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远处的天际,泛起了微微的白光。
风,扬起了他的发。
她知道,他认定了,认定只有她回到天界,才是她该走的正确道路。
看着那杵立在眼前的男人,她只觉得心痛。
“既然如此,那你走吧。”
恐惧像只巨掌,攫住了他的心。
她抹去了脸上的泪,泪水却依然泉涌,她抬手再抹去,深吸了口气,再吸了口气,直至忍住了泪,才道:“你可以离开我,但不能消去我的记忆,这是我的人生,我有选择的权利。”
她将他给的墨玉扯下,放回他手里。“这还你。”
“不,你需要它——”
他不肯收回,她却硬将墨玉塞进他手里,打断了他的话。
“我不需要。”她说。
粉色的唇瓣,抖颤着,吐出沙哑的字句:“如果……你不能和我在一起,那我不需要……不需要它挂在心上,时时刻刻提醒着我,我失去了什么……”
她的声音,很轻很轻,消散在风里。
她的理由,教他为之哑口,无法辩驳。
她试着扬起嘴角,试了一次、二次,直到第三次,才露出破碎的微笑。
“你……”她伸手,抚着他的脸,情不自禁的踮起脚,在他薄唇上,印下温柔的一吻。
“要保重。”她说。
然后,转身离他而去。
玉上,还残留着她的体温,温暖着他,但几乎在她离手的那一瞬间,它就开始冷了。
他也是。
握着她还他的墨玉,看着她远去的背影,刹那间,他只觉得痛。
这是对的,正确的,让她走。
之后,他多得是方法抹去她的记忆。
可是,好痛……
好痛。
不自觉的,他踏出了一步,却因警觉而停住。
前方的她,已走出了他因除魔所立下的结界,离他更远了。
他深吸口气、再吸口气,却无法遏止胸中欲裂的冷痛,一股细微的进裂声响起,不用低头,他就知道手中的墨玉裂了。
他可以感觉到那细微,却逐渐变大的裂缝。
好痛。
他无法呼吸,整个人痛得跪倒在地,几乎要握不住手中的玉魂,却舍不得低头,只能看着前方开始模糊的她。
好痛。
又一声进裂,玉裂得更大,那巨痛教他往前一倾,几要倒地,他伸出左手撑在地上,却仍无法将视线从她身上拉回。
岂料,就在这时,一条黑影忽地飞射而出,朝她袭去。
“不——”
他咆哮出声,脱手将玉魂丢出,却已是不及。
那红面魔怪虽被玉魂削去一半,可它手中的长枪,已脱手而出,绮丽听闻他的叫喊回首,甚至还没看清发生了什么事,那尖利的长枪已霍地穿过了她的身体。
绮丽被那枪的力道,带得往后退了一步。
腰腹的疼痛,教她低下头来。
她看着插在腰腹上的那把缨红长枪,似有些不敢相信,她喘了口气,抬起了头,看着飞奔而来的他,泪水如珠玉般滚落。
时间,变得如此缓慢而残忍。
两人之间的距离,咫尺却天涯。
他看着那把枪穿过她的身体,看着血花在夜空中飞洒,看着她试着支撑自己,却还是跪倒在地。
有那么一瞬间,他以为自己永远赶不到她身边。
那一枪,比直接插在他身上,还要疼、还要痛!
虽已在第一时间冲上前去,他却只能来得及接住她,不让她倒下。
她捂着受伤的腹部,在他怀里颤抖着,痛得冷汗直流。
“可恶……我还以为我能来得及回去……”
她在抖,他也在抖。
她抖,是因为疼痛:他抖,却是因为她痛。
“你来得及的……来得及的……”他抖着和她保证。
鲜血,迅速在她的睡衣和外套上扩散开来,而且,有一大部分是黑的。
那把长枪有毒。
他抱着她,伸手替她止痛,然后拔出那把污秽的长枪,把手放到她不断涌出黑色血水的伤口上,替她疗伤。
她喘着气,不停的抖颤着,看着他。
“你……你别忙了……”她抬手,抚着他的脸,嘴角溢出了血,“反正……如果没有你……我活着……也不会再有意义……”
“你不会有事的!”他倾全力将她身体里的毒素吸出,治愈她的伤口,但她的血却还是黑的。
她的手上有血,沾得他脸上也是血。
“啊……对不起……把你弄脏了……”她喃喃道歉。
她像是没有听见他的话,他心急如焚的对着她,也对自己保证,开口重申着:“别说了,你不会有事的。我查过生死簿了,你这辈子会活到八十七岁,生死皆有命,要生要死都不是我们可以决定。”
虽然这么说,他却还是觉得她魂要散了。
凡事皆有例外,他比谁都还要清楚。
她若死了,下一次,他不知该再到哪里寻她。
他以为还有时间的,以为还有机会安排一切。她不该在这时候死去!
“对不起……其实……我……好想活着……好想……好想和你在一起……一同开店……一起种花……”她的瞳孔失去了焦距,却仍要开口,“好想……好想……”
“别再说了——”他恐慌的喊着。
“我……不会……再喝那碗汤了……”
黑瞳,缓缓合上,流下了最后一滴泪。
苍白的小手,依依不舍的,从他的脸庞,轻轻,坠落……
天亮了。
突然之间,亮了。微光,照亮了她的脸,他慌忙抬头仰望天空,才发现——天并没有亮,那是天之道。云破,天开。柔和的光芒,静静的,缓缓洒落。他失去她了,他要失去她了,他可以感觉得到她已没了心跳。看着那美丽的、金黄色的光芒,刹那间,他只觉恐惧。竟然是这一世!竟然是这一次!她已还完了她的罚,将回到她的归处——
这是他所求的,这是她该走的,但他一直以为他还有时间,可以守着她、护着她,听她说话,和她相处,将她的一切,全收藏于心。
但,时间到了。
他几乎可以闻到一抹轻幽的花香,可以感觉得到她即将离魂。
没有时间了。
那不只是你的誓言,也是我的!我的啊!
你是我的丈夫,生生世世都是!我是你的妻,在我内心深处,我一直是记得的,我从来没嫁过别人啊!我没有忘了——
刹那间,她的哭喊,一句又一句的萦绕回荡在耳边。
你不要叫我忘了……我不想回什么天界,不想当什么花仙,我只想和你在一起
好痛。
这一世,我就算没完全想起,不也一样爱上了你?为什么我不能和你在一起?为什么我非得忘了你?
当他发现,他已紧抱着她,往后退了一步,闪避那道洒落的天光。
既然不想我哭泣,那就陪我?……在我看得到的地方,陪着我……好不好?
好痛。
他不自觉退了一步,又一步,再一步。
秦无明,我爱你啊……
他知道,他应该要把她交出去,但他没有办法,他的手松不开,他的心放不开,他全副神魂都在抗拒!
怀抱着已没了气息的她,看着那破云而出的天光,事到如今……事到如今……
他抱着她一退再退,吸了口气,再吸口气,却无法遏止心里的恐慌与伤痛。
事到如今他才发现——
他无法放她走,无法让她走!
他一直都在骗自己,以为等时间一到,他可以做到,可以松手,可以放她走。
每一天、每一分、每一秒,他偷取着和她相处的时间,一点点、一些些,他听她说话、看她欢笑,以为可以靠着那些珍藏的回忆过日子,但那是不够的……
他紧紧拥抱着怀里的珍宝,在此时此刻,才真正了解到。
无论多久,都是不够的,再多时间,都不够!
她早已是他的心、他的魂,他没有办法再过没有她的日子。
她的魂魄浮出了身体,一寸。
“不!”再顾不得其它,无明紧抱着她,红着眼,慌乱的以眉心压在她的之上,困着她的魂,祈求着。“别走——”
积压在心里的真心,全在此时如洪水溃堤般脱口而出:“求求你,别离开我!我爱你,我以为我可以放你走,但我不行!我做不到,拜托,醒过来,撑下去!”
她的魂,被压了回去。
他拥着她,嗄声恳求着,“如果没有你,我不知道日子怎么过……对不起,我错了,你别走……别再留下我一个……”
几不可觉的,她的心,微微跳了一下。
滚烫的泪水,滴落她雪白的面容,和她脸上未干的泪,混在一起,他怀抱着希望,继续低语说服她,无比谦卑地承诺着。
“我不会……我不会再试图消去你的记忆……我不会再将你推开……不会再放手……只要你醒来,留在我身边,你想要我怎么样都行……”
她的心,轻轻的再跳了一下,又一下。
“只要你醒来,我们至少还有几十年,我会和你一起开店、一起种花……一起想办法……永远在一起……”
永远?
那飘荡在空气中的微弱话语,低得几不可闻,却直达他的心。
“对,永远。”他哑声保证。
下一秒,在他声声呼唤祈求后,她缓缓睁开了泪眼。
“别……”
她试了几次,才将话说出来。
“别哭了……我……我快……快被你淹死了……”
他闻言,一张俊脸变得好丑好丑,丑到她的心痛得要命。
唉,原来帅哥哭起来,也是很丑的,她再也不要看他哭了。
“我爱你……”他几近哽咽的说。
她微微一笑,倦累的重新闭上了眼,只是这一次,她的心,依旧还在跳。
无明拥着心爱的女子,拾首,看见开启的天之道,已缓缓合上。
厚重的云层再次拢聚堆积,没有一丝空隙。
他小心翼翼的抱着她,将脸埋在她颈窝,感觉她微弱的脉动,那轻微的跳动,让她重新温暖了起来,热泪再次泉涌。
而远方,蒙蒙的天,已悄悄亮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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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睡了很久很久。再醒来时,世界,已不再灰暗阴冷。
而他,还在。
松了口气后,她继续沉睡。
那怪物的一刺,伤得她太重,无明虽已治好了她的伤,她的气仍太虚。
不知在何时,澪曾来过。“别担心,我会暂时替你生活。”她抚着她的发,轻声和她说。
绮丽不知她是如何做到的,但澪变成了她的模样,换上她的睡衣,走了。她想和澪说话,却无力开口,只能闭上眼,沉沉睡去。
至少家里的人不用再担心了……那一晚,她作了梦,梦到很久很久之前,在遥远国度上的生活。那时,她是公主,澪是女巫,蝶舞刚受封为武将。那时,她们还以为她们能做永远的朋友。
那时,她们一同跳舞。一起唱歌。
然后,蝶舞走了,澪消失了。
而战火,开始蔓延……
她哭着醒来,发现自己在他怀里。
“别哭……”他吻去她的泪,在她耳畔轻声说:“别哭了……”
“别离开我……”她要求,“别走……”
“我不走。”他承诺,“我会一直在这。”
她再次睡去,这一回,紧握着他的手。
再醒来时,他依旧还在,大手仍被她握着。
他躺在她身边,睡着了。
不知在什么时候,他又将墨玉挂了回来,让玉贴着她的心口,那块玉裂了,密密麻麻的裂纹横过其上,在黑夜中,裂缝透着淡淡的绿光。
她亲吻墨玉的裂缝,再趁他熟睡时,偷偷吻上他的唇。
他累了,她晓得。
不然这男人不会没察觉她的小动作,抚着他的脸,她喟叹了口气,满意的缩在他怀中,继续沉睡。
日升月落,物换星移。
她睡了又醒,醒了又睡。
在这里,她不觉时间流逝,而只要他在,她就什么都不在乎。
这一阵子,她时睡时醒,他却总是守在她身边,喂她吃饭、喝水,日日夜夜,无微不至的照顾着她。
一天又一天,她的状况渐渐好转。
有时,咪咪会出现,担心的看着她。
某一次,在无明去替她倒水时,她忍不住开了口。
“你活得真久……”
“因为我是妖怪。”它说。
她不自觉睁大了眼,看着那只猫,“我不知道你会说话。”
“活久了,什么都学得会。”它坐在床边,摇着尾巴说。
她笑了,却因气虚而咳了起来。
它皱起眉头,认真的道:“你一定得好起来。”
“为什么?”
“这样你才能帮我改名字。”它将黑色的脑袋凑到她眼前,眯着眼道:“咪咪蠢死了。”
“我现在……就可以帮你改啊……”
“我不要。”它将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