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踢踏的马蹄声由远及近,一辆马车近身停下,高福从车头跳了下来。
“巧月,替四爷打伞。”我福下身子,握着伞,低首说道,“珣玉恭送四爷,四爷走好。”倘若四阿哥打算同我在雪地里耗着,我铁了心奉陪。
黑色的皂靴在视线里停留须臾,终是挪动了脚步。
马蹄的踢踏声重起,马车的声响掠过耳畔,我抬起头,隔着纷飞的雪花,望着奔驰的马车渐渐隐没在茫茫的夜色中。
大雪随风漫卷,昭示着寒冬的来临。
北京城入冬的第一场雪,静静地下了一夜……
 ;。。。 ; ; 药瓶摔碎的时候,唯有我和高福在场,如今四阿哥会知道这件事,显然,只存在一个可能……我低估了高福对四阿哥的忠心。
我咬着唇,正想着要怎么回话才得当,这时,门扉轻响。“爷?”那敲门的人是高福。
四阿哥应了一声,门从外面被推开,几个端着托盘的跑堂伙计在高福的引领下鱼贯而入。不一会儿,所有的菜肴都被整齐地摆放到桌面上。
四阿哥大概也是饿了,等跑堂伙计退下后,他便径自举箸取菜,不再言语,似乎无意继续方才进行到一半的话题。
我暗暗松了口气,这儿的菜,名字起得玄虚莫测,把人弄得云里雾里的,上菜的速度倒是挺快。
四阿哥动了筷子,我也不好傻呆呆地愣坐着,拿起桌上的筷子,夹了一小筷子离自己最近的一道菜,放入口中,刻意地细嚼慢咽。
四阿哥不说话,我也不敢贸贸然开口,他默默地吃着,我默默地陪着。满桌的珍馐佳肴色味俱全,引人食指大动,不过,和未来的大清皇帝同桌而食,还真是叫人有些食不下咽呐……
四阿哥不是个挑食的人,可我猜他应该不喜欢甜食,因为桌上的每样菜四阿哥都多少尝过几口,唯独那盘甜腻的桂花糖藕,他自始至终碰都没碰过,盘子里少掉的那几片全都是让我给吃进肚子里的。
为了这个小小的发现,我咧开嘴无声地笑了,这沉闷的饭局好像还是有那么一点乐趣的……
我正当得意,四阿哥在这时候却毫无预兆地抬起眼,与我偷偷打量的目光撞了个正着,我嘴边的笑意瞬息凝滞,没由来地一阵心虚,急忙低下头扒了口饭到嘴里,假装专心吃饭。
瞧瞧,得意忘形了吧。
我定了定神,又扒了口饭嚼在嘴里,真的开始专心吃饭了,两只眼睛只在菜盘子和饭碗间打转,再也不敢轻易乱瞄。饭桌上除了偶尔碟箸相碰发出的轻微响声外,又是漫无止境的静默。孔夫子说,君子食不语,寝不言,我长那么大,还从来没有哪顿饭吃得比今天君子过。
悄悄按了按隐隐泛疼的胃,我无奈叹气,当君子的代价就是消化不良啊……
好不容易熬到四阿哥放下碗筷,接过高福呈上的手巾擦嘴拭手,我跟着搁下筷子,拿起桌上的白色帕巾擦擦嘴,这顿饭总算快进入尾声了。
伙计撤下碗碟,奉上热茶。我端起冒着热气的茶碗喝了一口,胃里感到一股暖流滑过,舒缓人心,先前的抽痛也缓解了不少。
我不明白四阿哥带我到这里的用意究竟为何。也许是碰巧看见我在大街上哭得可怜,同情我吧。毕竟,恻隐之心,人皆有之,四阿哥面子上为人冷淡,但绝对不是个坏人,这是我挨了二十大板得来的体会,错不了的……
我回过神,诧异地发现原本一直侍立在四阿哥身旁的高福不知何时不见了踪影,屋子里只剩下我和四阿哥两人,偏转过头,四阿哥一脸淡漠,那双深幽如寒潭般的黑眸正定定地凝睇着我,似是深沉的探究,又仿佛若有所思。
我被看得很不自在,匆忙别过头望向窗外。外面的雪下得很大,屋顶的瓦片和地面上都已覆上一层厚厚的白雪,大街上几乎没有什么人在走动,突然,一道人影出现在视线里,那人跌跌撞撞地走在大雪里,也不打伞,见到一个过路的行人就急忙上前焦急地问着什么,那着急的模样简直就是快要急得哭出来了。
我凝神又仔细看了看那人的穿着,越看越觉得熟悉……
我倏地从椅子里站起来。
是巧月!
天哪,瞧我都做了些什么!我差点忘了我和巧月约好半个时辰后一同回府的,她找不到我一定快急疯了!
“珣玉谢过四爷的款待。”我欠身行礼:“珣玉该告辞了。”等不及四阿哥的应答,我大步往外走去。珣玉啊珣玉,为什么你总把好事给办成坏事?我懊恼地责备自己。
“等等。”身后的叫唤让我停住脚步,回过头,见四阿哥起身朝我走来。“我送你。”他说。
 ;。。。 ; ; 我不知道四阿哥到底要带我去哪儿,但我想我眼下唯一的选择只有乖乖地跟着他走。
我不是没有考虑过自己本该用力甩掉四阿哥的手,或是大声高呼救命的,毕竟,父母从小就教导我们,不要随便和陌生人说话,更不能随随便便跟着陌生人走,而我和四阿哥前后加起来总共不过见过两次面,说过的话用五根手指头数都绰绰有余,然而,我终究是生不出那个胆子,先别说四阿哥是皇子,就算我喊救命喊破了喉咙,也不见得会有人来救我,只要一想到这眼前的人是未来的九五之尊——动动嘴皮子就能要人小命的皇帝老爷,我就什么想法都不敢有了。
终于,四阿哥在街角的一座酒楼前收起伞,进门的一刹那,我抬头隐约看见酒楼的匾额上写着“鸿兴楼”三个字。
四阿哥拉着我直奔楼梯上了二楼,接着一路朝里走,最后在最靠南的一间包房前停下,推门而入。
包房的面积不大,环境却十分雅致,但是,吸引我注意的并不是包房内精致高雅的装潢布置,而是包房里的人。
再次见到高福,想起过往,我第一反应就是觉得尴尬,相反,高福见到我却显得从容多了。“姑娘。”他躬身笑着朝我点了下头,然后就静侍在四阿哥身侧,不再说话。
我与四阿哥算不上熟识,面对面坐着,这样的情景着实诡异,四阿哥为什么要把我带来这里?难道就为了干坐着同我大眼瞪小眼?他瞪我是可以的,但我可没那个胆量敢直瞪着他瞧,他那双寒冰似的眸子能把人的心都看得冻成冰了。
我紧绞着膝上的十指,头微垂,两眼盯着桌沿,紧张地连眼睛都不敢随便乱眨一下。
屋子里没有人开口说话,安静得异常。
“咕——”就在我以为眼前的桌子都快要被我瞪出两个洞的时候,不知从何处传来了不知名的响声。
“咕——咕——”又是一阵声响,清晰响亮,而且那声源似乎离我颇近……
我循着声源低下头。“咕——咕——”响声大作依旧。
瞬间,我弄清楚怎么回事儿了,全身一僵,滚烫的热度在脸颊上爆炸开来。
“我……我饿了……”我吞吞吐吐地说了一句,徒显画蛇添足。
噢……好丢脸……珣玉啊,你为什么总是在不该出状况的时候穷出状况?我压低头,不敢去看坐在对面的四阿哥。
我局促不安地坐在椅子上,背脊僵直,双手紧紧握着,指甲掐进掌心都不觉得疼,就在这时,一本缎封的菜单出现在我眼前。
我抬眼,高福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站在了我的身边。“姑娘饿了。”高福轻言轻语,温和的神态好像在忍着笑。
唉……真的是丢脸丢到家了……
我打开菜单,一页一页向后翻,心却跟着一点一点往下沉。
芙蓉向晚,蝶恋牡丹,波上寒烟青……
这真是菜单么?为什么没几个菜名是我看得懂的?
我假意翻阅菜单,乘隙抬眼偷觑了对坐的四阿哥一眼,四阿哥侧首望着窗外,表情冷淡。我又斜眼瞄了一眼高福,他垂首站立,正等着我点菜。
求助的话语到了嘴边,终是咽了下去,视线调回菜单上,莫名的自卑涌上心头,我只觉得自己是个没见过世面的乡巴佬,自惭形秽得可以。
唉……还是靠自己吧。
选定一页,随意指了几个勉强能把名字和实物联想起来的菜名后,我把菜单交还给高福。高福双手捧过菜单,走回四阿哥身边,弯下腰,只见四阿哥在他耳边低声吩咐了几句,他颔首领命,退了出去。
高福合上门,包房里再度陷入沉默。
我低垂着眼,继续绞着手指头,祈望高福能快去快回,多一个高福总比只剩我和四阿哥在屋子里对坐无语强。
“你怕我。”
没料到四阿哥会开口同我说话,我一愣,直觉要点头,幸好马上反应过来及时刹住,咽了咽干涩的喉咙,我轻轻摇头,说道:“珣玉要谢谢四爷。”
“谢我什么?”四阿哥问,平静无波的声音叫人猜不着情绪。
“谢四爷打了我……”
话出了口,我才发觉自己这话说得实在有点搞笑,于是赶紧更正道:“我的意思是……谢四爷上次赏给我的药。”
“可你没用,不是吗?”
我一诧,抬眼,对上四阿哥面无表情的脸。
 ;。。。 ; ; “长生哥,师傅让你出来打酒,你在外头也不好耽搁太久,快回去吧。”巧月说道。
长生犹豫地盯着巧月,脚步迟迟不曾挪动。“巧月……我……我想再多看看你……”他说出心里话,显然并不想轻易放过这次偶遇的巧合。
“你别这样……长生哥……”巧月嗓音哽咽,眼看又要落下泪来。
长生顿时慌了手脚。“好好好,我走,你别哭,我走就是了。”
“长生哥,你要好好照顾自己,天冷了,记得多加几件衣服,别冻着。”临别时,巧月殷殷叮嘱,明明也是万般不舍却要强颜欢笑,叫人看得心酸。
长生不情不愿地松开握着巧月的手,在巧月的轻促下,一步三回首,颓丧地离开了。
爱情呀,似乎永远不是两情相悦就能甘若蜜糖的东西。
“巧月,我想回去了。”生离,死别,最痛人心扉的哀伤莫过于此,我今天全都领悟到了。
我和巧月两人朝着马车停候的方向往回走,交谈间,我从巧月口中得知,长生现下正在北街的一家点心小铺做学徒,等再过个两三年,学成师傅的手艺,就能自个儿开个点心铺,自立门户了。
“小姐,您知道吗,虽然长生哥还没有出师,可是他现在做出来的点心都快赶上鸿兴楼里点心大师傅的手艺了呢,您要是有机会,一定得尝尝。”巧月说得眉飞色舞,言语里全是对长生的恋慕和崇拜。
呵,我禁不住笑了。这是不是就叫作情人眼里出英雄?
倏地,我想起了一个很重要的问题。“长生……知不知道你签的卖身契是死契?”死契,意味着一旦踏进完颜家的门,只有到死的那天才会被抬出来,获得自由。
巧月的脸色黯淡下来,好一会儿才嗫嚅道:“长生哥说……他会……一辈子等奴婢的……”
一辈子啊……多动人的誓言。只是,连一时的相见都是奢望,又何谈一生的相守?
唉……傻巧月,早上我给她卖身契的时候,她为什么就不会来个顺水推舟,把卖身契收下,也好为她和长生的将来做打算呢?
看来,我改天还是得再同她提卖身契的事,不过眼下的话……
“巧月。”眼看马车近在咫尺,我出声唤道,“我肚子饿得不行,挨不到回府了,给你半个时辰,你去替我买些点心回来,我不要别的,就要北街你刚才提到的那家点心铺子的点心。”
“小姐?”
“记住,北街那家,只有半个时辰。”我又说。
“小姐……奴婢……”巧月紧绞着手里的帕子,明白过来了。“奴婢……奴婢会一辈子记得您的恩德,来世做牛做马……”一激动,巧月作势就要当街向我下跪。
“别!”我赶忙拉住她,大街上人来人往的,太引人注目了。“我最不喜欢别人说这种话,弄得跟冤魂索命似的,好象打定主意生生世世都会死缠着我不放,怪吓人的。”我轻笑道,“快去吧,我是真的饿了,你再这么磨蹭下去,半个时辰很快久过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