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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将军，上菜吧。”
“是，皇上。”杨守立又对张浪狗道，“张公公，请。”
皇帝用餐之前，会由指定的宦官检验所有的菜肴，以免被人下毒。无论是宫内还是宫外，都必须严格遵守这项规定。杨守立当然也知道这条规矩，遂请张浪狗前去查验。
同样知道规矩的张浪狗站了起来，刚刚准备向厨房走去，就听海无影道：“狗子，坐下。杨将军，你乃朕之御前卫统制，整个大明宫的安危都在你的手上，还需验什么菜啊。杨将军，你直接让厨房上菜就是。”
“是，皇上。”不管有何目的，杨守立心里也颇为感动。据杨守立所知，皇帝以前也常常在大明宫外吃饭，无论是到大臣家中还是到两市的酒楼，都会由随行宦官查验。
这分明就是一种信任，这种信任甚至远远超过了什么御前卫统制，什么天武都头的名衔。
杨守立谢恩后，对外大声道：“上菜。”
第一百二十二章 家常
并不是海无影具有百毒不侵的能耐，敢于托大，而是出于对历史的了解。
杨守立会成为铲除杨复恭的关键人物，在这之前，一切都是风平浪静。更何况，大家坐在一张桌子上，即便菜肴有毒，也很难逃过坐在海无影左手边的陈抟。
很快，端着盘子的胡图将一道道菜送到了桌上。
“皇上，请。”作为东道主的杨守立客气地将每一道菜向海无影等人做了介绍。
“嗯，不错。”海无影一边吃一边赞道，“宫中御厨的菜肴吃多了，朕也感到有些腻味，杨将军，军中的菜肴味道很好，朕很喜欢。”
“多谢皇上夸奖。”杨守立兴奋道，“皇上要是喜欢，那就常来末将这里视察。”
“好啊，没问题。”海无影笑笑。
众人边吃边聊，说着说着，海无影突然改变了称呼，对杨守立道：“守立将军，你是哪里人？家中还有何人？似乎很少听你提及家里的情况。”
杨守立没想到海无影竟然称自己为守立，而且还和自己拉起了家常，心下大为激动，不过，听到海无影提及自己的家世，杨守立的神色立即变得黯然起来，沉默了一会后才道：“皇上，末将乃是代州（今山西忻州市代县）人氏，自幼在代州西边的石岭关长大，中和元年（公元881年），李克用率领河东军和反贼黄巢军在石岭关一带发生激战，可怜我石岭关一带的百姓尽数遭殃，末将之家人就是在那次战火中死亡的，据唯一的生还者所言，除了他之外，整个石岭关再无活口。”
“两军对战，岂可牵涉到无辜百姓。”海无影怒道，“这等行为简直就和禽兽无异，守立将军，你家人之仇，石岭关百姓之仇，朕都会讨还的。”
“皇上……”一时之间，杨守立竟然哽咽不语，但内心深处却突然冒出了一种难以言语的感激之情，不管海无影是真是假，不管海无影有无这种能力，但至少是第一个说出愿意替石岭关百姓报仇之人，而且此人还是当今皇帝。与此同时，杨守立又想起了当年在拜杨复恭为义父时的情景。同样的话题，杨复恭只是简单的安慰了几句，丝毫没有提及要为杨守立报仇雪恨之事。
对于一心要为父老乡亲报仇的杨守立来说，这无疑是个天大的喜讯。
不知不觉间，杨守立心里的天平开始出现了倾斜。
“守立将军，此事朕会记在心上，你放心就是。对了，你刚刚说石岭关有一位生还者，那他有没有说当时的情况，是河东军所为，还是黄巢军所为，又或是两者皆有？”
杨守立摇摇头道：“皇上，那人也并未提及。这些年来，末将也一直在调查此事，从目前知道的线索来看，石岭关并非是在
两军对垒中被毁的，而是被单方面屠杀的，只不过，末将并不知道是河东军还是黄巢军。”
“单方面？”海无影眉头紧皱道，“那就更为可恨了。河东军，黄巢军？守立将军，你知道是黄巢手下哪支人马吗？”
“皇上，这个末将知道，是，是……”说到这里，杨守立压低声音道，“是朱全忠大人的人马。”
“宣武军？”
“皇上，那时朱大人还未反正，并不是宣武军。”
海无影点点头：“不错，朱全忠是在中和二年降于我朝的。守立将军，此事有些难办，按照将军的说法，石岭关惨案的凶手要嘛是李克用，要嘛就是朱全忠。”
作为神策军的高级将领，杨守立当然知道，李克用和朱全忠乃是当今天下最有权势的节度使，无论是海无影还是杨复恭都不敢轻易得罪这两人，即便是整个神策军，乃至朝廷所能控制的全部军队，也不是他们的对手，然而，到了此时，杨守立已经把海无影当成了救命稻草，不管是不是有用，却带给他希望。
杨守立“噌”地一声站了起来，随即跪倒在地，言道：“皇上，请为末将做主。”
“起来，快起来。”海无影忙道，“守立将军，这事朕会好生考虑的。”
“皇上，只要皇上能替末将家人以及石岭关百姓讨还公道，末将愿意担当先锋，讨伐河东、宣武两军。”杨守立双眼通红，眉宇之间好似一只被困笼中的恶狼，充满了杀机。
海无影知道，杨守立乃是混血儿，性情凶残，不过话又说回来，父母之仇不共戴天，有此血性也是情真所致。
“守立将军，此事需要从长计议。你也知道，河东军、宣武军都是我大唐之军队，如果没有真凭实据，朕也不好追究他们的责任。”
“皇上，末将明白。”杨守立很快冷静下来道，“皇上，末将会继续查找真相。”
“嗯，守立将军，在查明事情的真相后，如何报仇雪恨，主要还是看你了。”
杨守立愣了一下道：“皇上，恕末将愚钝，末将不明皇上之意。”
海无影微微一笑：“不急，不急。时间差不多了，朕也该回宫了。”
第一百二十三章 选择
“皇上临走之言是什么意思？为何是看我？我有这么大的能耐吗？”海无影走后，杨守立独自坐在屋里，暗自想到。虽然杨守立对自己的武功颇为自负，但也不会认为，仅凭他一人之力，就可战胜拥兵自重的李克用或者朱全忠。
不一会，胡图入内，喊了声：“大哥。”
“胡图，你觉得怎样？”杨守立一见胡图，便急忙问道。
胡图面色沉重，答非所问道：“大哥，皇上身边那位眼睛迷糊的少年是谁？”
“哦，那人叫做陈抟，乃是皇上身边的御用道士，据说此人极得皇上的信任，皇上周边之人皆称其为希夷先生。”回过神来的杨守立不解的问道，“怎么？胡图，此人有问题吗？”
胡图摇摇头道：“此人乃是小弟我见过的人当中，最为高深莫测者。当年，我技成下山后，便回到了石岭关，但家中已无活人存在，埋葬了乡亲父老后，我便开始行走江湖。五、六年里，我几乎走遍了大江南北，拜访过无数高人侠士，尽管互有胜负，但败也败得明明白白，却从来没有哪位高手能够像今日之陈抟一样，让我无所适从，而且，那陈抟似乎并没有施展出任何技艺，但只要我的注意力集中在他身上，哪怕是在稍远的厨房中，也会令我不由自主的产生一种压迫感，这是什么原因，我却丝毫不知。”
“胡图，那依你之见，这位希夷先生乃是一位绝顶高手了？”对于胡图的技艺，杨守立十分清楚，胡图所修炼的技艺虽然算不上是绝顶武学，但有着其独特的用处，那就是可以从一个人的周身气场中，大致判断出此人的功力深浅，简单而言，就相当于读心术的一种，
“正是如此，这位希夷先生绝对是一位绝顶高手也，如果我猜得不错，他还是一位术武双修者。”
“术武双修？世上真的有这样的高人？”
“嗯，大哥，其实我之所学也多少带有术武双修的性质，只是仅得皮毛也。”
“我们权且相信他是一位绝顶高手。”杨守立想了想又道，“胡图，先别说陈抟了，今日你近距离见到了皇上，你是怎么认为的？”
胡图笑笑道：“大哥心里不是已经有定论了吗？”
杨守立“啊”了一声，随即笑了起来：“胡图，说说原因。”
“大哥，我认为有三点原因。”
“说吧，别卖关子了。”
“第一，皇上需要大哥，而大哥也需要皇上，选择合作，对于皇上和大哥而言，都是一件大善之事。按照小弟的推测，在皇上心中，大哥的分量要远远重于在大老爷心中的分量，至少目前可以确定。虽说现在的大老爷权势熏天，但对于我们的大仇而言，并不能起到什么作用。相反，我们可以以此为筹码，让皇上替我们报仇雪恨。我们和皇上一样，都把李克用或者朱全忠当作敌人，正所谓，敌人的敌人就是我们的朋友。而大老爷却一定不会这么做，他和李克用之间关系暧昧，是绝对不会为了我们去和李克用翻脸的。第二，从今日的情况来看，皇上并非像传说中的那样，昏庸无能。小弟粗通相术，皇上之相具有潜龙在渊之兆，日后成大器的可能性极大。第三，就连陈抟这样的异人都投身于皇上，想必皇上自有过人之处，这点我们自己不用去做判断，因为我们和陈抟相比，根本不在一个层面上。”
胡图停了停，看着沉思状的杨守立补充道：“当然了，这一切都是小弟的推断。”
“这场赌注压在皇上身上，其收获自是远大于压在义父身上。胡图，是不是可以这样说？”
胡图点点头，肯定道：“不错。”
“好，那就这么决定了，各取所需。”杨守立终于下定了决心，“过些时日，我便去向皇上表表忠心。”
“大哥，莫急，以小弟之见，皇上比我们更为着急，还是让他来揭开这层窗户纸吧。”
杨守立心情大好，笑道：“嗯，胡图，就按你的意思办。等大仇得报之后，我们再做打算。”
“大哥，什么意思？”
“有朝一日，说不定我也可以取代义父的位置，那我们兄弟二人的荣华富贵就……”
“大哥，切忌不可。”胡图连忙打断道。
“为何？”杨守立不悦道。
“大哥，如果皇上还是如传闻所言，我们根本不用选择和他合作。而今，既然我们将赌注压在了皇上身上，大哥还是不要有其他想法，以免铸成大错。”
杨守立看了看胡图道：“胡图，放心吧，大哥我知道该怎么做。”
“嗯，大哥，潜龙之相，只可臣服，不可逆之也。”
“知道了，胡图，你先下去吧，我想自己静静。”
“是，大哥。”
尽管杨守立面上好像接受了胡图的建议，但胡图心中却是闪过一丝不祥之兆。
就在杨守立和胡图商议之际，返回皇宫路上的海无影等人也在谈论此事。
“狗子，你去告诉寿王，让他派人查查，石岭关之事，朕以为这是个很好的切入点。”
“是，皇上。”
陈抟道：“皇上，还要让寿王殿下查查杨守立身边那位厨子的情况。”
海无影愣道：“厨子？有何不对吗？”
“这人有点门道，可能也是一个术武双修者。”
这时的海无影多少知道一些有关术武双修的事情：“术武双修之人少之又少，没想到杨守立身边还有这等人物，看来我们得小心一点了。”
“无妨。”陈抟微微笑道，“这人的双修技艺还差得远，并没有多大用处。”
张浪狗道：“就是，有希夷先生在，皇上尽管放心。”
“嗯，这个朕自然知道，回宫吧。”
第一百二十四章 命数
随着东、西两市夜市的开放，贯穿了整个大唐两百多年来的宵禁制度被彻底打破，随之而来，长安城百姓的夜生活开始变得丰富起来。
以往，人们吃完晚饭就只能呆在家里的习惯出现了变化，逛逛夜市逐渐成为了附近人们的时尚，即便是那些住得稍远的居民也会隔三岔五地在夜幕降临后前往两市闲逛一番。
连年的战乱虽说使得大多数百姓囊中羞涩，但即使只在夜市走上一圈，也觉心满意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