猛地推开钟杰,这一股不知从从哪儿生出的大力同时也带出了他源自动物本能中极其强烈的求生欲望,一种原始的无畏的复杂情感裹着思维闪电袭击了他的大脑半球。

在那一条直线周围──那条连结着出口与牢狱刑房两个端点的直线,路程旁的所有人员都震惊极了,人类的组织能力令他们迅速纠集到一起并在极短促的有限时间内拟定了方案,分路包抄,狗叫的声音,填补了音响效果上的空缺。他们的震惊缘于钟豪的速度,同时按他的动作一跃便能跃到墙头两米的落足点。

哪怕死也不能让他跑出去,人们最怕的是自己的渎职所带来的惩罚。电闸陡然拉下,无形的强电霎时布满了所有铁丝网。钟豪已经触到了其中的一段,他连叫也来不及,身体便发出一股焦烂的尸味。

……

“怎么搞的,还会动呢!”

“他还没死!”

……

他感到自己终于把所有失去的记忆拾回了,在这一刹那间。

禁    句

有一句话不能说。

这个古老的传说出自生活在阳光照射不到的角落和边缘的人们之口。自从有了语言,这传说就随之出现并流传下来,而且也会流传到将来,直到永远。有一句话不能说,谁如果说了,下场只有一个,那就是死。一个本来活生生的血肉之躯,仅仅在说出这句话以后,就立即化为一具冰冷干瘪的僵尸,再也不能继续说下去。亦就是说,这句话是说出它的人们的临终遗言,而它可能不代表任何含义,除了死亡,除了哑巴,没人能打破这个规律,说出来,就死。世界上每一种语言都有这句话,它被称为“禁句”。

没有人知道这句话究竟是什么,所以没有一个人在讲话时小心翼翼,从未意识到,讲话这一普普通通,被上帝赋予神圣权力的行为竟然会潜伏着有生命危险的邪恶因素,说完这句话的人,周围或许还有其它在场者,但他们大都不明白为什么那人会死,谁也不会料到死因居然是这一句听似普通,与平时的话没有什么特别的不同之处的话语。当然,也有少数人听说过这个传说,他们也许恰好是在场者。不过他们宁愿不知道这句话是什么,但他们却知道了,就需要时时避免说这句话,还须提醒亲朋好友莫要说,又不知怎样提醒。如果写出来,跟直接说效果是一样的。所以这种人往往死得更快。极度压抑的心理和精神折磨使他们过早地走向了思想的崩溃,于是他们的灵魂比肉体提前消逝了。

这句话并不是谁规定的,最初也不具有什么特殊含义,在闲聊、演讲、辩论、辱骂、嘲笑、吹牛甚至自言自语时都会冷不丁脱口而出,它可以存在于任何时间与场合之中。这句话最早由何时传下来已无从考证,作为它的第一个祭品的牺牲者也不知是谁。当一种语言逐渐完备起来,禁句就应劫而生,仿佛人只要走到太阳底下,就会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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