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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两人不仅是半神,现在一个是半魔,而他则是半妖,如同他们这样的两个人,会生出什么样的孩子?
他来不及多想,扔掉手中的鱼,紧追着空气之中未曾消失的那一缕香气。
寻香是向着东北方奔去的,一路经过许多市镇,最后到了一座大山之前。山形如一口巨钟,扣在地面之上,据说风雨之夕,山石会做钟响,因而这山被附近的居民称为钟山。
破邪自小便深知此山,因为他的父亲啖鬼便是死在这里。
他看见寻香在山顶之上停了下来,紫羽的手被他拉着,脸色苍白。他想紫羽怀了孕,千万不能伤到她。他便不敢冒然出手,唯恐不小心之下,误伤了紫羽。
他便也停下脚步,大声道:“寻香,你到底想要怎样?”
寻香笑笑,脸上现出一丝落寞的神情,“你就要有孩子了,你不高兴吗?”
破邪呆了呆,他为何会问这样一句奇怪的话。“我高兴与否与你何干?”
寻香轻声道:“不同种族相恋,是会受到天遣的,难道你们不知道吗?为何还要生小孩?”
他声音很低,破邪没有听清楚,他追问了一句:“你在说什么?”
寻香笑笑,脸上的落寞之色一扫而光,反而现出一丝狰狞,“从古到今,不同种族之人都不可以相恋,他们的下场必然是悲哀的,你们也不会例外。”
破邪冷笑道:“那是我们自己的事情,不劳你费心。请你立刻放了紫羽,你我之间也该做一个了断了。”
寻香淡淡地道:“了断?你以为那么容易就可以做个了断吗?”
他忽又有一丝失神,也该做个了断了,所有的人都等得太久了。
他伸出一只手,食指的指尖上托着一滴淡蓝色的水珠。“这是乾闼婆族之水,以此水之力做成的结界,就算是神也无法打破。”
他指尖轻弹,那滴水便飞了出来,一直向着破邪飞去。水珠越飞越大,到了破邪的面前,已经涨大成巨大的水泡。
破邪连忙抽出泪痕剑,用力向着水泡劈去。水泡被他一劈,便从中破开了。破邪正想说,“也不过如此。”
忽见那水泡将他包围了起来,破开的地方再次合拢。
他呆了呆,用剑再劈,但这一次剑光所到之处,便如同劈在真的水上,剑过去了,水泡立刻愈合,没有一丝裂隙。
破邪心里暗惊,这便是乾闼婆族水的结界吗?
寻香的笑容温柔如同妇人,使他本就美丽得近乎邪恶的脸更平添了令人窒息的魅力。若是初次见到这个男人,必会被他的外表所蒙蔽,绝不会想到他竟会有着恶魔一般可怕的心肠。
“我常想,一个男人应该如何去爱一个女子。给她幸福的家庭,与她白头偕老,此生不渝。或者给她一切她想要的东西,金银珠宝,绫罗绸缎?只不过,做为一个半神,她的欲望与人间的女子不同,她一定不会喜欢这些东西。但我猜测,紫羽很期盼着你们的孩子出世,每一个女人都是如此,当她们爱上一个男人之后,就一心一意想要为这个男人生下一个属于他们两人的孩子。”
破邪皱起眉,寻香说这些话是什么意思?他绝不是一个多话的人,他每说一句话,都意味着他要做一些事情。那么他说了这么长的一段话,到底他想做些什么?
“你一定在猜测我想要做些什么,其实你不必猜,因为你很快就会看到。”
寻香将紫羽平放在地上,紫羽全身无力,她很想站起来,却不管怎么努力,都无法动弹分毫。
寻香柔声道:“不用怕,很快就好了,我知道你们两个都很想看到小孩子的出生。其实我是一个很温柔的人,非常喜欢帮助别人完成他们的心愿。”
紫羽又是吃惊又是害怕,难道寻香竟然想将她的小孩拿出来?她自懂事以来,就不曾发过抖,无论遇到多么可怕的境地,就算全无希望,也绝不会屈服退缩。但这一次,她却感觉到全身正在无法抑制地颤抖。
她额上渗出豆大的冷汗,颤声道:“你想干什么?”
寻香温柔地微笑,用手指轻轻抹去她额头的汗滴:“不会很疼,我知道你是一个很勇敢的女孩子,就算是疼也会忍住对不对?”
紫羽颤声道:“你到底是八部众中人,不要那么残忍。”
寻香笑笑,笑容比冰雪还要更加寒冷:“我喜欢听见别人求我,尤其是你,迦楼罗族的公主。如果夜叉族的少主也愿意求我,我就会觉得更加愉快。”
紫羽转头望向破邪,眼中露出乞求之色,求他吧!破邪,求他吧!不是为了我,而是为了未出生的孩子。
她看见破邪徒劳无功地用剑试图劈开水的结界,他的额上也渗出了冷汗。两人目光相对,她知道破邪完全能够明白她的心思。可是她也同样明白破邪的心思,她看见他倔强的目光,永不认输的目光,她的心沉了下去。他不会求人,就算是在这样的时候他也一样不会求人。
寻香微笑道:“你和我都很明白他不会低头求我,因为他是那么骄傲的一个人。夜叉族的少主如果求了我,整个夜叉族就都抬不起头来,那就表示乾闼婆族已经凌驾于夜叉族之上。”
泪水悄悄地流出紫羽的眼眶,她心知寻香所言非虚,对于破邪来说,他是宁折毋弯的个性,他宁可死,也不会向敌人低头求饶。
然而便在此时,他们却同时听见了破邪的声音:“求求你,放了紫羽!”
两人都有些错愕,紫羽看见寻香眼中一闪而过的异样神情,更多的泪水涌出紫羽的眼眶,他居然开口求人。
寻香笑了,“你求我?!你为了她求我?”
他仰天长笑,“现在我明白她在你的心里有多么重要,这样更好,这说明,如果我在你的面前慢慢地杀死她,你会更加难过。我喜欢看见别人难过,那是怎样的赏心乐事。”
破邪怒吼:“不要动她,你想杀便杀我吧!若是你敢动她,我绝不会放过你!”
寻香微笑,我便是要你不放过我。他忧伤的心底悄然泛起一个女子的身影,还有你,也不要放过我!
他轻轻地解开紫羽的衣袂,温柔如同正在解开挚爱的情人的衣袂。紫羽颤抖得更加厉害,剧烈的颤抖已经使她无法说出连贯的句子,“不要……,求……求你,不要……”
寻香微笑,温言安慰她:“不用怕,你很快就会见到你的孩子,母亲都想快点见到自己的孩子对不对?”
寻香拉开紫羽小腹上的衣服,她仍然平坦的腹部便毫无遮掩地暴露出来。她感觉到寻香冰冷的手抚摸着自己的小腹,她抖得如同秋风之中的最后一片树叶,第一次感觉比死还可怕的悲伤无助。
寻香的手如同柔软的冰块,一个活着的生物怎么会有如此冰冷的体温?
破邪圆睁的双眼满布血丝,他咬紧牙关,用尽全身的力气挥动着手中的泪痕。剑击在水之结界上,激起强烈的反弹之力。“喀”地一声轻响,破邪的手掌上流出鲜血,泪痕剑居然被折断了。
他怔了怔,只听紫羽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叫声使他悚然而惊,他抬起头,见寻香的手正插入紫羽的腹中。
他一时呆住了,竟手足失措,不知该如何是好。
寻香的手在紫羽的腹内摸索了一会儿,他脸上露出一丝神秘的微笑:“孩子还太小,不容易找到。”
怒火从破邪的心底升了起来,有生以来,他第一次如此愤怒。他的眼眸更加漆黑,长发无风自动,掌中正在消然生出一把黑色的长剑。
“找到了!在这里!”寻香略显得色:“原来你们的孩子还这么小,现在就拿出来,真是太早了。”
他虽然这样说,但手却仍然从紫羽的腹中抽了出来。他的手上鲜血淋漓,两个手指之中拈着一团小小的东西。
刚刚形成的胚胎是什么样子,破邪和紫羽都不知道,但现在他们两人同样见到了,那是他们的孩子,还未成形的孩子,就这样被人从母亲的身体里拿了出来。
紫羽大睁着双眼,眨也不眨地盯着寻香的手,她竟不再觉得疼痛,也不觉得伤心,她只觉得可笑,真地很可笑。原来不同种族之间相恋会受到天遣,天遣就是这样的。
她张开嘴,想要笑,却笑不出声音来。腹部的伤口正在源源不断地流出鲜血,她的身体正在慢慢地冷下去。她想她是要死了吧!
忽听“轰”地一声巨响,狂风震荡,乾闼婆族的结界居然被破邪从里面打破了。
就是这种力量,我需要的就是这种力量。寻香仍然从容地微笑,面对着已经陷入疯狂状态的破邪。
“杀!杀!!杀!!!”
破邪全未感觉到,他的眼角已经由于他用力地瞪大双眼而裂开,鲜血从他的眼角旁边流下来,妖性与半神之性在他的体内激荡,此时他如同失去了理智的野兽。
钟山之上响彻了他疯狂的吼叫:“我要杀了你!”
狂风呼啸,黑色的剑气杂夹着狂风向着寻香劈天盖地地席卷而来。
剑到了寻香的头顶,寻香却如同一团雾气,忽然便消失不见。剑光不绝,地震山摇,整座山都因他的剑气而晃动起来。
破邪愤怒的心蓦然冷静了下来,为什么寻香要将他带到这里?为什么他要当着他的面拿出紫羽腹中的小孩?
如果他不是如此愤怒和焦急,他大概早便想到了这一点。
寻香就是要他愤怒,就是要他使出夜叉族的灵力。
“你现在才想到,已经太晚了!”叹息般的声音随风飘了过来,“啖鬼的封印已经被你打破,岑昏马上就要出来了。”
原来他做每一件事都是有目的的,他并不止是单纯的残忍,他是利用他们。
破邪抱起紫羽,向着旁边飞掠。
山的晃动越来越是剧烈,忽然之间,整座山头向着四处飞散开来,金色的灵光自山底如潮涌现。
岑昏!他被压了一百年,灵力更胜从前。
第二节
“紫羽!紫羽!”破邪柔声叫着紫羽的名字。
紫羽茫然地看着抱着自己的男人,是自己经过百年寻找,才总算找到的爱人。她知道她就要离开他了,她裂开嘴,算是在微笑,可是鲜血却从口中溢了出来。
“破邪!破邪!”她似乎正在恢复力气,叫他的声音也连贯了。
“别怕,我就在你的身边。”
“我要死了!”
“不会的,你不会死,你已经是半魔半神,没有那么容易死的。”
紫羽笑笑,她知道破邪是在安慰她,她想其实她也并不是那么怕死的,只是她死了以后,破邪又会孤单一人。“你会活下去吗?会吗?”她的声音里带着一丝急切。
破邪沉默,半晌他才问:“你想让我活下去吗?”
紫羽摇了摇头,“不是!”
破邪有些错愕,他以为紫羽会勉励他活下去。
“一个人活着,太悲伤了!”紫羽不再流泪,她想她一个人活了一百年,一个人活着,真地很悲伤。她是实可破邪比她早死,那么忍受孤独和悲伤的人就是她。悲伤地一个人活下去,是比什么都要可怕的事情。
“我知道如果你活下去,你就会想办法报仇,可是他太可怕了,我所见到的半神之中,他是最不可捉摸的一个。如果你报仇,你会很悲惨!所以我宁可你和我一起死去,我不想让你忍受那样悲伤寂寞的日子,还要面对如此可怕的仇敌。”
破邪心里一酸,她竟是这样想的。她是自私吗?或者爱一个人爱到了尽头,就真地将生死都抛诸脑后了。
他柔声道:“我会陪着你,无论你到哪里我都会陪着你!”
紫羽想,是否能够相信他呢?以他那么坚强的个性,又怎么会轻易地放弃仇恨?她轻轻叹了口气:“我只是怕你太悲伤!我宁可你忘记我,忘记仇恨,也不想你剩下的生命都在仇恨中度过。”
破邪摇了摇头:“你放心,那样的日子不会太长久。”
紫羽如同放下了心头大石,她长长地舒了口气,身体里有紫光流动。破邪知道她的辉光就要散了,辉光一散,她便是真地死了。
他抱着紫羽的身体,一时之间,只觉得天地茫茫,似乎命运总是在与自己为难,想要得到的,必然无法得到,如同生命般珍惜的,必然会失去。
在命运的面前,他再一次感到自己的无力。
“你们很快就会在一起,因为你们都会死。在临死以前把辉光献给我,就是你们活着的意义。”骄傲的声音梦魇般地响起。
破邪抬起头,一个二十多岁的独臂年轻人站在他的面前。他虽然已经被镇压了百年,却也因此保住了容颜