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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米四百斤，小米四百斤，糯米四百斤，红枣一百斤，花生一百斤，莲子一百斤，松仁一百斤……”我把今年腊八在皇子府门前施粥所需的米粮数量和人手配置都写下来，让管家即刻去准备。接着，开始列腊八弘暟生日那天晚膳的菜单。
“弘暟说想吃鸿兴楼的烤羊棒和瑶柱贵妃鸡……花菇鸭掌也不错，胤祯喜欢。嗯，干脆跟九嫂借个人情，把鸿兴楼的厨子借来府里一天……过生日当然一定要有长寿面，长生做的龙须面堪称一绝，不能给忘了……”
不知不觉到了中午，用过了午膳，正打算回房小睡一会儿，仆人禀报说宫里来了人要见我。
我前往前厅一看，那来人竟是乾清宫的近侍太监梁九功。
；。。。 ； ； “额娘您说这个做什么呀？”弘明绽开笑。“您说的这些我一直都明白，弟弟和妹妹还小，额娘要多照顾他们，这是理所应当的。我是哥哥，年纪比弟弟和妹妹大，说起来，额娘爱着我的时间要比弟弟和妹妹都长，他们无论如何都赶不上呢。”
弘明如此明理懂事，爱护弟妹，怎不叫我感到欣慰，我还有什么好苛求的。
我起身，从橱柜里取出睡衣，一边为弘明换上，一边听他兴高采烈地说道：“额娘，昨儿下午皇玛法到书房来检查咱们的功课，给咱们出了一道题，弘曦他们都答不出来，只有我答出来了，皇玛法夸我聪明呢。”
“皇玛法问你们什么了？”弘曦是诚亲王胤祉家的三阿哥，是与弘明一块在书房读书的几个小皇孙里功课是最好的。什么题目那么难，连弘曦也答不出来？
“就是额娘上次教我的那道的几何题啊，皇玛法把数字换了，但解题的方法是一样的。”
我微微一怔，旋即笑了起来。
在这个时代，代数几何这些西方的科学文化知识为皇帝一人独享，虽然偶尔在皇孙们的课上教授，但是受重视程度远远不及传统的诗词经史和武功骑射。
弘明的骑术和射术有十四在教，吟诗作对不是十四的强项，而我更是不谙此道，因此，我也只能在弘明课余时间教他一些我懂的东西，比如说，简单的代数几何，再比如说，一些常用的英文单词和文法。
我知道学这些东西还比不上多背几篇策论有用，但是弘明有兴趣学，我也乐得过一把当老师的瘾，没想到这些“旁门左道”的知识还真让他在御前一鸣惊人了一回。
换好衣服，我让弘明坐到镜子前，动手拆开他的辫子，拿起梳子替他梳顺头发。
“皇玛法夸我解题解得好，还问我是谁教我的。”弘明又道。
“那你怎么回答？”说是我教的？
；。。。 ； ； 这么晚了，他怎么还没睡？心下有些担忧，我冒着雪，直接穿过中庭，快步走到对面。
“弘明？”我轻轻敲门。
一道人影投射在窗户上，门“吱呀”一声打开，弘明看见我站在门外，难掩惊讶。“额娘，您怎么来了？”
“这么晚了还不睡？”
进了屋，发现弘明身上仍是用晚膳时的那套便服，辫子也还整整齐齐地梳在脑后，而书案上还摊着书册，摆着笔墨，我多少有些明白了。
“师傅明儿要考策论，我还想多看会儿书。”弘明说道。
想起之前弘暟耍赖不肯背书的模样，我不由得在心里叹息，这兄弟俩，一个是读书太用功，另一个是读书太不用功。
“熬夜对身子不好，还是早点睡吧。”书海无涯，哪儿有读得完的一天。
弘明微笑。“额娘说的是，我这就睡了。”
看着弘明顺从地整理好书本，收拾起笔砚，不知为什么，我心里突然感到很难受。
弘明乖巧沉稳，弘暟活泼外向，这让我不禁联想起了四阿哥和十四，一母同胞，个性却是迥然。弘暟如果受到冷落，他会大声说出来，直接跟我抱怨我把精力放在哥哥和妹妹的身上而忽略了他，但是如果换做是弘明，即便是自己被冷落，受了委屈，也只会偷偷地藏在心里，不让人知晓吧。
会吵的孩子有糖吃，不吵的孩子什么也没有，我不希望我的弘明觉得我因为有了弘暟和如意，就不再爱他了。
“弘明。”我走上前，蹲下身子，与弘明平视，柔声说道，“额娘爱弟弟和爱你的心是一样的，额娘有多爱弟弟就有多爱你。”两个儿子都是我十月怀胎，从我身上掉下的肉，哪一个都是我的命根子，我做不到德妃那样的厚此薄彼。
；。。。 ； ； 怎么啦？这下换我朝他眨眼了。
“我……那个……我突然觉得眼皮好沉，好想睡。”欲盖弥彰地掩嘴打了一个哈欠，他噌的一下钻进被窝，整个人都蒙在被子里。“我想睡觉了，时辰不早了，您也回房歇着吧。”
“故事不听了？”我忍着笑问。
“故事有什么好听的，那都是些骗小孩的玩意，我是大人了。”
哟，那刚才是谁甜言蜜语地缠着我讲故事，还嫌他阿玛的故事无趣的？
“要睡觉了？”
“睡觉了，睡觉了，明儿一早还要去书房读书呢。”
我无奈地摇摇头，好气又好笑。“睡觉就睡觉，把头露出来，小心把自个儿闷坏了。”
被子偷偷掀开一角，露出一双眼睛。“那书就……不用背了？可以睡觉了？”
“是是是，不背书。”我没好气地瞪他一眼，怎么背个书就像要他的命似的。“出来，躺到枕头上去，睡觉了。”
我忽然想起什么，又道：“你今儿又欺负念恩了是不是？”念恩是巧月的小女儿，小弘暟两岁。
弘暟从被子里探出头，眼神有点心虚。
“我丑话说在前头，往后不许再扯念恩的辫子，惹她哭，也不准欺负她。我跟你说过多少遍，对姑娘家要温柔，若是再发生这样的事儿，你阿玛要罚你我绝不拦着！”
“好啦，我知道了，明儿我跟她道歉还不成么。”弘暟低头认错。
“你呀……”调皮得让人头疼，跟他哥哥完全不一样。“好了，睡吧。”
安置好弘暟，等他睡着，我才离开。
更夫的打更声从府墙外传来，廊子里的灯笼光芒渐弱，天空中，大雪又飞扬了起来。
夜，更深了。
我从弘暟的屋子出来，想要回房，却看见对面东厢房弘明屋子里的灯还亮着。
；。。。 ； ； 皇帝和皇太后从热河回来之后就病了，而雪上加霜的是，西北又传来消息，蒙古准噶尔部不断骚扰边疆，态势猖狂，十四奉旨进宫，已经好几天没有回家了。要是让十四知道他每天忙里抽空讲的那些富有教育意义的床头故事被弘暟这样嫌弃，怕是气得要吐血了吧。
我忍住笑，继续坏心地逗弄儿子。“不是阿玛讲的故事，那是什么啊？”
“就是那个圣斗士星矢，保卫雅典娜，勇闯黄金十二宫的故事啊。”一提起这个，弘暟的双眼立即闪现出晶亮的光芒，说到激动的地方，还伸出拳头，摆出架势。“燃烧吧，小宇宙，我是星矢，雅典娜的圣斗士，看我天马流星拳——哼哼哈兮！”
哼哼哈兮？
我再也忍不住，噗嗤一声，笑弯了腰。哼哼哈兮，那是双截棍，别记混了好不好。
“额娘——”弘暟抓着我的胳膊晃啊晃的。“讲给我听嘛，我最爱额娘，额娘也最爱我了……”
“星矢他们打败了邪恶的教皇，拯救了雅典娜的生命，故事到这里就没有了啊。”我无辜道。
“明明还有！”弘暟反驳。“你讲给二哥听，就是不讲给我听！”
那是你二哥读书刻苦，我怕他学习压力太重，讲给他听，让他放松放松的，至于你嘛……
“额娘只爱二哥，不爱我了……”要不到糖吃的小男孩哀怨地瞅着我。
唉，这爱撒娇的性子到底是像十四还是像我，他哥哥小时候可不像他这样。“想听故事，因为睡不着？”我问。
“嗯！”弘暟用力点点头。
“既然睡不着，醒着也是醒着……”我狡黠一笑。“那就把今儿师傅课堂上布置的《子路问学》背一背吧。”
“啊？”弘暟一愣，彻底傻住。
“背了一遍如果还睡不着，可以再背第二遍，多背几遍，就算明儿师傅抽背也不怕了。我记得第一句是什么来着，子路见孔子，孔子问曰……”
“额娘！”弘暟大叫一声。
；。。。 ； ； “额娘，您怎么才来！”稚气未脱的童嗓一开口就是抱怨。
嬷嬷点了灯，屋子里重新亮了起来，我低下头，就见弘暟嘟着嘴，一脸的不高兴。
“额娘关心哥哥，疼爱妹妹，都不喜欢我了。”
哟，这是吃的哪门子醋，再过三天就是足足九周岁的大男孩了，还当自个儿是襁褓里不懂事的小娃娃呀。
“额娘哪儿有不喜欢弘暟，弘暟也是额娘的心头肉呀。”我笑着揉揉儿子的发，发现他赤着双脚，身上也只穿着睡觉时穿的棉布长衫，于是急忙解下自己肩上的大氅包裹住他，把他赶回床上。
“下床也不知道披件衣裳，万一生病了怎么办？”替他盖好被子，我在床沿坐下，看着他，语带轻责。
弘暟咧嘴冲我一笑。“我和额娘母子连心，知道额娘来了，我迫不及待嘛，您就别怪我了。”他圈住我的脖子，谄媚地在我脸颊上“啵”了一下。
“你呀……”我捏捏他的小脸蛋。“撒娇鬼。”什么时候才能长大？
“我不管。”弘暟轻哼一声，理直气壮地扬高下巴。“我就是喜欢跟额娘撒娇，我就是爱额娘。阿玛说，额娘生我的时候吃了很大的苦，没有额娘就没有我，我必须很爱很爱额娘才可以。”
我笑容嫣然，感觉心房有一股潺潺的暖流流过，在这冷寂的冬夜带给我浓浓的温暖和深深的感动。
“额娘，您同样也很爱很爱弘暟的对吧？您刚才有说过我是您的心头肉哦。”弘暟眨眨眼，一脸很期待的样子。
我点头，所以呢？我生的儿子我最了解，他使劲地灌我**汤，一定还有下文。
“那……那您就讲故事给我听吧，反正我还睡不着。”
果然。
“故事？什么故事？”我装傻。“哦，是你阿玛讲的故事吗？那个额娘不会，等你阿玛回来了讲给你听。”
“我不要。”弘暟撅起嘴。“阿玛只会跟我讲愚公移山和精卫填海的故事，太没意思了，而且阿玛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回来。”
；。。。 ； ； 我笑了出来。嗯，对，我的女儿不能像白雪公主那样笨，陌生人给什么就吃什么，太好骗了。“那……我的如意就和灰姑娘一样？”女儿家的心思曲折难猜，我不确定地问。
“那也不行。”如意双手搂住我的腰，对我甜甜一笑。“额娘对我很好，哥哥姐姐也很疼我，陪我玩，从来不欺负我，我比灰姑娘幸福。”
我笑着搂紧怀里的小人儿，轻轻拍抚。“好，咱们也不当灰姑娘。如意就是如意，独一无二的如意。”如意刚到府里的时候，极少说话，时常半夜做恶梦哭醒，我担心她不能适应皇子府陌生的生活环境，所以每天把她带在身边，白天教她读书写字，晚上哄她入睡，讲故事给她听。尽管经过这半年，她在人前还是安静少语，但对我，她已经渐渐撤下防备，真的把我视作她的娘亲了。
轻浅平稳的呼吸声传入耳中，我低头望着如意安详的睡颜，不禁微笑。
“做个好梦。”
在她的额上印下一个吻，我替她掖好被子，吹熄了烛火，走出内室
“福晋。”在外屋值夜的婢女见我出来，朝我福身行礼。
我叮咛道：“天冷，小格格有时候会踢被子，注意照看着，别让小格格受凉了。”如意的身体本就孱弱，好不容易养胖了些，可不能再病了。
出了屋子，外面冰天雪地的，屋檐下挂着一根根长长的冰柱子，连结在一起，犹如一片连绵起伏的山峦。
时值隆冬，府里上上下下都歇得早，院子里静悄悄的，寒冷的冬夜因此更显冷清。
我走在回廊里，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