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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的风度也顾不得了。
第三节
贾南风走进会闲雅叙,便看见她的妹妹贾午正在与韩寿低声说着什么。贾午的脸上带着一丝笑意,似乎韩寿的话很能引她开心。
贾午今年不过十二岁,身量也更加瘦小得多,这个时候就开始与男人交往,似乎有些太早了。或者她只是心智未开的混沌女孩儿,但韩寿却定是存上了心。
除了潘岳以外,韩寿便是这京中众望所归的美男子。他是贾充父亲的门生,也便有更多的机会接近贾氏姐妹。
然而南风却无法对这些男子动心,无论是潘岳或者韩寿,两人都是京中首屈一指的才子名士,始终无法让南风有一丝丝意乱情迷。
她总觉得这些男人都少了一些什么,到底是什么,她自己也说不上来。
她看见桌上放着贾午刚刚画好的凤凰于翔图,凤和凰都画得极美,极是传神,只是眼神看起来却略显柔弱。大抵是出自女孩子的手笔,不似男人的画功那般刚毅。
她拿起笔来,蘸足了浓墨,将凤凰的双眼点得更加黑亮一些,经她一点之下,凤凰便更有生气,似要脱纸飞出。
忽听身后有人鼓掌,她回首,见潘岳带着刚刚见过的年青人站在她的身后。年青人似笑非笑地看着她,一双炯炯的目光灿若明星。她不知为何,脸微微一红,只觉得那年青人似能看到她的心底一般。
年青人并不似潘岳韩寿般的俊美,却带着落拓旷达之气。这气宇似有边塞的风尘和彪悍,与那些只会擦脂抹粉的京城美少颇有些不同。
她首先开口:“还未请教,这位先生尊姓大名?”
张华漫不经心地拱手,“在下姓张名华字茂先。”
南风一惊,不由敛衽为礼:“原来先生就是大名鼎鼎的张茂先,真是失敬了。”
张华微笑道:“贾小姐也听过在下的贱名吗?”
南风道:“张先生的鹪鹩赋,以鸟兽为托,刺史言政,旁征博引,小女子屡次拜读,每读一次都觉得清香满口,喻义非常。”
张华也不甚自谦,只淡然道:“姑娘过奖了。”他指了指桌上的凤凰图,“姑娘刚才虽然只添了数笔,却使整幅画立时风骨非凡,若说才艺,又有谁能及得上姑娘。”
那贾午也听见了他们的对话,她还是小女孩心性,连忙将画拿起来看,噘着小嘴道:“你们就知道称赞姐姐,这画我可是费了半天功夫画的,也不见有人赞我。”
韩寿忙道:“那是自然,若不是午儿画得好,南风姑娘眼睛点得再好,这图也难称为佳作。”
潘岳笑道:“德真,你几时来的?我听说你这几日不是在太尉府,就是来这里点卯,何时搬去太尉府中住啊?”
韩寿脸微微一红,“安仁你莫要胡说八道,让茂先一回来就看我们的笑话。”
贾午却还听不明白,好奇地问:“德真哥要搬到我家里去住吗?我怎么不知道?”
韩寿连忙拉她向后院走去,边走边道:“别听他们乱说,我带你去看后院的金鱼,又比前些时多了许多。”
两人一走出去,房内却立刻安静下来,三人面面相觑,只觉得彼此之间颇为暧昧,也不知是哪里来的情绪。
张华想了想,这样沉默着总是太过尴尬,他便道:“你……”
刚说了个“你”字,南风也刚好开口,说的同样是个“你”字。两人怔了怔,相视一笑。便又都沉默下来,不知谁在等谁。
潘岳看看张华,又看看南风。他是何等聪明伶俐的人,如何会不知。他虽然爱慕南风,却也知道南风不似普通女子,只怕自己未必能够成为入幕之宾,见南风似乎对张华更有好感,他与张华本就是最好的朋友,心道若是张华可以娶得南风,也是美事一桩。
他索性借故出门,到后院去找韩寿和贾午。
屋内两人默然相对,南风轻声道:“听说先生一直知镇幽州,这次回京是小住吗?”
张华道:“我已迁为太常卿,以后都会住在洛阳。”
南风道:“那我以后向先生讨教就方便了。”
张华凝神看她,见她虽然身着男装,皮肤却如同羊脂白玉一般晶莹剔透,一双秀眉斜飞入鬓,带着普通女子所没有的英气。他心里暗道,这位南风姑娘乍一见之下感觉不到美丽,却越看越觉得美,看来京城第一美才女的称呼真不是白白得到的。
两人谈谈说说,不知不觉间天色便晚了。
南风惊觉会贤雅叙中的众人都已经离开,只剩下她和张华两人而已,她便莫名地有些不好意思起来。
她低声道:“我要回家去了。”
张华点了点头,“是啊,若再不回去,只怕府中的太尉夫人要担心小姐了。”
南风抬头看了他一眼,见他仍然是淡淡地一幅漠不经心的样子。她忽然有些患得患失,这男人和别人如此不同,好似对她一点也不动心,她还是第一次遇到这样淡然的男子。
她迟疑着,终于还是忍不住问:“先生明日还来吗?”她可从不曾问过别的男人这样的话。
张华不由地微笑:“我在京中尚无住处,会寄居在安仁的家中。如果他明日前来,我会搭他的马车一起前来。”
南风便笑了,潘岳是每日到这里来报道的,他明日必会前来。
走出雅叙之时她仍然感觉到自己急迫的心情,很陌生的感觉,只希望能够多见他几面,似乎只是和他说话也是令人喜悦的。她心里一惊,这是什么样的情致?难道这就是动心吗?
在以后的时间里,两人时时在会贤雅叙中见面,不过谈论诗文罢了。男女之间的关系似隔着一层薄薄的窗纸,谁也不愿先把它捅开。
唯时而会心一笑,似都能明了对方的心意。
但南风到底还是忐忑不安的。张华虽然官居太常卿,在平常人的眼中,那可也是不小的官职了。可贾充又是什么人?晋国的开国元勋,来往于宫廷之间,连皇帝都对他礼敬三分。若是张华出身世家也罢,偏偏他又没有什么显赫的出身。
她知父亲不是一般的人,但门第观念却如此根深蒂固,就算是父亲能够接受,母亲也一定会极力反对。
总觉得两人之间的关系也就到此为止了,不会有什么进一步的发展。心中迟疑不定,难免觉得不甘,如同张华这般的人才配她这样的女子才能算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不多久,便传来太子选妃的消息。能够入选的女子不多,屈指算来,真正可以嫁入皇家的大概也只有卫红袖和贾家姐妹了。
那一日,母亲兴冲冲从宫中归来后,这个消息便迅速地在贾家传开了。杨皇后与郭槐是好友,郭槐经常会入宫陪伴杨皇后,从这层关系上看,贾家姐妹便已经胜出卫红袖许多。
午儿兴冲冲地去找南风,才一进门,就嚷开了:“姐姐,母亲说你就要进宫做太子妃了。”
南风呆了呆:“不要胡说,太子选妃是大事,先前都未听到一点风声,只怕是母亲一厢情愿。”
午儿拉着南风的胳膊,兴高采烈:“是杨皇后的意思,听说只有卫红袖和我们姐妹两个有资格,母亲说我还年幼,再过几年才到婚配的年龄,但你已经十五岁了,是及笄之年,正好嫁人。”
南风淡淡的,倒不及午儿兴致高,“听说太子忠厚有余,智慧不足,如同这样的一个男子,又怎么会是好夫婿?”
午儿笑道:“太子怎么样无关紧要,做了太子妃,将来便可以做皇后了,母仪天下,难道你不喜欢吗?”
南风道:“我不喜欢,若是你喜欢,你告诉母亲,就说你愿意做太子妃。”
午儿一怔,怎么真会有女子不愿做太子妃的吗?她还是女孩子的心性,只觉得能够成为皇后,高高在上,那会是多么有趣的事情。她便也不客气,道:“母亲说你是姐姐,我是妹妹,我应该让你先嫁人的。但你要是不愿意,我可不在乎太子是不是傻瓜。”
南风连忙掩住她的口:“你不要命了,怎么说太子是个傻瓜。”
午儿嘻嘻地笑:“外面早就传说了,太子根本就是一个傻子,要不是长子嫡孙,皇上早就把他废了。”
南风皱起眉:“午儿,嫁人是一辈子的事,就算他是太子,将来做了皇帝,可他到底是个,是个”她迟疑了一下,到底还是不愿意叫太子“傻瓜”,“是个不太聪明的皇帝,也不知这江山是否能够稳如磐石。你可千万不要为了名利就嫁给一个这样的人。”
午儿却一点也不担心,“若是我贾家姐妹不入宫便罢,但若是他娶了我贾家姐妹,就算他再无能,也能保他百世无忧。”
南风捏了她的小脸一把:“别乱嚼舌头了,让父亲知道了,一定用家法处置你。”
姐妹两人谈谈笑笑,尽说了一些太子的糗事,越说越是开心,连选妃的事情也忘记了。忽听侍儿进来传报:“小姐,夫人吩咐,今天两位小姐都不许出去,晚上皇帝要亲自驾临。夫人说两位小姐一定要好好打扮一番,午小姐准备一下那首清音操,南风小姐要准备舞蹈,而且务必要谨慎小心,千万别在圣上面前丢脸。”
南风默然,看来午儿所说之事属实,这么快就来看儿媳妇了。午儿笑道:“姐姐,你还不相信我,若是没事,皇上为什么要到我们家里来?只怕皇上见了你,一定会龙颜大悦,当场就同意了亲事。”
南风却脸现愁容,连一点喜悦的神情都没有。
午儿好奇地看着她:“你不高兴吗?”
南风悠悠地叹了口气:“嫁给一个自己不喜欢的人,怎么会高兴?”
午儿歪着头想了想,恍然大悟般地说:“我知道了,你喜欢张茂先。”
南风苦笑:“喜欢他又如何,我与他门不当户不对,如果皇上真地下诣选我为太子妃,我更不能抗指不遵,我和他根本就不会有什么未来。”
午儿却不这样想,“姐姐你平时那么有见识,怎么在这件事情上反而糊涂了?以你这样的女子,世俗的门第观念还能难倒你吗?父亲那么疼你,若他知道你喜欢张茂先,也一定不会反对。就算张茂先现在不过是个太常卿,但只要他做了你的夫婿,必然前途无量,封王拜相也是指日可待。”
南风却不似午儿那般笃定,“但若是皇上真地看中了我,父亲就算再疼我,也不会忤逆皇上的旨意,那可是满门抄斩的罪过。”
午儿呆了呆,想到满门抄斩,她也害怕了起来,“那可怎么办?”
南风想了想,“但若是皇上看不中我,那便不是我的过错。”
午儿皱起小脸:“但皇上又怎么可能看不中你?坊间的歌谣在皇宫之中也早就传开了,听说阳平公主很生气,说为什么她不是京城第一美女,却要屈居在贾家女子的后面。她还说要和你比一比看,谁才是京城第一美才女。”
南风淡然笑笑,现在这些事情都引不起她的兴趣,她只想着今晚的宴会,该怎么才能让皇上看不中她呢?她心中想到一条计策,俯在午儿耳边低声商议起来。
午儿这般心性,只觉得好玩,哪里知道轻重,一边听南风说一边咯咯地笑个不停,最末说了一句:“若是这样皇上还选你,一定是得了疯病了。”
南风轻轻打了她一下:“刚叫你不要胡乱评论太子,现在你又评论起皇上来了。”
午儿蹦蹦跳跳地走出房门:“你放心吧!我这便去准备,一定会如你心意。”
第四节
夜宴开始不久,杨皇后果然提议让贾氏姐妹表演歌舞,因为京中早就传开了,贾家姐妹的歌舞人间罕见,只应天上的仙女才有如此才艺。
郭夫人早就等得不耐烦了,但碍于皇上在场,总不能表现得太过急切。杨皇后才一提出来,郭夫人还刻意谦虚道:“那都是民间的谬赞,臣妾的两个小女哪里及得上公主那般雍容华贵,大方得体。”
她低声吩咐请小姐出来,脸上难免现出得色,心道,只要皇上一见到南风,必然会被她的色艺所折服,再加上杨皇后与她的关系,这太子妃之位岂非是十拿九稳?
却见身量瘦小的午儿先抱着琴出来,施了一礼坐下。琴音悠然响起,南风方才翩然而至。乍一出现时,南风用衣袖挡着脸,郭夫人只道是南风刻意安排的舞姿,谁知南风衣袖一放下,所有在场的人都吸了一口冷气。
只见南风脸如锅底,也不知在脸上抹了什么,弄得本来白生生的一张俏脸黑里透着红,红里又透着黑。
郭夫人脸色大变,偷偷看了一眼皇上,见皇上脸上露出极端不悦的神情。她心里又急又气,心道:都是平时太宠着这个丫头了,现在居然如此胆大妄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